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夜梟’
白燁是一名夜場DJ。
說到DJ,這裏有必要科普一下的是,DJ是一種職業,而不是音樂曲風。
很多人都誤以為DJ就等於電音舞曲的製作者,這其實不盡然,好的電音製作者一定會是個好DJ,但好的DJ卻不一定能製作電音。
DJ的主要工作就是打碟——利用打碟機和混音台把多首舞曲進行混合剪接來播放,配合舞枱燈光等,渲染現場氣氛,從而讓顧客們High起來。
白燁倒並非是什麼專業的DJ。
事實上,在2065年DJ是個差不多絕跡了的職業。
因為絕大多數夜場都會引進一種能直接刺激人類大腦皮層,來激發人類興奮和歡樂情緒的聲波音樂來製造氣氛,效果比純粹的DJ打碟更加顯著。
如今擁有駐場DJ的夜場已經屈指可數,很多電音舞曲的製作者也在作品受眾面和發佈渠道的大量減少后,紛紛選擇了改行。
白燁之所以從事這個稀有職業,一來是因為興趣使然,他本人熱愛電音舞曲,也熱衷於這方面的製作。
二來則是覺得夜場中激情似火、血脈賁張的工作氛圍,是有利於治療他的心率下降症的。
他的工作地點在環海市曙光區第7大街的一家名為‘夜梟’的中型規模夜店,店老闆李旦是白燁的大學同學,工作時間是每晚的8點到凌晨2點。
……
駕駛磁懸動力摩托走高架的話,從白燁家到‘夜梟’只需二十分鐘。
在‘夜梟’的地下車庫停好摩托,白燁乘坐電梯直接上到3樓,這裏有一部分區域屬於員工休息室,內部還包涵了老闆李旦的辦公室。
現在才夜晚七點半,‘夜梟’都還沒開始正式營業,白燁徑直走向李旦的辦公室。
李旦是個典型的富二代,家族方面無論勢力還是財力規模,在環海市都不算小。
李家的規矩是兒子們在成年後,會給予他們一次做自己想做事業的機會,在創業初期家族還會陸續的提供一筆數額不小的資金。
李旦拿了創業資金后就開了這家名為‘夜梟’的夜店,當起了不管事的翹腳老闆,每天大部分時間都窩在辦公室里打遊戲。
“大紮好,我四渣渣輝,探挽懶月,介系裏沒有挽過的船新版本,擠需體驗三番鍾,里造會幹我一樣……”
剛開門進去,裏面就傳出一陣響亮的遊戲廣告聲音。
李旦像條死狗似得歪在一張人體工學椅上,架着腳,拖長了聲音嚷嚷道:
“賣賣賣,全賣光……老紙再也不玩這個遊戲了。”
這是個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壯碩胖子,即使完全不認識的人隨意掃上一眼,也能在心中估計他的體重在200斤開外。
見白燁走進來,李旦稍稍坐直身子招呼道:
“白火華(這廝曾因為叫錯白燁名字而將錯就錯的叫了一段時間的‘白樺’,後來又別出心裁的將‘燁’字拆開來叫喚,從而形成了一個船新的綽號),你來的正好,等下別去演出了,跟我一起雙排《蒼白黎明》吧?”
“別啊,都去玩遊戲了,這店還怎麼營業?”
白燁注意到李旦面前的投影屏中正停留在一個遊戲論壇內,界面上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彈幕所淹沒。
“我敢打賭,今天根本不會有人上這兒來玩。”
很難想像這種話居然是從這家夜店老闆的口中說出來。
李旦指指面前的投影屏道:
“就在剛才,《蒼白黎明》的全球預約玩家已經破6億了,就這數目,也差不多就是全世界遊戲玩家的總量了吧,人都跑去玩遊戲了,鬼才來夜店裏蹦躂。”
“不一定,我倒覺得今晚來這玩的人會有不少。”
白燁雙手支在辦公桌上,又道:
“你不是說還有兩個月就要回家彙報創業進展了嘛?上個季度的業績也沒達標,再繼續沉迷遊戲下去,你可就申請不到後續的家族資金援助了。”
“急什麼,這不還有兩個月嘛。”
李旦舔着嘴唇嘿嘿笑道:“我以本店老闆的名義命令你今晚放個假,來陪我玩幾局遊戲怎樣?”
