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聽到張冉這話,顧檢容想起她前半生的遭遇,不由得心疼起她來。
接過侍女遞來的花燈,她將其放入水中,然後雙手合十,禱告,「老天爺,希望禰能保佑張姊姊餘生順遂,平安喜樂。」頓了頓,她又補充,「順便,也保佑一下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大哥,早日娶得大嫂歸家,與她一同餘生順遂,平安喜樂。」
回侯府的路上,聽濤忍不住了。
「大小姐,你說顧二小姐這一出一出的……是不是想讓您去做她家大嫂啊?」聽濤把話說出口,興奮了,「我看定遠侯世子好像也對大小姐您很有好感,要不然為何拚了命也要幫您把信送到?今晚上還解了自己的鶴氅給您披着……」
張冉輕撫着已經脫下,放在膝上的鶴氅,未答聽濤的話。
觀海伸手敲了聽濤的腦袋一下,說︰「今日全靠顧二小姐一張嘴就把你給說暈了?只要定遠侯世子不說,我們就當無事發生。」
聽濤被觀海敲得叫了一聲「疼」,淚眼汪汪地看着張冉,又說:「定遠侯世子不知道什麽意思,那蔣將軍的意思總該是明了的吧?咱們回去問問咱們家世子爺,問他這個蔣將軍是什麽樣的人呀。」
聽濤話音一落,張冉終於開口了,「聽濤、觀海,今晚上發生的事情,回去之後你們一概不許提。」
聽濤一聽傻眼了,「大小姐……為什麽?」
張冉一把捲起鶴氅,交給觀海。
「識人不明這樣的錯事,張梵犯過一次就夠了。」
而這一回,她張冉要擦亮了眼睛,看準人了再嫁。
張冉回到家的時候,顧檢容也回到家了。
方下馬車,顧檢容就看到懷宴拖着爛醉如泥的顧檢安往他院子裏挪動去,登時氣倒,但氣歸氣,人還是要幫忙抬着的。
喚了身邊跟着的隨從上去給懷宴搭把手,顧檢容上前問懷宴,「這是和蔣曄拚酒拚成這樣的?」
一聽到蔣曄的名字,懷宴就來勁了,「二小姐你有所不知,我們家世子爺可厲害了!蔣將軍才喝了兩壇竹葉青就倒下了,世子爺可是實打實地喝了三壇吶!」
懷宴話音一落,顧檢安就呃的一聲打了個酒嗝,揮舞着癱軟的胳膊,嚷嚷道:「懷……懷宴……上酒來,我還能……能再……再喝一壇!」
看着顧檢安這醉得分不清身在何處的模樣,顧檢容已然是氣得沒脾氣了。
顧檢安啊顧檢安,你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
和蔣曄稱兄道弟就算了,他喝兩壇,你也喝兩壇不成嗎?
在酒量上勝過他,有意義嗎?
啊——氣死我了!
宿醉醒來,顧檢安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妹妹顧檢容幾乎貼到自己臉上的那張大臉。
「大哥,您可終於醒了啊。」顧檢容陰森森地開口。
對於妹妹的神出鬼沒,顧檢安早就習以為常,他默默地從被子裏伸出手,一巴掌罩在顧檢容臉上,緩緩地將她推開。
「阿容,你也十四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這麽隨便就進男人的寢屋?」
顧檢安說了妹妹一句,坐起身來,喚懷宴過來給他更衣。
「你是我大哥,又不是什麽不認識的男人。」顧檢容十分乖巧地搬了凳子到一旁坐着,雙手托腮,歪着腦袋看懷宴伺候顧檢安穿衣,問他,「大哥,你昨晚上和蔣曄聊什麽了?」
「沒聊什麽。」顧檢安回道。
顧檢容一臉的不信,倒沒追問,而是提起了自己同張冉昨日聊天的事情。
「昨晚我和張姊姊去放花燈的時候,張姊姊和我說,她手裏拿着的那個張飛面具是蔣曄送的。」顧檢安冷哼一聲,「就知道那個蔣曄沒安什麽好心。」
頓了一頓,顧檢安又道,「他昨夜和我說了,他此番回家,除了加封受賞,還要娶妻。」
一聽顧檢安這話,顧檢容的眉毛往上一挑,「哦?」
顧檢安頓時憤憤不平,「他還說,他已經有中意之人了。」
顧檢容一聽,又「哦」了一聲。
顧檢安斬釘截鐵道:「是張姑娘!」
雖然蔣曄未曾明說,但是昨夜他那意思,屬意之人當是張冉無疑了。
聽自家大哥這麽說,顧檢容眉頭擰了起來。
「張姊姊回到京城也不過幾日,這蔣曄自幼就隨父駐守邊疆……」顧檢容一邊思索着,一邊分析,「昨日當是他兩人頭一回見面……要說這蔣曄對張姊姊是一見鍾情,我信,但是這情有多深嘛……我看也不見得。」
