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煙火
我跟郭頌聯繫的事情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沈小眉,一個是林雅茹,這兩個我身邊最親密的女人怎麼可能出賣我呢?我問沈小眉,你有沒有把我跟你說的這件事情跟其他人說過?沈小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說,沒有!我反覆盯着她,說,你再想想看,有沒有無意中跟人提起過?沈小眉噘着小嘴,有些生氣地說,姚哥,你該不是懷疑我和徐峰串通一氣來算計你吧?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你無意中走露了風聲。沈小眉歪着頭,認真想了想,再次肯定地搖了搖頭,說,姚哥,我真的沒跟任何人提起過,我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怎麼可能多嘴跟別人說,你相信我!我自然相信沈小眉,她沒有理由害我,何況我很清楚她的個性,她不是一個饒舌的人,我的事情她一般都不干涉,她也很少和她的那些姐妹們嘻嘻哈哈地扯淡。那林雅茹呢?她遠在西藏,不可能知道我和郭頌最後一次對話的情況。當然也有一種可能,她和我後來的頻繁交往早就被老謀深算的徐峰發覺了,但他故意不動聲色,卻暗中派人跟蹤我,想知道我和她到底想幹什麼。我在橋墩下挖出那個鐵匣子,他們以為裏面藏着什麼秘密,結果就搶了去,沒想到歪打正着,幫了他們一個大忙。徐峰這樣做,我一點都不奇怪,他不缺乏智商、財力、物力和人手。想到這裏,我沮喪不已地拍打着自己的腦袋,很後悔自己當初粗心大意,我和林雅茹最近頻頻聯繫,怎麼就沒想到狗日的徐峰會起疑心暗中派人跟蹤我、報復我呢?現在證據丟失了,徐峰一定有所準備,他可以立即轉移或銷毀製造毒品的生產線。我幾乎是撲過去抓住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差點被一把椅子絆倒在地。沈小眉驚訝地問我做什麼,我從牙縫裏蹦出兩個字:報警!我想如果警察趕緊採取行動,也許還可以在徐峰的制毒現場查獲一點蛛絲馬跡。那個110的女接警員聽了我的敘述,簡直不敢置信,康仁葯業集團那麼大一個企業,徐董事長是武漢的社會名流,赫赫有名的優秀企業家,怎麼可能去制毒販毒呢?她很嚴肅地在電話里對我說,先生,報假案是犯法的!我憤怒起來,吼道,你接不接警?!要是貽誤了抓捕罪犯的良機,你吃不了兜着走!那個女警可能有點害怕了,她態度緩和了些,問了我現在的位置,然後說馬上通知附近的警察直接跟我聯繫。十幾分鐘后,一輛警車響着警笛開到了沈家花園的門口,我和沈小眉早就等候在那裏。兩個身材臃腫的巡警斜吊著眼睛問我怎麼回事?我簡略地把和徐峰葯業集團里的藥劑師郭頌怎樣聯繫,以及剛才被偷襲的事情一股腦兒告訴了他們。他們似乎不太相信這個傳奇故事,一個警察還把身子湊到我跟前聞了聞,想知道我有沒有喝醉酒。看他那眼神,好像恨不得要問我一加一等於幾。我急切地說,你們必須立即採取行動,否則徐峰的犯罪現場就被清理乾淨了。年紀稍大一點的那個巡警漠然地跟我說,先生,搜查和抓人是要有證據的,空口無憑,要我們怎麼相信你?何況徐峰是個名人,我們更應該小心謹慎,得跟上級請示一下,這樣吧,你先和我們去派出所做個筆錄,有什麼消息明天再回復你。我一聽,簡直氣炸了肺,明天?!有一夜的工夫徐峰足以銷毀所有證據,你們這些警察再去還有個屁用!見我污辱神聖的人民警察,那個年紀輕一點的警察怒目圓睜,粗聲粗氣地說,你合作點,不要妨礙公務!他媽的,我瞪了他一眼,什麼人民公僕,百姓衛士,老子一片紅心來報案,反而弄得我好像是個罪犯似的。但看着警察腰間別的槍套,我把牢騷話生生地吞了下去。我想再跟他們磨嘴皮子也無益,只有去派出所做筆錄了。現在就看老天保不保佑徐峰了,如果老天都保佑他,我姚偉傑就只好認栽了,說不定到時還落個報假案的罪名,來個治安處罰什麼的。在派出所做筆錄時,訊問我的那個警察呵欠連天,一雙腿蹺在椅子背上,估計是著名的香港腳,臭氣熏天。他問我是什麼職業,我說是記者。那個警察頓時輕蔑地笑道,你們記者最喜歡出風頭了,專門把些小事搞大,一粒芝麻也被你們寫成是一個西瓜。你們是不是巴不得天天火車出軌,飛機墜毀,輪船沉沒?我恨不得說巴不得有塊火星上來的隕石飛下來砸在你的豬頭上,但話到嘴邊又變成,警察同志,我很忙,希望你不要跟我談這些跟報案無關的問題好不好?那個警察被我的態度激怒了,兩條腿一下子從椅子背上放下來,但也許是想到我並不是什麼犯罪嫌疑人,奈何我不得,他鼓着金魚眼瞪着我,牙齒咬了幾下,終於還是沒有發作。做完筆錄,走在閱馬場清冷的大街上,我聽到遠處教堂的鐘聲噹噹當地響了12下,善男信女的歡呼聲隨着絢爛多彩的煙火一股股升向武漢的夜空。聖誕節終於來臨了,傳說中,天使會在這個時刻向世人報告耶穌降生的喜訊,可是,等待我的到底是天堂的福音還是地獄的悲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