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墨黑的眸不自覺地泛紅,像頭野獸更像是暗處的鬼魅,眨也不眨地定住那口若懸河之人,渾身散發著死亡的氣味。

「可憐他求不得又放不下,這千年來殺伐無數,改變了既定命數,造成人間條理大亂,罪孽深重得難以贖還,他的下場……不到最後還真是難測。」說書人似笑非笑地直直瞅着烏玄度。「他,找得到他欲找之人嗎?要是找着了,那一身妖氣還不怕將人給嚇跑?最可悲的恐怕是,就算兩人碰頭了卻是相看不相識吶。」

烏玄度垂斂的長睫在眸底形成一片陰影,寒凜殺意毫不遮掩。

半晌,他似笑非笑地揚起唇角,才起身,坐在對面的烏玄斗隨即抓住他。他眸色冷厲欲將他甩開,卻聽他道——

「玄度,你等等……四哥頭好暈,你別急着走……」

烏玄斗捧着頭低吟着,不知怎會沒來由的頭暈,暈得他都快要坐不住。

烏玄度拉開他的手,淡淡地道:「四哥歇着吧,我去去就來。」踏出房外,迎面而來的竟是股剌鼻燈油味,但他不以為意,正要下樓,卻見一隻蝶從面前飛過。

蝶?

這地方怎會有蝶?

他疑惑地望着蝶飛去的方向,卻見蝶竟在底端的一間房門前飛舞着,彷佛要他前往,幾乎是不假思索,他舉步朝底端那扇門而去,就在一步之遙時,蝶竟從門縫鑽了進去。

他瞪着門板,聽見裏頭傳出的細微聲響——

「只要你膽敢再靠近一步,我就與你同歸於盡!」小姑娘帶着幾分倔氣的冷嗓,是他從未聽過的嗓音,但不知怎地,總覺得那說話的口吻像極了她。

待他回過神時,他已經推開了門板。

視線越過了背對他的男人,落在床邊的小姑娘……是她,斐有隆府上那位落水的姑娘。

「喂,你是誰,不是說好了……」男人話未盡,便被人一掌劈昏,以難看的姿勢趴倒在地。

「姑娘可有下人侍候?」烏玄度已退到門外,側過身不看她。

都蝶引驚魂未定地瞅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再抬眼瞅着他,兩人未免太過有緣,竟是三番兩次遭他解救。

如今再見他,卻覺得他身上妖氣衝天,一股血腥膩味催她欲嘔。

等了一會,沒等到回應,烏玄度便做了決定。「那人會昏上一段時間,不如姑娘在這兒稍候片刻,我差人到西軍都督府通報一聲。」馮家酒樓與西軍都督府相距不遠,費不了太久時間,一會差人通報一聲便成,眼前他得要去逮住那個說書人,摸清他的底細。

也不等她響應,交代完了他轉身就走,然才接近梯間就聞到一股燒焦味,想起先前的燈油味,他不禁加快步伐,果然如他所料,梯間真的燒了起來,他回頭疾步如飛繞到另一頭的梯間,竟也着了火。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一直站在門口的都蝶引見他折返,步伐又快又急,像是發生什麼大事。

烏玄度瞅她一眼,淡聲道:「通往樓下的兩個梯間都着火了,可能得麻煩姑娘暫卸男女之防,先到我四哥的雅房避一避。」說著,指向幾間房外。

「你呢?」

「我將這人一道扛過去。」烏玄度動作利落地將那昏厥的男人扛起,動作行雲流水,扛個人像是扛件被子般輕鬆。

都蝶引有些意外,原以為這種身上染着妖氣之人必非善類,可他卻是處處助人……是她不好,對些人事物抱持根深柢固的成見了。

跟着烏玄度進了間雅房,她瞧一個男人趴在桌面,原以為是醉了,可房裏壓根沒有酒味。

烏玄度將人擱在床邊,以床帳捆綁起那人的雙手后,回頭看了眼烏玄斗,喚了他一聲,微觸他的鼻息和脈息,確定他並無大礙后,便對着她道:「在這兒待着,我去去就回。」也不管她允不允,他逕自大步離去。

都蝶引本是想喚他的,然而看着他腳下的影子,教她狠抽口氣,嬌俏面容瞬間變得慘白,只因隨着他離去的影子竟重迭着一團又一團的黑影,繞在他的腳邊鼓噪着又像是快要幻化成形。

他快入魔了,他……還算是人嗎?

在烏玄度躍過了着火的梯間到一樓通報后,才剛燃起的火很快地控制住了,可惜,他欲尋找的說書人已隨着避災的人潮離開了酒樓。

找了酒樓的掌柜詢問,只說人是當家的聘的,不知道那說書人家住何方,只知道其名蘇破。

就在這當頭,竟見斐澈剛好也來到馮家酒樓,他便將斐澈領上樓,把順手救的姑娘交給他,大略地說了始末。

斐澈聽完后,勃然大怒,他之所以會匆匆趕來,就是自家娘子要他走這一遭的,只因原本母親和妹妹帶着表妹上馮家酒樓聽戲,豈料沒一會人就回來了,他娘子眼尖地發現表妹並未跟着回府,於是不動聲色地要他趕緊前來。

哪知……他的表妹竟差點遭人非禮!

斐澈瞪着被捆綁住的男人,對着烏玄度道:「玄度,你跟着我一道回府吧。」

「不妥,我還得送我四哥回去,我四哥莫名昏去了。」雖說他不清楚那姑娘是怎生處境,但那后宅之事,不是他一個外男該介入的。

「先暫且將他一道帶回都督府,找我家府醫診治,今日這事得到我父親跟前說清楚較妥當。」

娘子曾經對他說母親與妹妹對錶妹不善,他原本是不信的,可如今一瞧,他不得不信了。只是,他作夢也沒想到她們再對錶妹不喜,也不至於會找個男人……簡直是荒唐,教人難以置信!

烏玄度眸底閃過一絲不耐,最終也只能允了這事。

而一直乖巧站在角落的都蝶引,目光始終落在烏玄度的腳邊,無法理解一個快要入魔的人怎能保持理性,這人真是教她搞不懂。

一行人回到西軍都督府,先差了府醫替烏玄斗診治,烏玄度則押着企圖非禮都蝶引的男子,隨着斐澈進了斐有隆的書房,將在馮家酒樓發生的事簡單說明。

斐有隆聽完事情始末,整個人氣得不斷地抖顫着,然而礙於烏玄度在場,只能按捺住怒氣,勉強揚笑道:「今兒個可真是多虧玄度了,不過親家四舅子府醫正診着,不如你先回房問問府醫狀況如何,畢竟這事聽來頗有蹊蹺。」

「也好。」烏玄度清楚他要處理家務事,自個兒不方便在場,再者他也想知道四哥怎會無故昏厥。

待烏玄度離開后,斐有隆才氣得重擊案面,朝着斐澈吼道:「你這事該要暗着處理,怎能讓玄度知曉這事!」

他一心想要烏玄度當他的女婿,如今他知道斐家後院這般不安寧,他敢要他的女兒嗎?這親事還要不要談?

「爹,我讓玄度特地走這一趟,就是為了證明今兒個發生的事,否則就怕爹會袒護妹妹和母親,要不是玄度適巧出手,真不知道表妹會落得什麼下場!」他當然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可這事要是不能罪證確鑿、當面對質,就會這麼揭過。「不過,我也沒讓玄度知道表妹是跟着母親和妹妹外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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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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