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朵朵
早晨準備去雜誌社上班時,沈小眉告訴我,那輛我出事時車窗玻璃被砸爛的紅旗早就修好了,停在車庫裏。開車駛出沈家花園,剛進辦公室,編輯部的人都圍着我問長問短,我又感受到了來自黨和人民群眾的溫暖。幾個長相甜美的丫頭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是我很陌生的面孔,馬頭告訴我,編輯部又招了4個新編輯,然後他附在我耳邊小聲說,還不錯吧?我特意從應聘的100多名女大學生中挑了4個最漂亮的,據說其中一個還是校花!〖DM(〗〖HTK〗重逢朵朵〖DM)〗我嘴上敷衍着馬頭,笑呵呵地說夠靚夠靚,我們編輯部從此四季春光明媚、花團錦簇了。心裏卻在暗暗嘆氣,這些靚妞哪裏去不得,偏偏要來這裏,要不了多久一朵鮮花就會被摧殘成枯黃的野草了。在我們雜誌社,競爭異常激烈,只要連續3個月不發稿子就得收拾東西走人,所以大家為了發稿子搶版面都拼得你死我活,你在底下絆我一腳,我在背後捅你一刀,誰哪期稿子發得多,誰就會成為大家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大卸八塊凌遲處死才解心頭之恨。為了討好拉攏那些實力雄厚的作者,有的女編輯還會肉搏上陣直至慷慨獻身。在這樣艱苦卓絕的環境下工作,男人陽痿早泄前列腺炎,女人性冷淡月經失調更年期提前都是再自然不過的生理現象。我還在憐香惜玉時,手機響了,剛接通“喂”了一聲,一個激動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是姚哥嗎?我是朵朵啊,我一天給這個號碼打無數次,終於找到你了!我怔在那裏,忘記了說話,哦,朵朵,她不是跟郭頌亡命天涯隱姓埋名了嗎?可能是見我在沉默,朵朵關切地問,姚哥,真的是你嗎,怎麼不說話撒,你的病好了嗎?我終於醒悟過來,我問朵朵在哪裏。她說就在武漢,在糧道街。我開着紅旗趕到糧道街朵朵說的那個咖啡館,她已經等候在那裏了,穿着一條黑色的碎花連衣裙,以前豐腴的身體明顯的消瘦了許多,儘管顴骨深陷的臉上刻意塗著很厚很嫵媚的眼影和口紅,但還是難以掩飾住從骨子裏往外蒸騰的疲憊與憔悴。我一坐下來就問她,郭頌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朵朵的眼神有些黯淡,她說她和郭頌起先逃到新加坡,後來又輾轉馬來西亞和菲律賓,最後來到泰國曼谷。郭頌用假身份註冊了一家貿易公司,生意還不錯,但他們不久就遭到了當地黑社會的敲詐,郭頌在一次反抗中被殺死。因為是黑身份,朵朵不敢報案,就帶着剩下的錢財匆匆回到了武漢。因為怕徐峰追殺,朵朵一直不敢拋頭露面,她在武昌糧道街租了一套房子,每天不是睡覺就是上網玩遊戲聊天,郭頌留下的錢雖然不是太多,但只要不大手大腳地亂花,也足夠她安逸地生活個十年八年的了。打我的手機不通后,她就打電話到雜誌社找我,我的同事告訴她,我被人綁架毒打,患了失憶症到加拿大治療去了。她這才知道我出事了。朵朵知道我肯定是被徐峰傷害的,也猜測我病好后還會回來,所以她每天都撥我那個手機號碼很多遍,有時還偷偷地在沈家花園門口轉一轉,看我回武漢沒有。〖BF〗我有些感動,朵朵確實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孩,在自己如此潦倒的時候竟然還沒有忘記我。我問她的病怎麼樣了,有沒有在治療?她搖搖頭,黯然一笑,說姚哥,謝謝你的關心,我的病沒必要治了,也沒什麼特效的藥物,還不如把那些錢留着自己瀟洒,過一天算一天,人反正要死的,要死就瀟瀟洒灑地死!朵朵的話,聽得我心頭一陣惆悵。我開始轉移話題,將自己失憶前後的一些經歷簡要地告訴了朵朵,她聽了唏噓不已。她說她和郭頌在國外的時候經常上網看國內社會新聞,一直很關注有關毒品案件的報道,尤其是武漢方面的。因為徐峰的涉毒案一旦被揭露,必然是一樁驚天大案,媒體絕對會鋪天蓋地地報道的。然而,他們始終沒有得到徐峰落網的消息。郭頌就猜測很可能是我出了問題,他甚至猜測我有可能和徐峰達成了某種骯髒的交易,但朵朵堅持說我不是那種人,兩人還為此大吵了一架。郭頌責怪朵朵太護着我了,朵朵卻埋怨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徐峰依然逍遙法外,這令郭頌一直很惱火,他決定選擇時機再次揭發這個大毒梟,一定要將這狗東西繩之以法。但還沒等他採取行動,他就含恨客死異國他鄉了。說到這裏,朵朵輕聲啜泣起來。我正要安慰她時,朵朵從隨身的一個挎包里拿出一樣摺疊成長方形、用厚厚的綢緞包裹的東西。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綢緞,裏面是三盒錄像帶。我的心頓時怦怦狂跳起來,我強作鎮靜地問她,那是什麼?朵朵說,這是徐峰犯罪的證據,也是郭頌交給我的那幾盒錄像帶的母帶。彷彿是一艘被暴風雨摧殘得即將支離破碎的帆船,突然看見前方出現了一塊堅實的大陸,我感覺自己的心臟激動得都快跳了出來。姚哥,我要為郭頌,為你,也為我自己報仇!徐峰作惡多端,害了太多的人,絕不能放過他!朵朵眼神堅定地望着我說。我點點頭,興奮不已地朝朵朵伸出了手,說,朵朵,你是好樣的,這回,狗日的徐峰死定了!但朵朵沒有握我伸過去的手,好像害怕把愛滋病毒傳染給了我似的,看着她畏畏縮縮的樣子和光鮮不再的容顏,我的心又忍不住酸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