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花春照常去紫辰殿改摺子,宇文頡也照常去陪霍纖柔。
「花嬪娘娘。」
賀長安滿目擔憂地看着她,「近來可好?」
微微一愣,花春連忙抬頭對着他一笑,「好着呢。」
眼神幽黯,賀長安道:「聽人說,霍貴嬪懷了身孕。」
「嗯。」花春點頭,繼續看着手裏的摺子,「是個好事。」
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賀長安嘆了口氣,「宮裏許久沒有子嗣的消息了,這樣也好,前朝不少人會安心,霍家也不是什麽大家族,沒有太大的威脅。」
「嗯。」
「對了,花夫人讓微臣帶這個給娘娘。」伸手掏出一包小魚乾,賀長安溫柔地看着她,「她很擔心你,但是我說,你肯定會過得好好的。」
眼眸微亮,花春接過他手裏的油紙包,一打開,熟悉的麻辣香氣瞬間飄了出來。
「哎,就是這個味兒!」心情好了一點,花春立刻塞了一條進嘴裏,眯着眼睛道:「還是娘最疼我了。」
筷子都不用,賀長安就看着她用兩根手指捏着魚乾吃了大半包下肚,末了還舔舔指頭,將剩下的包裹起來,「我留着慢慢吃。」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皇上在宮裏虐待了你。」賀長安抿唇,「你多久沒吃肉了?」
花春撇嘴,「我有吃肉,只是吃得不多,御膳房也沒有娘的手藝這麽好。」
「……」賀長安心疼地看了看她,「等你哪天能再出宮的時候,二哥請你吃一頓好吃的,現在先委屈一下吧。」
「多謝二哥!」對着他笑了笑,花春拿起摺子,開始同他商量正事,「皇上有點忙,這些事情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二哥幫忙看看吧。」
「好。」賀長安應聲,瞧着桌上還有這麽多摺子,就幫她一起處理。
【第六十二章天堂地獄只一瞬】
有了賀長安的幫忙,花春今兒個提前下班了,工資照拿,讓青嫋去賄賂一下御膳房的人,弄了不少好菜回養心殿,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頓。
在她捂着肚子休息的時候,瑞兒從外頭回來,帶着一張八卦臉,看着她道:「主子、主子,外頭太熱鬧了!」
「怎麽了?」花春挑眉。
瑞兒坐下來,伸手比劃着,「今兒個有不少人想去萬寶殿奉承霍貴嬪,結果殿門都還沒進去就被趕了出來,碰了一鼻子灰。」
微微咋舌,花春道:「這麽厲害?她不想要人際關係了?」
「這也怪不得霍貴嬪,是太後娘娘給的宮女做的,誰也不敢多說什麽,有幾個同是貴嬪的人都忍着氣走了,只是現在御花園裏聚集了不少妃嬪,奴婢路過,聽見不少人說話都是陰陽怪氣的。」
聲音壓低了一些,瑞兒再道:「奴婢還聽人說啊,有人找了算命先生看過風水,住萬寶殿裏頭,生出來的肯定是個女兒。」
翻了個白眼,花春道:「這是迷信,生什麽性別只跟染色體有關。」
「什麽體?」瑞兒一臉茫然。
「沒什麽。」花春擺手,「你繼續說。」
「太后在意子嗣,也是想皇上後繼有人,霍貴嬪此番懷孕,若是生下兒子,那必定母憑子貴,一步登天;但若是生個女兒……」
那現在太後有多寵,往後就會有多恨了。
花春瞭然,這就跟下注一樣,籌碼都堆在霍纖柔的肚子上,就看誰輸誰贏了。
這麽一想,她突然覺得霍纖柔也挺可憐的。
青嫋道:「瞧這形勢,霍貴嬪是想把太后當靠山,所以不搭理後宮其他人了,但是長遠來看,她這是挖坑在埋自個兒。」
要是跟花春一樣一開始誰都不理那也就罷了,沒人會多說什麽,問題是她是入宮便在宮裏拉幫結派,結果自己一得勢,就將同盟的其他人統統踢開了,這樣的舉動,在作死界裏也算得上是翹楚了。
心情沒得到半點舒緩,花春揮了揮手,「你們都歇着去吧,我有點困了。」
「是。」
不管霍纖柔好也罷、不好也罷,人家都是懷上了胎,想必沒少受宇文頡的滋潤,光是這一點,一想起來就能讓她多吃一大桌子菜。
罷了,洗洗睡吧,在這皇宮裏,她什麽都做不了,翻不了天去。
宇文頡提前回到紫辰殿,想着怎麽樣也得慰問一下辛苦的勞動妃子,但是走進殿內一看,裏頭空無一人。
「人呢?」
秦公公道:「花嬪娘娘做完事情便回去了。」
「這麽早?」他皺眉,走進殿內去翻看桌上的摺子,竟還都改完了?
