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樂:鳳凰台上鳳凰游 (2)
其實,你現在回過頭去看,當時的“鳳凰”能在幾年的時間裏,始終不渝地保持這種節目風範,並取得成果是十分不容易的。現在大家都挺羨慕“鳳凰”,但實際上,前幾年各電視台和“鳳凰”的風格是完全不同的,但現在大家都變得越來越像。我覺得我們最大的成功就在這裏,與其說我們帶來了競爭,倒不如說我們開了先河,起到一個敲門磚或墊腳石的作用,給大陸的新聞體制帶來了變化。採訪者:星空衛視和亞視幾個海外電視現在也允許落地,但我看你對“鳳凰”未來的發展空間還是非常樂觀的,這是為什麼呢?劉長樂:應該說到目前為止,海外媒體和“鳳凰”相比還不是同一個數量級的,從份額上講,“鳳凰”在大陸的廣告份額大約是一億美元,現在超過四百萬美元的海外媒體還沒有一個,差距太大了。當然沒有中央電視台那麼大的份額,中央電視台有十二個頻道,我在內地只有三個頻道,而且我的覆蓋率不一樣,如果我達到中央電視台的覆蓋率,那肯定是不一樣,但我們不敢憧憬這樣的情況。亞視其實是我擁有的,我也希望亞視能更好地發展,我在亞視佔有的股權比“鳳凰”還大。亞視和“鳳凰”在語言上、在播出手段上都是最全面的。“鳳凰”是普通話,亞視是廣東話和英文。技術傳播上,“鳳凰”是衛星電視,亞視是無線的播出方式。但就海外媒體對內地的態勢來看,我們更關注的是和中央電視台、省級電視台的競爭,海外媒體包括星空、華娛、MTV在和我們同台演出,但扮演的角色有很大的差別。第三,從覆蓋的區域來看,“鳳凰”是一個泛太平洋、泛亞太區的播出方式,甚至是泛全球的,而亞視是一個地區電視台,它主要是依託於香港和珠江三角洲。從內容來講,“鳳凰”走的是可視青年電視台,“三高一低”;亞視走快餐道路,是市民階層路線。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海外媒體,除了英文的BBC、CNN和NHK之外,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規定任何人不許搞新聞這個節目,但對“鳳凰”卻網開一面。採訪者:你會把其他媒體的優秀人才挖過來嗎?劉長樂:不一定,絕大部分是靠自願,我們媒體間是不傷和氣的,競爭還是要有理性的,還是要開放的。從所有制來判斷,全世界共有三種體制:第一種是美國式體制,是完全商品化的體制;第二種就是公有和私有相結合的,是雙軌的,比較典型的就是英國和日本的,具體就是BBC和NHK,他們是靠收執照費和通路費來維持運作;第三種就是完全公有制,大陸就是完全公有制和國有制的、有部分商業成分的這樣一種體制,這種部分商業成分其實是受市場商業大潮衝擊和影響的,但它的發展空間受到了很大限制。重要是所有制沒變,這個可能就是要發展和變化的地方。“鳳凰”就不一樣,“鳳凰”是私有制,私有制里有相當成分的個人股權,像我們每一個員工都有“鳳凰”的股權,股票隨着公司的業績,市場價值也在增加,所以,員工工作勁頭也不一樣,這就是體制問題。當然,如果大陸之外媒體多了,“鳳凰”做得比其他境外媒體好,也不排除在同樣體制下人的因素,但這是第二位的。採訪者:關於電視審查制度,“鳳凰”是如何做到既符合觀眾的口味,又能被政府所允許?劉長樂:如何讓電視又叫好又叫座,怎麼讓觀眾喜歡,又能把握好輿論導向,我認為這裏也有一個制度問題。制度是一種有形的管理,文化是無形的管理。電視檢查制度對人們的制約,不應該企圖防微杜漸,一點兒小錯誤都不能出,這是不可能的。如果一點兒小錯誤都不能出,首先就不能直播了,不能直播的台還怎麼去競爭呢?比如伊拉克戰爭的報道完全是進行式的,中央電視台對布殊的很多講話都滯后報道,延時播出。中央電視台的滯后播出,從體制上是可以理解的,不滯后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這也是沒有辦法。但是,如果你對所有的問題都滯后的話,就不能叫作現場直播了。我們“鳳凰”的播出有時也出現問題,但按照制度,都是事後處理。事前要立足於信任主播,立足於用事後的管理、滯后的懲罰來解決這個問題。當然,如何受觀眾歡迎和掌握輿論導向是個複雜問題,但更複雜是政治上的技巧,掌握好輿論導向是個政治技巧,不是一個商業或技術技巧。“鳳凰”的這些人在體制內工作了很多年,我就在中央台當了多年的軍事部副主任,中央台的管理體制和國內的政治尺度在我們心中早已融會貫通了,踩鋼絲的技巧是不容易的,這是需要修鍊的,很多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採訪者:默多克為什麼會把“鳳凰”董事長的位置讓出來呢,這對他是很少見的啊?劉長樂:這是我們合同中規定的,合同規定公司的主控權和節目的主播權都在我這裏,因為從股票角度來講,我佔有百分之四十五,當時中央電視台下屬公司佔百分之十,我們共佔百分之五十五,他是百分之四十五。現在不允許中央電視台在香港辦公司,中央國家機關在香港的公司都被要求關掉,只留了三十幾家。中央電視台把股權轉讓給中國銀行,但我們還是佔多數。採訪者:你是“老三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