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了,這個給你。」見她表情不太好,賀長安隨手拿了個護身符出來,「靜安寺里求的,平安符。」
花春一愣,接過來看了看,低笑道:「堂堂侯爺,也信這種東西?」
靜安寺就在燕京郊外,平安符特別靈驗,但是據說很難求,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平民百姓,想求個平安符都必須虔誠地焚上一天的香。
「我不信。」他搖頭,目光里滿是溫柔,「但是萬一有用呢?」
身子微僵,花春抬頭,認真地看了看他,「二哥……對我太用心了。」
「不好嗎?」賀長安勾唇,「我沒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就你一個妹妹,對你好也是應該的。」
要真是哥哥對妹妹的好也就沒什麽了,花春尷尬地捏着那平安符,就怕他死心眼,有什麽別的想法。「二哥到現在都還沒有想娶的女人嗎?」
眼神微黯,賀長安道:「緣分未到。」
「緣分是得靠自己去找的。」花春道:「等的話,會等上很久。」
別開頭,他臉上的笑意都淡了不少,「等不來就罷了,一個人也挺好的。」
花春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這怎麽行?古人……我是說我們這裏的人不是都講究香火傳承嗎?你這樣會被人非議的吧?」
「娘娘。」他站了起來,「時候也不早了,今日微臣就先出宮了,明日再來看您。」
「呃……二哥慢走。」花春站起來,看着他轉身出去,僵硬地笑了笑。
一旁的青嫋搖了搖頭,「主子您傻了,侯爺明顯是心裏有您,哪裏還有心思找什麽緣分。」
坐回座位上,花春嘆了口氣,「就是察覺到了,所以才那麽說。白耽誤人家真是很可恥的事情,更何況我二哥還這麽英俊瀟洒、舉世無雙,多少姑娘搶着要,在我這已婚婦女身上花精力不覺得很浪費嗎?」
「說是這麽說。」青嫋嘆息,「但是愛而不得已經很可憐了,您還連愛都不許人家有,真夠殘忍的。」
花春:「……」
她覺得賀長安對她的感情轉變可能是由兄弟情到知己再到說不清的感情,至於愛嘛,倒是沒有那麽深刻,可能就是一時想不通吧,畢竟曾經距離很近,結果生生錯過了,是個人都會覺得遺憾。
搖搖頭,花春扶着青嫋的手走出去,低聲道:「明兒就裝病不見了吧。」
青嫋一愣,道:「那您可得裝得像一點。」
裝病在後宮簡直是必備技能,有什麽裝不像的?花春自信地挺了挺胸,她隨意一躺就很逼真好嗎?
結果第二天就被打臉了。
賀長安帶着益母草塑成的觀音像進宮,正想給花春一個驚喜,就聽青嫋說她病了,來不了御花園。
「生什麽病了?」他皺眉。
青嫋一本正經地道:「風寒,有些頭疼腦熱的,所以正躺着休息,沒出來。」
「懷着身子得風寒沒關係嗎?」賀長安起身就往外走。
「欸,侯爺?」青嫋阻止道:「您不能這麽隨意進後宮啊。」
腳步一頓,賀長安立刻轉頭去了紫辰殿,找皇帝討進後宮的旨意。
「她病了?」宇文頡一愣,抬頭看他。
賀長安微微不悅,「皇上不知道?」
青嫋站在旁邊沒吭聲,主子這病得突然、病得沒有絲毫徵兆,皇上能知道才有鬼。
宇文頡起身,「朕同你一起去。」
冷汗都下來了,青嫋連忙道:「主子不是什麽大病,皇上不用這麽興師動眾的……」
「懷着身子的人,再小的病也當重視。」賀長安道:「你帶路便是,不用多說。」
青嫋傻眼。好吧,這下玩大了。
花春正躺在床上休息,冷不防聽見外頭一聲「皇上駕到」,嚇了個半死,連忙閉緊雙眼,擠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宇文頡跨進門來,掃了一眼四周,沉聲問:「太醫呢?」
青嫋連忙道:「已經讓人去請了,估計還在路上。」
「太慢了。」宇文頡道:「秦公公,讓馮太醫也過來一趟。」
「是。」秦公公應了。
嘴角微抽,青嫋同情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連馮太醫都來,那這就不是裝裝樣子可以混過去的了。
花春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她就是找個藉口不見賀長安而已,怎麽連皇帝也過來了?等會要是被太醫揭穿她沒病,是不是還得算欺君之罪啊?
