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四十三章偷梁換柱】
這兩日早朝的重點就是花家該受的刑罰問題,對此宇文頡一直很嚴肅,臉色也很難看。但不知道為什麽,今日瞧着,就算是不熟悉宇文頡的人,也能明顯察覺到他心情不錯。
宇文羲抬頭看了他好幾眼,才拱手道:「花府已經查抄,家產充公,剩餘的人該當如何?」
「放了就是。」宇文頡道:「所有罪責都在花丞相身上,那他們便是無罪的。」
李中堂一聽,當即皺眉,「就算丞相承擔了所有罪責,也不該就這樣放了剩餘的人吧?」
「那你還想如何?」宇文頡挑了挑眉,「若是花家之人都要受難,那丞相就不必受死刑了。」
這話一出,宇文羲感到有些意外,語帶遲疑地問道:「皇上同意處斬丞相?」他還以為宇文頡會再想想辦法掙扎一下,結果就這樣認命了?
「事已至此,朕不同意也不可能。」宇文頡淡淡地道:「華嬪之過,本是與丞相無關,奈何血脈牽連,導致丞相要替之赴死,朕勢必會查清楚到底是誰助華嬪逃宮,好讓他下黃泉陪丞相!」
這話說得有些陰森,下頭的朝臣都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寒顫。
宇文羲卻皮笑肉不笑地道:「此事是該查清楚,不過皇上既然也同意了,那就該商議什麽時候行刑了吧?」
「丞相有功於朝廷,雖不能免其罪,但也該給些體面。」宇文頡沉思了一會後道:「斬首之時以木箱罩之,免其鮮血四濺,也算朕對他最後的恩典了。斬首之刑明日便可執行,眾愛卿可還有什麽意見?」
皇上要斬花京華就已是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了,還能有什麽意見?
見宇文羲都悶頭沒吭聲,其餘的人便順勢恭維道:「吾皇仁慈。」
而底下的賀長安聽了卻是眉頭緊鎖,抬眼看了宇文頡幾眼,到底沒吭聲。然而下朝之後,他跟着去了紫辰殿,問:「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宇文頡抿了抿唇,說道:「未必。」
「那為什麽明日便要行刑?」賀長安不能理解,「這也太快了,起碼讓他在天牢裏多活幾日也是好的。」
進了後殿,宇文頡順手關上門,側眼看着他道:「比起那牢房,朕更想讓她活在陽光之下。」
「怎麽活?」賀長安皺起眉來,問道:「您想用那木箱子玩什麽把戲?」偷梁換柱嗎?
「那個你到時候就知道了,現在先隨朕出宮。」
「去哪裏?」
「天香館。」
聞言,賀長安很是不解,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情去那種地方?
可不等他反對,宇文頡就自行去更衣了,這次沒穿斗篷,光明正大地和他一起出了宮。
天香館裏最近來了不少新姑娘,宇文頡看也不看,直接道:「替那個叫『花春』的姑娘贖身。」
老鴇傻了,很想問花春是誰?然而到底是風月場打滾習慣了的人,這點隨機應變的本事還是有的,立刻隨意叫了個姑娘進來,笑咪咪地道:「爺看看,是這位花春姑娘嗎?」
「嗯,就她了。」宇文頡笑道:「爺今天心情不好,帶回去玩玩。」
這話可把那姑娘給嚇了個半死,哆哆嗦嗦的站在屋子裏,一句話都不敢說。
倒是賀長安疑惑地看了宇文頡一眼,語調微揚地問:「姓花?」
「嗯。」宇文頡眼含深意地看着他道:「你我坐上一個時辰,再帶她回去。」
賀長安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花春,花春,跟花京華有什麽關係嗎?
一個時辰之後,宇文頡帶着「花春」回宮,沒讓任何人瞧見模樣,直接送進養心殿。
這一舉動讓後宮又震動了,青樓裏帶回來的姑娘竟然直接住進養心殿?那可是離紫辰殿最近的宮殿,寵妃都不一定能住得進去,小小的民女,還是個妓子,何德何能?
於是宇文頡還沒坐下來休息一會,就直接被拎去太后宮裏了。
「哀家知道皇上最近煩心事很多。」太后嘆息道:「但你也不能亂來。」
「兒臣沒有亂來。」宇文頡道:「等花春學會宮中規矩,朕帶來給母后看看,母后就該明白了。」
太后一聽,立刻皺着眉說:「哀家不見。」那種地方出來的女人,見了不是掉價嗎?
