010 肉湯
雖然說現在大學生多如狗,但從一本院校出來的人,智商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
前天看到屍體后,發生的時間錯覺現象,昨晚看到的外國小女孩,還有自己這十幾年來的怪病發作時,看到的異常景像。本來這些事情,肖名昭把它們統統當成自己的幻覺,因為自己身體怪病發作了,才看到的幻覺。
但剛才趙珊珊的警告,讓他的內心不可自抑地將這些事情聯繫在了一起。
即使他是比較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此時也不可避免地對以前的事物認知產生了動搖。
這世界真的有妖魔鬼怪?
肖名昭覺得有些頭痛。三觀的崩潰和重組,都會有類似的反應,並且他現在還處於迷茫中,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相信趙珊珊話里隱隱約約透出來的可怕事實。
理智告訴自己,趙姍姍的話可信。
但從個人感官上來說,他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因為這意味着,他必須改變以往的生活態度,並且還得刷新一下世界觀,很多以往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都得多考慮一下。
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他情感上不願意相信神神鬼鬼這種東西,但他清楚,大腦的理智區域,已經開始接受和吸引這種東西,以及與其有關的知識。
辦公到里又進來一個人,是李鋒,他拿着兩杯水,一杯放在了肖名昭的面前。
“你可以走了啊……嗯,先喝杯水吧,做筆錄說話多了肯定挺渴的。”
肖名昭下意識接過杯子,喝了口,神情有些獃滯。
“抽煙不?”
一根香煙遞到肖名昭面前,他擺擺手:“謝謝,我不抽煙的。”
“抽煙有害健康,不抽煙是好事。”可能是顧及肖名昭這個不抽煙者的感受,李鋒沒有把煙點着,而是掛着了耳朵上:“我沒有入職前,也不抽煙,現在都快成老煙槍了。”
肖名昭順着他的話問道:“因為要熬夜提神,所以抽煙?”
其實李鋒抽不抽煙,對肖名昭來說,根本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社交習慣性上,這麼一問而已,算是沒話找話的一種。
但結果,李鋒卻給出了一個預想不到的答案。
“不是,是去臭味!”
這下子肖名昭的好奇心倒是被提了起來:“去什麼臭味,汗臭?”
肖名昭也清楚,一線民警的工作很辛苦的。在他想來,一線民警們天天東奔西跑,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干,幹了又濕,這樣子一天下來,難免身上會有些味道。煙味很大很重,確實可以當作一種除臭劑來使用。
至少和汗酸,汗臭味相比,身上有股淡淡的煙味,還不會讓人太過於反感。
至於用清新劑,或者除臭劑也能去臭味。只是香噴噴的感覺,似乎和警察叔叔們的形象不太搭啊。
“不是,是屍臭。”
看着肖名昭驚訝的表情,李鋒尷尬笑了下,解釋道:“是心理上的屍臭。”
“我三年前入職,在政審期間,有三個月左右的實習考察期。被分到另外一個派出所。前兩個月的時候,遇到的案子,都是小偷小摸,要不就是些民事糾紛,實習期快滿的時候,派出所管轄的區域內出了單命案。”
“犯人很兇殘,把人碎屍了,裝進大號的油包紙袋中,就是不漏水的那種。然後拋屍到一個垃圾掩埋場。大約十天後,一名環衛工人發現屍體后報警,那裏是我們的轄區,我們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李鋒露出懷念的情緒,他習慣性地將耳朵上的香煙拿下來,點着,抽了口。
清煙吐出,如雲似繚繞。
“我們先做好現場的取證和拍照工作,然後打算把屍體抬出來,交給法醫鑒定。負責抬油紙袋的人就是我和另外一名新入職的民警。”
“兩個新人,老民警欺負你們?”
李鋒連連擺手:“不是,做警察這行,特別是一線,遲早會遇到這種事情。如果都交給老民警處理,以後我們遇到這種事情,老民警又退休了,我們還要不要破案了?這是一種適應鍛煉,很正常。”
肖名昭哦了聲,覺得也是。
“油紙袋被割開了,因為過了大約十天的時間,垃圾掩埋場那裏細菌繁多,天氣又熱,能看到裏面的屍體腐爛得很嚴重。一袋子的軟組織屍積水流不出去,人體花花綠綠的器官,在裏面浮浮沉沉,看着就像是一鍋子的濃肉湯。我們抬着袋子走動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會有些屍積水晃出來,即使是帶着口罩,濃郁的腐屍味也會灌進我們的肺里。”
肖名昭聽着就覺得噁心反胃,更別聽親身經歷的人了。這時候,一股煙味入鼻,他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而且還覺得煙味挺香的,這時候,他也有些明白,為什麼李鋒要抽煙了。
“之後我整整吐了一天,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就算是睡著了,也會下意識乾嘔。派出所放了我三天假,讓我休息一段時間,適應適應。但那三天,我只要聞到肉味,就會吐,炒青菜里只要有點油星,吃着也會吐,只能喝些小米粥。不怕你笑話,那三天我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就干坐在家裏乾嘔。”
“第四天去上班,有位老民警看臉色就知道我沒有適應過來,便建議我抽支煙試試。還別說,挺有用的,雖然第一次抽煙嗆得要命,但心理上的那股屍臭味,確實是被壓下去了。”
“後來再遇到命案,出發前,或者在車上我會抽口煙,處理完現場后,也會抽口煙,很快就習慣了屍臭味。只是抽煙這習慣,現在應該是戒不掉了。”
從派出所出來,肖名昭覺得剛才為有沒有鬼神這事情而煩惱的自己,其實挺可笑的。
李鋒看着年輕,不但三觀已經刷新了一次,連人生道路都轉了個大彎。
誰不想自己的生活,一路上都是清新和陽光。既然生活已經改變,接受就是了,何必想來想去,嬌情不已。
肖名昭回到家裏樓下,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已經散走,小女孩依舊坐在石質長椅上,安靜地像是一座雕像。
小區里街坊上班的上班,出去買菜的去買菜,沒有什麼人在,顯得很安靜。
肖名昭放好共享單車,看着小女孩。
金色的陽光照在小女孩潔白如玉的臉上,彷彿為她打了一層眩目的高光,精緻的小臉耀耀生輝,漂亮得讓人有些失神。
肖名昭緩緩走過去,挨着小女孩在長椅上坐下。他看着遠處,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輕輕問道:
“小美女,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