“還是算了吧,你不擔心自己的飯碗,我可要上心自己的工作。”
白燁聳聳肩,丟下一句,“我去調試設備。”
然後,他便不管身後的李旦繼續嬉皮笑臉的用什麼‘反了你,老闆的命令你都敢違抗’‘信不信我馬上炒你魷魚’之類的話來威脅自己,徑直離開了辦公室。
……
‘夜梟’只是個中型規模的夜店,場子雖然不大,但裏面五臟俱全。
李旦這傢伙花起錢一點也不手軟,斥巨資為‘夜梟’打造了全套時下最先進的全息舞台佈置。
場地內不僅可以模擬出無論是存在於現實還是虛幻世界中的各種美輪美奐場景,更是附帶了極為酷炫的燈光色彩調和效果,營造出來的舞台氣氛,能調動起全場觀眾最大的熱情。
白燁的演出台就在場地的前端位置,那裏升起了一個四方形的平台,平台上放着全套的打碟機和混音台——這套設備弄到手並不容易,隨着DJ行業的絕跡,這些與時代脫節的設備更多是被當成藏品收藏在一些愛好者的手中,市面上難得一見。
白燁細心檢查過設備后,時間便來到了晚八點整,‘夜梟’的營業時間到了。
不過……
還真被李旦給說中了,開門營業都過去半個多小時了,諾大的場子裏竟連個鬼影都沒有。
白燁放了幾首早早就準備好的曲子,舞枱燈光一陣閃爍,氣氛迷離,但沒有觀眾進行互動,感覺像是在刷單機,再絢麗的舞台也感覺着有點凄凄慘慘冷冷清清。
到九點半左右,場子裏這才陸陸續續的開始進來一些顧客。
白燁切了一首Zedd的《Beautiful-now》,並隨着音樂節拍開始搖動身體,帶動場下顧客的氣氛。
這時,帶着大墨鏡的李旦就喪着一張臉上了演出台,拿起擱在一旁的話筒似發泄般鬼吼了幾嗓子,非但沒契合好鼓點節拍,反而還有些敗壞了下面幾位勉強已進入跳舞狀態的顧客雅興。
“媽蛋,真讓人不爽,說什麼因為心率檢測太高,匹配間隔時間長達12個小時,卧槽!”
他擱下話筒湊到白燁耳邊大聲道。
白燁沒有回答他,臉上露出我早知道你會是這樣的幸災樂禍表情。
李旦沒趣的又拿起話筒幫白燁喊了幾嗓子活躍現場氣氛。
這會兒下面場地上的人也開始慢慢增多了起來,大門口還不斷有人走了進來。
“接下來還整啥曲子?”
“Samsara(輪迴)。”
“啥?”
李旦都沒能聽清白燁的話,這邊的白燁就已經飛快切換了一個新的旋律。
平緩的前奏開始響起,一個溫和的女聲緊跟着開唱:
‘時間將盡,時鐘滴答’
‘我細細規劃了自己的人生’
‘你相信因緣嗎?’
‘讓我們狂歡一場,就像輪迴’
‘也許有人告訴你,生命如同死水’
‘但與我們相伴,消沉不是唯一’
‘來吧,讓我們定好基調’
‘伴着音樂,興奮起來’
‘帶我回家,就像輪迴’
‘別再拘束,就像輪迴’
‘來加入我們吧,我們能成功’
‘來加入我們吧,我們會接受’
‘帶我回家,進入輪迴……’
女聲唱到這兒,鼓點開始接入,前奏積蓄的力量也開始跟着揮發。
然後節奏逐步放緩,如同等待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Samsara!”
李旦也懂配合,在這裏恰到好處的仰頭大吼了一嗓子,伴隨着驟然璀璨絢麗的燈光,徹底引爆全場。
節奏又瞬間被白燁拉了回來,鼓聲被增調至最大音量,如一記記重鎚在撞擊心臟。
與此同時他雙手飛快橫移,開始有規律的搓盤。
身體規律的顫動,旋律在他如夢似幻般的雙手之下被糅合出與眾不同的律動,時快時慢卻又層次分明的節奏,一股足以引爆靈魂的騷動,將場內的氣氛推向了最高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