「那也好。」宇文頡道:「明日處斬丞相,母后想必也是心情不佳,便讓皇弟陪着您四處散散心吧。後宮的事情,暫且交給惠妃處理。」
惠妃站在旁邊,聞言大喜,連忙出來行禮,「多謝皇上。」
花家一倒,花尋月的淑妃肯定也做不了多久,剩下的熹妃又不得寵,她此回又得掌大權,實在是天大的好事。這下她完全不關心養心殿裏是什麽人了,得趕緊抓緊機會,把地位鞏固好才是!
太后嘆了口氣,沒再多說。想起花京華,難免還是覺得痛心,小聲道:「他要真是個女子就好了……」
宇文頡聞言一頓,眼波流轉間,輕輕笑了笑。
而天牢那邊收到明日處斬丞相的消息時,花春正在愉快地啃着雞腿。
她真的快餓死了,對於自己什麽時候死她一點也不關心,她現在渾身骨頭都跟散架了一樣,可能離死也不遠了。
宇文頡真是一隻血統高貴的禽獸,折騰她整整一晚上,簡直比她挨十套分筋錯骨手都難受。不過也真要謝謝他,這樣一來,她在這裏才是當真什麽遺憾都沒了。
趴在枕頭上笑了笑,花春嘆了口氣,心想人生圓滿,下地獄自我介紹時肯定底氣十足,只是好可惜啊,在她終於敢面對自己的心情時,就迎來了永別。像宇文頡那樣的人,以後就算是死了,大概也是走黃泉VIP通道,自己應該遇不上他了。
想到這,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昨晚之前還覺得自己可以瀟洒離開的,可經歷了昨晚,心裏好像多了那麽一點點捨不得。不多,就小拇指尖那麽一點點。
雞腿吃得都沒味道了,她伸手放回桌上,躺在床上扭了扭自己酸軟的腰。
「賢弟。」門外有人喚她。
花春一驚,抬頭就看見臉色蒼白的賀長安,她好奇地問道:「二哥,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現在還是白天呢,一般這時候來看她,不都該偷偷摸摸的?
賀長安沒進來,只站在外頭,目光深沉地道:「明日,我送你上刑場。」
「嗯,好啊。」花春點頭道:「那我走得也踏實。」
聞言,賀長安點點頭,猶豫了一會,道:「萬一,我是說萬一,有機會能跟我走的話,你會走嗎?」
花春愣了好一會,腦筋似乎有點轉不過來,跟他走?
「昨日有話沒說完,今天終於有空了。」他輕笑了一聲,表情看起來很輕鬆,放在柵欄上的手卻是握得指節發白,「要是有機會,我能帶你逃出燕京,你願意隨我浪跡天涯嗎?」
浪跡天涯!花春瞪大了眼,驚呼道:「二哥,你侯爺的位置都不要了?」
「要來有什麽用呢?」賀長安垂眸道:「無趣極了。」
花春一聽,輕輕倒抽了一口氣,半晌後,她搖頭道:「二哥,你這情緒不太對勁,這麽衝動的話不該是你說出來的。就算是為了救我,難不成你連皇上都可以背叛了?」
一聽見這話,賀長安沉默了。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花春努力想將腦袋伸出柵欄,看着他的側臉道:「你好像很不高興。」
他的確是不高興,不過壓根沒辦法說出來,想了一會才慢慢冷靜下來,「我方才只是開玩笑。」
「嚇死我了。」長吐一口氣,花春道:「這玩笑開不得,雖然皇上很信任你,但若被別人聽去,誣陷於你,你也是百口莫辯。」
「你不用擔心我。」賀長安笑了笑,「等明天我來接你。」
「好。」花春點頭,看着他的眸光里有着狐疑。
明天來接她,這話說得跟接她去約會似的,她明明是去送死的好不好?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賀長安來這一趟,花春心裏隱約覺得,事情應該出現了轉機。
難不成是打算把她掉包送走?
這個可能性很大,很多電視劇里不都演着人家要斬首了,最後皆是換個人上去,然後拿個麻袋把頭罩着,誰也不知道是誰。
花春越想越覺得沒錯,收拾好了自己,愉快地開始補眠,只有睡好了,明日才有力氣逃跑啊!
不提花春與賀長安內心的轉折如何,此刻在紫辰殿中,宇文頡同樣心緒難寧,一再地囑咐與確認自己將要進行的計畫。
「準備好了嗎?」深夜時分,宇文頡問秦公公。
秦公公點頭道:「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只等黎明攻玉侯去接丞相……皇上,您要不要先睡一會?」
在天牢裏折騰了那麽一宿,一回來又趕去上早朝,今日又忙碌了一天,他的眼裏已經全是血絲了。
「朕睡不着。」他道:「你去看着時辰,等着外頭的風聲,有什麽動靜都立刻回來稟告。」
秦公公應道:「是。」
坦白講,秦公公是有點心疼的,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這兩天情緒波動有多厲害他都知曉,如今更是寧願乾坐一宿也要等花京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