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別問了,快!」她的腦袋裏出現大膽的揣測,恐怕是有人故意要引六郎哥誤會,讓他失去理智進宮……結果不管如何,只要衝撞了皇上,想要全身而退就難了。

「烏玄度,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放下劍,在這裏等我,否則……就別怪我將你拿下。」湯榮試着平心靜氣與他講理,可他發現他根本不講理,彷佛他的妻子不見,他的理智也跟着不見,否則只要多用點心想,都能察覺其中古怪。

然而,烏玄度卻是吭也不吭,手臂微提,長劍直指着他。

湯榮見狀,幾乎是要動怒了,惱他為什麼就不能冷靜一點!

他已經一路從端門勸到鎮天門了,再往前就是御天宮了,他不能再由着烏玄度胡來,可又怕一打起來,會傷了彼此和氣。

正忖着,餘光瞥見有禁衛已經在鎮天門北邊候着,他乾脆回頭奔向禁衛,要禁衛先去查證是否有人將烏夫人擄進宮,然而話都還沒說,一道凌厲的氣息直朝他後背而來,不等禁衛出聲,他只能狼狽地往前翻了兩圈再回頭瞪去,可烏玄度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劍氣凌厲地朝他一輪猛攻。

幾次將劍格開,湯榮才驚覺烏玄度這身蠻力十分可怕,才接應了幾招,他的手竟然微微發麻。

天啊,難怪在麓陽時他能夠一馬當先取下敵將首級。

「來人,找福公公,問清楚烏夫人有無在宮中,快!」湯榮退上兩步后,拔聲吼道,隨即雙手抓着劍擋住烏玄度朝命門而來的一擊。

禁衛聞聲隨即分了兩人朝御天宮的方向跑,而幾乎是同時,凌厲的劍氣幾乎要將湯榮剖成兩半,還是他奮力一擋,怒吼了聲才硬是將烏玄度給推開。

「烏玄度,我替你查證不好嗎?!」混賬傢伙,真的是要逼他大開殺戒!

「能夠出入我府上而無人察覺必定是大內高手……你,是你將人帶進府的,把小十五還給我,我可以饒你一命。」

湯榮眼角抽搐着,惱他竟在這當頭懷疑他。

烏玄度向來心細如髮,觀察入微,可這回真是大錯特錯!他沒事擄烏夫人做什麼?本想吼個幾聲罵醒他,然當雨勢漸歇,眼前的他卻變得更加冰冷,尤其是那雙眼黑暗得不着一絲亮度,他甚至沒看着他,但劍勢仍犀利地朝他衝來。

不對勁!這像伙不太對勁!

難不成是有人對他下藥還是怎地?黑暗中,對擊的長劍迸現火花,湯榮硬是被逼退幾步,一步步地朝御天宮退去,而身邊的禁衛聚集得愈來愈多,然而卻沒有一個敢輕舉妄動。

湯榮一邊應戰,一邊擔憂他這舉措會引來不必要的揣測,可問題他現在快要擋不下他了,更遑論拿下他。

若他真闖進御天宮……該死,這分明是陷阱!

「湯副都統,福公公他不知道什麼烏夫人。」之前前去詢問的禁衛趕緊回報着。

湯榮聞言,跟着放聲吼着,「烏玄度,你聽見了吧,夫人根本就不在宮裏,你清醒點,這是有人故意將你誤導進宮!」

「謊言!」烏玄度怒斥着,將他一路往死里打。

湯榮握緊劍擋住他往下劈的力道,然而那股可怕的蠻力卻逼得他不得不跪下膝,只因他快擋不住了。

「住手,這是在做什麼!」

一聲怒喝伴隨着腳步聲而來,湯榮頓覺強壓他的蠻力不見,一抬眼便見是侍讀學士唐子征拿劍與烏玄度對上。

「大哥,小心啊,他那股蠻力和爹相差不多!」湯榮拔聲喊着。

他倆都是攝政王義子,從小是跟在攝政王和鎮國大將軍身邊習武,不敢說自己是最拔尖的,但說真的,除了攝政王,湯榮沒遇過這麼了得的對手。

「湯榮,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湯榮一回頭,見藺少淵走來,趕忙護在他身前,急聲道:「皇上,咱們中了計,烏夫人被人擄走了,這麼循線找進宮,烏玄度那傢伙以為咱們綁了他的妻子,要咱們把人還給他。」

可問題是烏夫人根本不在宮裏,怎麼還?

