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就知道她會過來。宇文頡沒看花春,伸手捏了捏她的手,知道是溫熱的,便鬆開道:「找朕有事?」
「也沒啥,就請個安。」抿了抿唇,花春道:「想看看您好不好。」
看起來還是挺好的,神色正常,倒是他旁邊的霍子沖,沒了平時的穩重,眼裏隱隱約約有些戾氣。
「朕沒事。」上了龍輦,宇文頡一把將她也拉進來,厚重帷幔將寒風都擋在外頭。
空間裏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花春才問了心裏話,「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霍纖柔沒有懷孕?」
她的聲音很小,因為顧忌着外頭的霍子沖。
宇文頡顯然對她這點聰明很滿意,握了握她的手,算是默認。
心機好重啊……花春咋舌,有點沒想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會對霍纖柔下手?人家雖然有點攪渾水,但好歹跳舞是當真誘人啊。
「你等着看吧。」像是察覺到她的疑惑,宇文頡勾唇,「明日一早就知道原因了。」
明天一早?花春茫然,那不是賜死霍纖柔的時候嗎?
另一頭,在冷宮裏,發了許久的呆的霍纖柔終於回過神來,拉着旁邊宮女棉兒的手問:「怎麽樣?有消息嗎?」
棉兒為難地搖頭,「聯繫不上,也許他們在封地有什麽事吧……飛鴿傳書都沒有任何迴音。」
有事?霍纖柔冷笑,心裏一片悲涼,「怕是要卸磨殺驢吧!覺得我沒用了,便不用管了。」
棉兒沉默,半晌才道:「也許還會有什麽轉機……」
「哪裏還有半點轉機?!」霍纖柔有些情緒崩潰,捏緊了雙手道:「早知會走到這地步,我當初何必答應他那麽多?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也不會樹這麽多的敵!現在倒好,我被人害了,他一點忙都不幫!」
棉兒嘆息,跌坐在旁邊陪着她掉眼淚。
霍纖柔又繼續大哭,死亡的恐懼她真的一點也承受不了,她想好好活着啊!誰能救救她?
宇文頡帶着花春回紫辰殿過夜,花春心情極好,主動幫他看了五十本摺子,正待還要再看摺子的時候,他一把撈起她,平放在床上,「別坐太久了。」
「嗯。」換個姿勢也的確更舒服,花春笑了笑,哼着小曲兒拿了旁邊的書來看。
「朕沒了皇嗣,你就這樣開心?」宇文頡淡淡地問了一聲。
花春一頓,轉頭看他,「雖然這樣說有點無恥,但是……是的,嬪妾今日很開心。」
「真是個壞心腸的女人。」他搖頭,伸手捏着她粉嫩嫩的臉,「沒有皇嗣,朕的龍位後繼無人,該當如何?」
花春道:「您總會有孩子的,而且應該不少,按照您這播種頻率和後宮人數,再傳喜訊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在喜訊出來之前,您先讓我高興一會兒不成嗎?」
「你與其不高興別人懷了朕的孩子,為什麽不自己多努力,比別人先懷上?」宇文頡問。
她懷嗎?摸了摸肚子,花春撇嘴,「這個得看緣分,而且經過霍纖柔的事情,我覺得懷您的孩子真是一件壓力很大的事情。」
「哦?」宇文頡眼眸深邃的看着她,「怎麽壓力大?」
「先是要頂着太后盼皇孫而不要皇孫女的壓力,再要頂着後宮其他人暗算的壓力,加起來還不夠大嗎?」翻了個白眼,花春道,「要是真懷了,我可能得悄無聲息地去攻玉侯的府里養胎。」
本來還在逗趣的,聽見她這最後一句,他的臉色就驟然沉了,「在朕身邊,還不如在攻玉侯的府里安全?」
「您別不愛聽。」花春聳肩,「這是事實,您身邊女人那麽多,着實不太安全。」
眯了眯眼,皇帝不說話了,換了寢衣便躺到她身邊,背對着她睡了。
瞧着背影有點賭氣的意思啊!花春挑眉,挪啊挪地蹭過去,伸手戳了戳他的背,「皇上?」
一聲不吭,宇文頡像是已經睡著了一樣。
花春抿唇,伸手過去抱着他的背,低低地嘆了一口氣。說實話,他不愛聽;說謊話,她自己憋得慌。在這後宮裏懷孕本來就是弊大於利,除非誰有通天的本事能瞞過所有人,等孩子生出來了再說,不然挺着大肚子的人,怎麽可能在宮裏平安度日?
