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的痛苦
我語重心長地對周建新同志進行了一番政治思想教育,訓斥他作為新時代的文學青年竟然還殘留着封建主義的貞操觀念,這是夫權的具體體現,是對婦女追求自身性權利的歧視嘛!憑什麼她在認識你之前不能認識別的男人?憑什麼她要為一個將來還不認識的男人守身如玉?失去了貞操並不等於失去了貞潔,不就是一層膜嘛,沒有這個東西又不會影響活塞運動的快感。何況生理衛生書上不是告訴我們,女人處女膜的破裂有很多原因嗎?騎車、跑步、跳遠等等劇烈運動都可能導致處女膜的破裂,誰就肯定新婚之夜新娘沒有見紅,就說明她一定有過放蕩的性生活?我說得慷慨激昂,心裏卻愈發悲涼,我不也是很在乎林雅茹不是處女嗎?人啊,就是這樣虛偽,很多時候說起別人來頭頭是道,自己碰到了相似的情況,想的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到底是我們在欺騙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在欺騙我們?周建新在我的訓斥中一言不發,等我說累了,端起杯子喝水時,他抬起一直耷拉着的腦袋,說,姚哥,你別跟我說這些大道理了,我都懂,但我就是做不到那麼坦然,我心理不平衡,不平衡啊!我費了那麼大勁才把她追到手,我還是個處男,她卻不是處女,為什麼現在的女孩都在結婚前守不住那最後一道防線?我挪動屁股,挨着周建新坐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兄弟,聽我說一句很實在的陳詞濫調: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太陽還有黑子呢!你心胸放寬闊點,鄭婕也不是故意要背叛你,她那麼漂亮,追求她的男孩子又多,有些什麼經歷是可以理解的。周建新一突然仰脖子,喝光了杯子裏的酒,然後問我,姚哥,你當初跟林雅茹時,她也是處女么?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周建新會問我這種敏感的問題,但很快我就鎮靜下來,我面色如常地回答說,是的。但說這話時,我感覺自己抽了自己一耳光,心裏很不是滋味。那沈小眉呢?周建新又問。她也是的。我肯定地點了點頭,這次我沒撒謊。為什麼你的女人奉獻給你的都是第一次,我卻要穿別人穿過的破鞋?周建新可能是酒喝高了,說話越來越不好聽了,他雙手狠命地揪着自己的頭髮,叫囂道,我周建新哪點比別人差?長相、家境、學歷、為人?我樣樣都算得上是人上人了,可是上帝為什麼偏偏不肯把一個純潔的女人賜給我,讓我如此殘忍地承受着這種妻子失貞的痛苦?!我從來沒看見周建新如此痛苦,他奶奶去世了也沒這麼痛苦過,那時候他傷心得淚流滿面,可是他現在連淚都沒有,眼睛血紅,淚水早被憤恨的火焰蒸發掉了。我想他要是再這樣下去,真的很可能精神崩潰。我覺得再不能好好跟他說了,我揪住他的衣領,叫道,周建新,你他媽的活得像個男人好不好?!你要是真的想不通,真的覺得自己吃虧了,心理不平衡,你就也去找個處女干一次好不好?現在中學生出來賣的多得是,去小學也找得到。有錢什麼樣的女人干不到,電影明星都不在話下,你要是捨不得錢,你他媽的嫖娼費老子給你出!周建新被我吼住了,他瞪着血紅的眼睛,空洞無神地看着我,好象整個靈魂已經遊離出了他的身體,只剩下一具沒有生命和血肉的軀殼。我鬆開他的衣領,他頓時像一個被拔了氣門心的充氣娃娃癱軟在沙發上。我開車把喝得酩酊大醉的周建新送回家,並親自把他攙扶上樓,敲門后,鄭婕迎了出來,看見周建新醉成這樣,她趕緊和我一起把他扶到床上。房間裏到處都貼着大紅的喜子,新婚的喜慶色彩仍然隨處可見。只是桌子上放着的一個鑲嵌着他倆結婚照的像框玻璃上有一道明顯的裂痕,估計是昨天晚上他們吵架時摔壞的。鄭婕看見我的目光移向那個像框,臉色有些尷尬,她立即走過去用一張報紙把像框掩住。周建新已經酣睡,我沒有在他家久留。鄭婕一直把我送到樓下才問我,建新跟你說什麼了嗎?我看着她,她的眼睛有些紅腫,估計是哭了的。我點點頭說,他把什麼事情都告訴我了,我勸了他,但好象不太起作用。鄭婕一臉幽怨地說,我一直認為建新這個人性格很隨和,以前他什麼事都聽我的,我說什麼他就是什麼,一個“不”字都不敢說,沒想到這次……鄭婕沒把話說完,臉突然有點紅。頓了頓,她嘆了口氣,又說,也許他的期望值太高了,喜歡追求完美,而我讓她太失望了。如果真的有因果報應這一說,我想我這就算是報應吧。我安慰她,建新這人就是有些犟,你姿態放低點,多遷就一下他,過段時間他想通了就會沒事的。鄭婕目光憂傷,面色沉重,她說,但願如此吧。其實早知道有今天,我應該去做一次……她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然後小聲說,應該做一次處女膜修補手術的。我苦笑了笑,鄭婕,你就別亂想了,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用,還是多跟建新溝通一下,不會有事的,他火氣退了就好了,有什麼麻煩你再告訴我。鄭婕點了點頭,眼裏淚花閃爍。我上車發動引擎時,鄭婕又走到車窗邊,幽幽地對我說,姚哥,我好懷念當初和你在網上交流的日子。說完,沒待我回話,她就迅速轉身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