藺少淵皺起濃眉,心底有幾分猶豫。他看得出烏玄度是毫不留情地攻擊,彷佛已經失去理智,為免他傷了唐子征,正猶豫要不要禁衛捉人,甚至就地正法。可是,烏玄度確實是個人才,他捨不得殺他。

「大哥!」

一見唐子征被劍格開,湯榮握着劍與疾步而來的烏玄度對上,他沒有再退的餘地了,皇上要是出事,烏玄度就真的死定了!

「烏玄度,你冷靜,咱們先想法子把尊夫人找出來才重要,烏玄度!」湯榮一個回身閃到他身邊,趁隙將劍抵在他脖子上。

「……找什麼?」

「咦?」

湯榮疑惑自己聽見什麼,對上烏玄度那雙不似人的眼眸,心頭咯登了聲,就見他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劍,手腕一轉,長劍竟朝他剌來。

湯榮飛快地退開,瞧見他脖子上鮮血直流,不禁斥道:「你瘋了嗎?!」哪有人明知劍就架在他脖子上,竟然還不以為意地動,真以為他的劍不會抹着他的脖子嗎?

「瘋了?」他喃道。

他不知道,他的心空蕩蕩的,那些盛怒悲傷像是眨眼消失不見,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裏,也不記得自己是誰,隱約感覺有什麼在他體內吞噬着他殘存的意識,還有深藏在魂魄里的痛苦。

放下吧,守着痛苦做什麼?

心底像是有股聲音如此告訴他,他高大身形微晃了下,像是抗拒着,可他卻連在抗拒什麼都不明白。

把一切都給忘了,回到了無,他就自由了,可是、可是……好像遺漏了什麼,到底是什麼?他想記起,然而記憶卻是一片荒涼,彷佛少了她,記憶全都是空白的,可是她……她是誰?

「六郎哥!」

一把尖銳的嬌嗓凌空而至,烏玄度驀地回頭,就見一抹纖白身影竟縱馬急馳而來,擋在面前的禁衛全都退到兩邊,他怔怔地看着她,那些凌亂鼓噪的聲響瞬地消失不見,教他啞聲啟口,「小十五……」

對了,小十五,他不就是為了她才一路找進宮,可她怎會是從外頭進宮?

都蝶引來到他幾步外才拉住了馬,飛快下了馬,正要朝他奔去,突地聽見箭矢射出的聲響,還來不及反應,就見箭矢已經射入他的胸口。

都蝶引瞠圓了杏眼,凄厲的哀嚎了聲,朝他飛奔而去。

烏玄度笑瞅着她,唇角微勾,鮮血跟着逸落。「小十五……你沒事就好……」他喃着,不舍地抱着她,輕撫着她濕透的發。

她不住地搖頭,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形,托着他跌坐在地,看着穿剌過他胸口的箭,瞥見隱在他影子裏的魑魅魍魎開始暴動着,像是要奪去他的身體。

怎麼辦?

這該要如何是好?!

「皇上,卑職救駕來遲,讓賊人驚動皇上,還請皇上恕罪。」孟委傑從都蝶引身後的禁衛里走出,手上還拿着長弓。

湯榮微皺起眉,看向藺少淵,就見藺少淵神色惱怒,像是已經明白這是個什麼樣的局。

「……你想殺了我的六郎?」都蝶引緩緩回頭,神色從慌亂到死寂,本是潤亮的杏眼黯沉無光,隱隱閃動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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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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