也罷,下回少提攻玉侯的府邸,估計這位大爺也就不會生氣了吧。
寂靜的冬夜,紫辰殿裏溫暖如春,外頭卻是寒風凜冽,霍子沖一夜無眠,站在外頭,鎧甲上都染上了一層寒霜。
天慢慢亮了,也差不多該是太后讓人給霍纖柔送鳩毒的時候了,他抿唇,閉了閉眼睛,正覺得悲痛,背後的殿門卻突然打開了。
「皇上?」
早起的帝王披着厚厚的披風靠在門口,手裏拿了個小瓶子和出宮的權杖,一句話都沒說就放進他手裏。
「這?」眼睛睜得老大,霍子沖呆愣地接過那瓶子一看,上頭就一個字——解。
解藥?!他震驚地看了皇上一眼。
宇文頡眼裏滿是仁慈,「這是你跟在朕身邊多年的獎賞,去吧,早去早回。」
腦子裏「轟」地一聲,霍子沖幾乎是立刻就紅了眼眶,他雙膝跪下,給帝王磕了頭,然後飛也似的往冷宮奔去。
【第六十三章腹黑帝王心】
寒風從紫辰殿門口灌進來,吹進內殿冷得花春打了個哆嗦,見他回來了,忍不住問他,「您打算放走霍纖柔?」
宇文頡勾唇,走到她身邊,「這是應該的。」
花春有點迷糊,她能想到皇上是因為霍子沖所以饒了霍纖柔一命,畢竟霍子沖是他的心腹,也是將來很可能統領一方士兵的可造之材,用這樣的法子拉攏,的確能讓霍子沖那樣一根筋的人對他死心塌地。
但是,霍纖柔被人陷害的時候,也沒見他提前拉一把啊,把霍纖柔繼續留在宮裏好好寵愛,不是更容易籠絡住霍子沖嗎?為啥非得把人給毀了?
然而這些疑惑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霍子衝去了一個時辰才回來,宇文頡下朝後進了紫辰殿,他就在殿中央跪着。
花春不敢出去,畢竟昨兒個她是偷溜進紫辰殿的,所以只有在內殿的帘子後頭偷偷打量他。
「人送出去了?」宇文頡問。
霍子沖點頭,「謝皇上隆恩,舍妹已經安全出宮,以後定然隱姓埋名,過普通的日子。」
「那就好,你起來吧。」
霍子沖沉默,不但沒有起來,反而朝着皇上磕了兩個響頭,那「咚咚」的悶重聲,聽得花春心裏都是一顫,乖乖,不會把地毯都磕穿了吧?
「卑職代舍妹向皇上請罪。」
語氣很嚴肅的樣子,看來這罪不會小,花春躡手躡腳地躲在帘子後頭偷聽,就見皇上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然後問:「怎麽了?」
「請皇上過目。」深吸一口氣,霍子沖抽出一封信,雙手呈到宇文頡面前。
宇文頡沉了臉色,接過來打開,仔細的看了看。
大殿裏安靜了下來,霍子沖臉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多,撐在地上的手都忍不住發抖了起來。
終於,宇文頡看完了信,收攏信紙後望着他問:「你看過內容了?」
「舍妹當著卑職的面寫的。」
「那你還敢轉交給朕?」
霍子沖抿唇,輕聲道:「卑職也有過猶豫,畢竟這是殺頭之罪,但……皇上對霍家已經仁至義盡,卑職總不能還瞞而不報,就算皇上要追究,卑職也甘願受罰。」
那信上寫的是什麽事啊這麽嚴重?花春踮着腳看了看,奈何沒有千里眼,壓根看不見。
宇文頡目光深沉,看了霍子沖許久後,起身拿着信慢慢在大殿裏踱步,像是在思考。他走着走着,就靠近了帘子,眼明手快的悄悄將信紙不經意的丟了進來。
花春眼睛一亮,立刻撿起來看。
「感念陛下救命之恩,嬪妾冒死揭發,羲王爺與後宮妃嬪多有勾結,妄圖攪亂後宮,監聽聖上之行動、揣摩聖上之心意。嬪妾迷途知返,與陛下相忘於天地,但後宮裏武才人、徐貴嬪、淑妃等人,陛下實在不得不防。嬪妾此去,也定將日夜為陛下祈福,願陛下千秋萬代,一統天下。」
倒吸一口涼氣,花春瞪眼看着帘子另一頭的霍子沖。
這信擺明了霍纖柔也曾與羲王爺勾結,霍子沖竟然這麽耿直地將信交出來?霍纖柔不怕皇上遷怒他嗎?
宇文羲也真是厲害,連後宮的人都能收買,給皇上枕頭邊兒埋釘子,也怪不得皇上要拔了霍纖柔。
咦?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點東西,花春有點震驚,獃獃地看了帘子外的宇文頡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