顧檢容說到這兒的時候,顧檢安穿好了衣服,坐下來喝丫鬟端上來的醒酒茶,「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感情這事哪裏說得清?」
被哥哥這般反駁,顧檢容很不服氣,「蔣曄對張姊姊的感情有多深,我們檢驗一下不就曉得了?」
顧檢安眼睛斜過來,「你打算怎麽檢驗?」
怎麽檢驗?顧檢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鶯兒,鶯兒!」顧檢容疊聲喚着自己侍女的名字,「快準備一番,我要進宮去見皇後娘娘。」
當今皇后,是定遠侯顧家的千金顧檢寧。
顧家兄妹三人,顧檢寧排行第二,長顧檢容六歲,是年二十。
聽到顧檢容說要進宮面見皇后,顧檢安頓覺不妙,「阿容,你肚子裏又冒什麽壞水?你可別亂來啊!」
「我什麽時候亂來過?」顧檢容回頭白了顧檢安一眼,「要是哥哥你有出息點兒,還用得着我出馬?」
看着鶯兒得令吩咐下去,顧檢容想起自己昨日同張冉聊天的內容,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轉,問顧檢安道:「哥哥,這蔣曄一見面就給張姊姊送東西了,你認識張姊姊這麽久,可曾想到給她送禮物?」
顧檢容原本以為自己會將顧檢安問得啞口無言,不想他來了勁兒。
「哼!你以為你大哥我是這般不解風情之人?」顧檢安閉眼一口氣將苦澀的醒酒茶喝光,「啪」一下把茶碗拍在桌上,慨然道︰「懷宴!把我在揚州買的那一套首飾拿出來,也讓我們顧家二小姐開開眼!」
送禮物,誰不會呢?
看不起誰!
當懷宴將那一套金光閃閃的頭面拿出來,擺在桌面上給顧檢容看的時候,顧檢容的表情馬上變得一言難盡。
顧檢安全然未察妹妹表情的變化,只滿懷期待地拿起其中一枚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想像了一下這簪子戴在張冉髮髻上的模樣……
顧檢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哥!」一把搶過顧檢安手裏拿着的簪子擱回錦盒裏,顧檢容氣鼓鼓地問他,「你這些玩意都哪兒來的!」
「揚州的首飾店啊!」顧檢安說著,把那枚簪子在錦盒裏,「這可是揚州名妓蘇小小用過的呢,你不覺得很好看嗎?」
聽到蘇小小的名字,顧檢容頓時要氣暈。
扶額緩了好一會,她一把蓋上錦盒的蓋子,叫上懷宴,「懷宴,你快把這玩意拿去扔了,別讓你家世子爺壞事!」
二小姐如是吩咐,懷宴卻不敢輕舉妄動,只一個勁地偷瞧顧檢安,等他發話。
怎麽說,這也是世子爺千里迢迢親自從揚州帶回來的啊,給他一萬個狗膽,他也不敢扔了啊!
看到妹妹如此嫌棄自己給張冉買的禮物,顧檢安很想不明白,「阿容,這個禮物有什麽不妥嗎?是蘇小小不妥,還是金器太俗氣?」
顧檢容真的是懶得和顧檢安解釋。
發現自己使喚不動懷宴,她直接叫了鶯兒,「鶯兒,你把這錦盒給我沒收了。」
看着鶯兒動身收拾東西了,顧檢容才轉頭回來和顧檢安說:「大哥,送首飾等禮物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給你挑最好的最得張姊姊心的,讓你送個幾十年都送不完的,至於你現在要做的是……」
她漂亮的眼睛一眯,露了個古靈精怪的笑,「給張姊姊做個妝奩!」
顧檢安一聽,愣住,「為……為什麽要做這個?」
面對顧檢安的發問,這一回顧檢容有耐心了。
將昨日同張冉的對話簡單地說了一遍,顧檢容朝哥哥拋了個特別意味深長的眼神,「大哥,張姊姊這個暗示已經很明顯了,這個妝奩你可得好好做呀——」
顧檢安已然被妹妹短短話語裏這巨大的訊息給震撼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驚訝的問:「給她……做個妝奩?」
顧檢容用力的點頭點頭,「對!」
大哥能不能獲得張姊姊的青睞,就靠這個了!
大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