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討價還價
“越王殿下謬讚，臣實不敢當。”陸績禮儀做得很足，回話時急忙又躬下身，顯然在刻意回絕着李泰的拉攏，高陽在一旁看着嘴角抿了抿，不由想笑。
這邊陸績與李泰見過禮后，二人寒暄了幾句，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閑話，聊過幾句后，殿門前宦官已揚聲高喝陛下宣咸陽縣子覲見，李泰急忙微笑着擺擺手，示意陸績進殿面君。
李素躬身向李泰告別，又沖高陽公主微微一笑，這才快步跟着殿門前的宦官進了兩儀殿。
兩儀殿內四周的角落裏燃起了特製的熏香李世民端坐上方，黃色的袞袍拉開，腳上的足衣也褪去了，很沒形象地赤着腳盤坐在榻上，左右兩名小宦官握着大團扇使勁朝他扇着風，李世民熱得直催他們快一點，不時朝嘴裏扔進一顆冰鎮過的葡萄。
已至初暑……確實有些熱了。
李世民見陸績進來，嘴角不自覺勾起了一抹笑意，看着他緩緩道：“陸績，這應該是你與朕第三次相見吧？這些日子在弘文館待得怎麼樣？”
李世民捋了捋長須，很認真地打量着陸績，鋒利的目光盯得陸績渾身發毛，後背不覺沁出一層冷汗。
“臣……很喜歡弘文館，臣在那裏做的還不錯。”陸績如實答道。
“嗯。”李世民微微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后說道：“朕方才考校過他們幾個的學問了，好，很好，就連齊王那樣不喜歡讀書的人進步都很大，看來魏徵調你入弘文館是對的……不過你既然任職給事中，現在讓你去教書，你真的願意嗎？”
陸績笑道：“臣不通政事沒有經驗，教書育人也是為國分憂，臣當然願意。”
李世民笑了笑：“說的也是，這樣也好，你這外軟內硬吃不得虧的性子，若是真跟那魏老匹夫待兩年，恐怕還真是成了小魏徵了……這樣也好，這要論做事，魏徵的確是一把好手，可要論做人，你可得多和輔機學學。”
陸績苦笑道：“兩位老大人都是臣要學的對象，魏侍中清高正直，心中裝着黎民百姓，長孫大人機智聰明，心裏有着李唐江山，臣都要學習，都要學習……”
李世民捋着短須，看着陸績笑問道：“那你心裏裝的是天下百姓，還是一姓君王？”
陸績懵了……這話怎麼回答呢？
李世民也沒有繼續為難陸績，笑了笑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道：“其他人心裏可以裝的是天下百姓，唯獨你心裏，朕希望裝着一姓君王，懂嗎？”
陸績駭然無語，他實在不懂李世民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世民飽含深意地看了陸績一眼，輕咳了兩聲，緩緩道：“陸績，聽聞前些日子，刺殺漢王的那些個刺客，也去刺殺你了？”
陸績心頭猛然一跳，這才說道：“是，多虧李君羨將軍及時趕到，臣這才僥倖逃過一命。”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你是個能做事的人，之前以區區一個巡城校尉的身份就鬥倒了長孫斂，很好……朕有件差事想交與你辦。”
陸績垂首道：“請陛下吩咐。”
李世民笑道：“還是讓你做巡城的老差事，漢王府被賊人火燒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李君羨勇武有餘智謀不足，讓他去捉那些狡猾的賊人不靠譜，朕相信你，朕想讓你替朕將那些膽大包天的賊子捉出來。”
陸績眼皮直跳，他也十分意外李世民把他叫過來竟然跟他說的是這個。他十分清楚唐敏之這件事有多麼難辦，他在李君羨的道口下救下了唐敏之，而李世民現在又將這個難題給他推了回來……
唉呀媽呀，頭疼……
“陛下，臣……能力有限，實在難堪此任。”陸績硬着頭皮拒絕道。
這是實話，且不說陸績現在救了唐敏之，他金吾衛大將軍抓了這麼多天都沒抓到，我現在要是一上崗就抓住了賊人，這不是啪啪啪扇李君羨臉嗎？不管抓沒抓到都是賠本買賣，何必自討苦吃呢？
“你是個有本事有能耐的人，朕相信你，這才宣你入宮奏對，陸績，莫辜負朕對你的信任。”李世民不急不徐緩緩道。
話說得平和，陸績卻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重重壓在他的肩上，壓得他抬不起頭，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垂頭沉思半晌，陸績拱手道：“臣斗膽請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這群賊人？”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朕把此事全權交給你解決，同時朕會下旨令金吾衛上下全力配合你，至於你是拿死的拿活的，想審或是不想審，查出什麼查不出什麼，朕都不管，朕只要你給刺殺漢王一案有個交代就行，如何……”
陸績聽到這裏眼皮便又開始抽搐了。
畫這麼大的餅……別看李世民話里已經透露出了放權的意思，實際上這才是個天大的麻煩啊，陸績不是傻子，這件事不僅攪在了唐家和漢王之間，太子和越王也是在爭的，太子想將這件事潑污到越王身上，越王卻想順藤摸瓜將販官案從新翻出來，現在李世民還要他給一個交代。
這是在逼自己將唐敏之交出來啊……
不行……一定要讓李世民表個態，這摸着石頭走，一個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
“臣愚鈍，陛下何不直接下旨明示臣該如何處置？”
“哦？你不懂？”李世民臉上的笑意更勝。
陸績苦笑道：“臣確實不懂，陛下想讓臣查到什麼程度，又想讓臣查出些什麼？還是說不想讓臣查到什麼，都請陛下明示。”
李世民睛微微眯起：“朕相信你辦得到的，不必揣測朕的意圖，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此事若成，朕賜你黃金百兩，絹綢百匹。”
“沒有陛下的指示，臣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陛下若為難臣，不如賜臣一死。”
“此事若成，朕升你為門下省諫議大夫。”李世民不得不提高了籌碼。
“臣真的不行……”
“賜你朱雀大街宅邸一座。”
“臣不行……”
“夠了！”李世民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像只盯上獵物的獵鷹一般，但只是片刻，他卻又突然笑了起來：“好個長安小流氓，竟然敢在朕面前耍光棍……好好好，朕便與你交個底吧，這個差事你若是辦好了，那些個刺客，朕可以從輕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