秦公公躬身不語,宇文頡卻突然想檢查一番,於是直接抽了幾本摺子出來細看。
花春自從傷着右手之後,就再也沒寫過字,所以青嫋的字他是認得的,但是抽出來的三本摺子裏,有兩本分明都是賀長安的字跡。
「他在這裏停留了很久?」聲音低沉,宇文頡淡淡地問。
雖然沒明說這個「他」是誰,但是秦公公還是反應了過來,小聲回答,「半個時辰。」
按規矩來說,外臣是不應該與後宮妃嬪同一室內待這麽久的,但是那兩人的身分太特別了,一是別人根本不知道花嬪待在紫辰殿裏,二是就算知道了,兩人是名義上的兄妹,待在一起也不算什麽大罪過,況且還有青嫋在場避嫌。
嗤笑一聲,宇文頡拂了拂袖子,轉身道:「今晚去許嬪那裏吧。」
「是。」
皇上翻牌子突然不按照常理來了,翻了這個卻去那個,徹底打亂後宮的平衡,新寵興起,沒人還記得養心殿裏的花嬪,倒是霍纖柔,為皇上的風流行徑操碎了心,懷着身孕的她也不敢強求寵幸,只能暗暗把那一個個小妖精都記在心裏。
於是這段時間裏,花春聽得最多的就是瑞兒趴在她旁邊說的宮斗大戲,今兒個誰誰誰又冒犯了霍纖柔,被太后責罰了,明兒個誰誰誰又想對霍纖柔下毒手,被太后貶為宮女……此類消息持續了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裏,宇文頡偶爾會半夜光臨,但都只是躺在她旁邊抱着她睡覺,其餘什麽也不做。起先花春覺得他可能是愧疚,所以半夜來安慰她,後來她發現,肯定是那群女人擾得他睡不好覺,他是來她這兒找清凈的。
賭氣之下,花春也沒理他,同床共枕那麽久都不說一句話,每天努力改摺子,一個月下來,掙了有五千多兩銀子。
「您已經是全後宮最富有的人了。」青嫋感嘆道:「咱們不慌,冬天來了也不怕,保證宮裏用的都是最好的。」
花春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賺錢養家。」
青嫋失笑,看着她的眼神里卻滿是心疼。來過這樣的日子,對花春來說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花春覺得自個兒已經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了,一個冬天過冬的錢是掙得只多不少,她也開始犯懶了,每天沒日沒夜地睡覺。
「不想改摺子了?」宇文頡睨着她問。
冬日寒風冷冽,紫辰殿裏有地龍,暖和極了,花春抱着摺子趴在桌上睡覺,喃喃道:「不想改了。」
她來這兒只是單純不想被炭火嗆着,所以拿摺子當幌子,蹭個地熱身暖。
宇文頡也是好脾氣,看了她兩眼,給她拿了枕頭和被子,就讓她跟個倉鼠似的裹成一團睡了,然後再拿過她手裏的摺子接着改。
「皇上。」一聲輕微的請安在旁邊響起,宇文頡目光沒從摺子上移開,只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那一團。
來人是太醫院總管馮永德,定期會為皇帝請平安脈,從不涉足後宮,這倒是頭一回給皇上以外的人請脈。
看不見這人的模樣,被子把頭都擋了個嚴實,秉着「知少死晚」的原則,馮永德什麽也沒問,直接給人把了脈。
一炷香的時間後,馮永德才收了手,到皇上耳邊說了句什麽。
宇文頡勾唇,頷了頷首,眼裏像是有漫天的繁星被點亮了一樣,雖然表情沒什麽大變化,但一看就是極為開心。
馮永德行了禮,十分懂事地退了出去。
花春這一覺睡得極好,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在床上了。
揉了揉眼睛,她裹着被子有點不想下床,但是掃了一眼,皇上卻還在做事。
真是敬業啊,撇了撇嘴,她也覺得有點不明白,明明自己就能搞定的摺子,非得浪費她的精力,那也就不能怪她收費高了。
「醒了?」外頭的人問了一聲。
他有狗耳朵嗎?她啥聲音都沒發出來,這樣也能被他察覺了?
「是。」想想還是下了床,裹着披風走到他身邊,看了看他,「皇上還在忙啊?那嬪妾就先回去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