閉緊了眼,她想了想,演技高超地哼哼了兩聲,然後緩緩睜開了眼。
「皇上,二哥,你們怎麽都來了?」
賀長安眼裏滿是擔憂,站在宇文頡身後看着她,「聽聞你病了,便過來看看。」
「沒什麽大礙的。」她虛弱地道:「皇上日理萬機,二哥也有要事在身,不必特意過來看望,我睡一覺就好了。」
「那怎麽行。」賀長安皺眉,「娘娘生病是大事,必須查清楚是什麽病,因為什麽得的,是不是有人暗害。」
花春嗆咳了一聲,「二哥想太多了,沒那麽複雜,就是昨晚睡覺沒蓋好被子而已……」
宇文頡皺眉,「你睡覺又不老實?」
「睡著了之後沒有意識,這個臣妾也控制不了的。」花春嘿嘿笑道:「總之沒什麽大礙,皇上和二哥還是去忙正事吧。」
「等太醫診了脈我們再走。」賀長安道:「順便也請娘娘把微臣送來的觀音收下吧。」
啥?觀音?花春側頭看了看,旁邊還真有個草糊的觀音,做得栩栩如生,味道也挺好聞的,看來用的是藥草。
「你親手做的?」宇文頡淡淡地問了一句。
「這個不重要。」賀長安沒正面回答,只道:「總歸是對娘娘有益的東西。」
微微皺眉,宇文頡看了他一眼,「這種東西宮中也有,你不必特意給她送來。」
「宮裏怎麽可能有。」賀長安挑眉,輕笑道:「益母草在燕京本就難尋,曬乾塑成像也是十分困難,況且,論泥塑,宮裏還能有比微臣手藝更好的?」
果然是他親手做的,宇文頡心裏一陣煩悶,「你放着那麽多公文不看,做這些東西?」
「在皇上心裏,娘娘難不成還比不上公文?」
「朕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你有些逾越了,長安。」
賀長安聳肩,「微臣就這麽一個妹妹,連對她好也不成嗎?何來的逾越一說?」
真是……該死的兄妹名頭!宇文頡惱怒,扯着賀長安便到了外殿,「朕一直覺得你是個有分寸的人,別讓朕失望。」
「皇上太過敏感了。」賀長安無奈地道:「微臣只是想讓娘娘好過一點罷了。」
「你心裏怎麽想的只有你自己清楚。」宇文頡下巴微抬,半闔了眼看着他,「有些事你以為是對她好,也有可能反過來害了她。」
怎麽可能害她呢?賀長安低笑,正想說什麽,外頭便有宮人道——
「馮太醫來了。」
兩人都住了嘴,宇文頡看着馮太醫進來,示意他去診脈。
馮太醫一臉嚴肅地進了內殿,掃了一眼花春的臉色,微微一愣。
花春乾笑兩聲,心虛地將手腕遞了過去。
馮太醫開始把脈,宇文頡和賀長安兩人也就在旁邊看着。
把脈了一會兒,馮太醫看了花春好幾眼,後者都是一臉討好的表情。
「怎麽樣?」宇文頡開口問。
猶豫了一會兒,馮太醫低聲道:「娘娘許是太疲乏,好生休息即可,沒有動到胎氣。」
不是說得了風寒嗎?宇文頡皺眉,賀長安也有些不解。
青嫋低聲道:「可能是已經好了吧,就剩下疲乏了。」
花春真想捂臉,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
馮太醫收拾了東西,行禮告退了。
宇文頡看了花春半晌,像是明白了她的用意,神色緩和了下來,「你好生休息吧。」
「是。」趕緊捂着被子轉身埋進枕頭裏,花春心裏默念一百遍「啥事兒沒有」,以化解尷尬。
賀長安跟着帝王退了出去。
「她是什麽想法,你也應該看見了。」走在宮道上,宇文頡低聲道:「別讓你的感情成為她的負擔,就算是兄妹之情也一樣。」
微微怔愣,賀長安垂眸,青白色的披風被寒風卷得輕輕翻起。
「臣明白了。」
她都想要躲的話,那便是他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