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都睡著了。」花春看着宇文頡的臉,「怎麽喂啊?」
「這葯是一定要吃的。」秦公公道,「您先把皇上扶起來吧。」
花春點頭,坐在床邊,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把宇文頡扶到自己肩上靠着,然後端過葯碗來吹了吹。
喂葯是個技術活兒,不少旖旎男女經常行「嘴對嘴」之事,一般那啥的時候男主或者女主都會睜開眼睛,然後四目相對,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劈里啪啦的,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就開始了。
然而,她現在是個男人,敢跟皇帝嘴對嘴?等着被推出午門斬首吧。
想了想,花春還是把葯遞給了秦公公,然後道:「我捏着他的嘴巴,你灌藥。」
秦公公:「……」
「欸,你端穩了,手別抖啊。」雖然手打着石膏,花春依然很努力的擺正宇文頡的姿勢,伸手捏開他的嘴,朝秦公公道:「來來,往裏頭灌!」
這樣的喂藥方式雖然粗暴,但是很有效,小時候她不愛吃藥,她爸經常這樣灌她!苦味兒都沒嘗清楚就喝下肚了,只有不配合的時候會被嗆着。
現在靠着她的這個人配合極了,哪怕她狗膽包天把他捏成了金魚嘴,他也沒反抗呢不是?
秦公公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牆還白,一臉心如死灰的表情看着花京華道:「丞相大人……這……奴才下不了手。」
花春嫌棄地看他一眼,「都在皇上身邊伺候這麽久了,又是為皇上好的事情,怎麽還會下不了手?怕皇上怪罪?」
秦公公沒吭聲。這要是被皇上發現了,豈只是怪罪啊,是大不敬啊!也就是因為皇上最近寵着丞相,才把丞相的膽子慣得這麽大!
他已經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感受了,只能默默的把葯碗遞給花丞相。
你行你上吧!
花春鼓了鼓嘴,轉身把宇文頡推到床頭靠着,然後艱難的用石膏手接過碗來,二話不說另一手捏着他的嘴巴往裏頭灌藥。
湊近觀察了一下,宇文頡當真是挺配合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碗葯就見了底,嘴角邊沒漏半滴葯汁出來,下巴上也乾乾凈凈的,只是湊近了看,能看見男人隱隱的青色胡碴。
真有男人味兒!花春笑咪咪地抬頭,就望進一片黑色泛光的眸子裏。
宇文頡平靜地看着她,任由她的手掐着自己的嘴,一動也不動。
花春:「……」
慢慢地把碗從皇帝嘴上放下來,再把自己的爪子收回來,她溫柔地拿着帕子擦了擦宇文頡的嘴,笑着道:「皇上感覺如何?」
閉了閉眼,宇文頡沒心思理花京華,直接躺回被子裏繼續睡。
他是病了,不是昏迷了,這人真是有包天的膽子,竟然敢對他這樣!
不過,他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親近了不少,就像花京華跟賀長安那樣的親近。
罷了,就不問罪了吧。
嘴裏泛着葯的苦味兒,宇文頡頭很暈,卻睡不着,感覺身邊的人好像起身走了,他悄悄睜開眼縫看了看。
纖瘦的身子,腰身跟竹竿一樣,也怪不得賀長安說想保護他了,這麽個男人,真是……夠奇特的……
若是個女人就好了……
腦子裏突然浮現這樣一個想法,嚇得宇文頡猛地睜開眼睛。
「皇上?」拿着蜜餞回來的花春被他這詐屍一樣的反應嚇得一抖,眨巴了一下眼。
那眼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帶着星光,清澈如小鹿。
臉上微熱,宇文頡飛快地重新閉上眼,然後就感覺嘴裏被塞了個甜甜的東西進來。
床邊的人小聲的喃念着,「是夢遊吧,眼睛一閉一睜的……」
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膽子當著皇帝的面這麽碎碎念。
含着蜜餞,苦藥的味道好像越來越淡了,宇文頡腦子裏開始飛過很多思緒。
他今天一直在想事情,想得最多的莫過於賀長安說的那句「要是你在路上看見什麽感興趣的事情,第一個想到她,想與她分享,那你就是動心了」。
這是正確的嗎?如果是的話,他可能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了。
花京華是個男人,他卻覺得和他在一起很開心,甚至五天不離開紫辰殿都不覺得無聊。作夢會夢見,在路上看見奇特的花會想馬上跟他分享。
這樣的感覺,是喜歡嗎?
他是萬人之上的帝王,感情不能外露,更不能喜歡不該喜歡的人,花京華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劍,對外能防他的身,對內卻也能傷他的身。
他總不能還傻傻地把心給了人。
現在感情尚且不深,發現自己走錯了路也還來得及回頭,他可以改……
可以改的吧,畢竟這個一身奶味兒、愛吃小魚乾的男人,也沒什麽特別吸引他的地方。
花春坐在床邊,眼睜睜看着皇帝的臉越來越紅,忍不住瞪大了眼。
她伸手一摸,果然燒得更厲害了。
這太醫開的是什麽葯,假藥吧?花春急了,連忙轉身喊秦公公,「快拿壇酒來。」
秦公公一愣,不解地看着他,「皇上正病着,丞相想喝酒也不該在這個時候……」
「不是我要喝,是要拿來給皇上降熱。」花春道,「快點,別等會燒成傻子了,那咱們腦袋都得一起掉!」
一聽這話,秦公公連忙就讓人去拿酒,而候在外殿的太醫也連忙進內殿。
花春二話不說就回到龍床前把宇文頡的衣裳給扒了,只留褲子,露出他整個精壯的胸膛來。
哇,六塊腹肌!花春眼眸一亮。
接着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禽獸!人家都發高燒了她還看腹肌!
再連忙給宇文頡身上擦酒,幫着散熱。
秦公公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擔憂不已又連忙問一旁的太醫這行不行。
太醫摸着鬍子道:「這是民間的土方,降溫倒是有效,丞相見多識廣,果然名不虛傳。」
好吧,秦公公放心了,專心等在一邊,眼睜睜看着丞相大人把皇上摸了個遍。
折騰了半個時辰,宇文頡終於退燒了。
花春鬆了口氣,癱坐在床邊道:「等皇上好了,記得給我個賞賜,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屋子的宮人都沉默。
花丞相肯定是被酒味兒給熏醉了,這麽不要臉的話都說得出來。
瞧着那張帥氣的臉龐慢慢恢復該有的顏色,花春打了個呵欠,直接在床邊睡了,免得半夜皇上病情反覆,她又得被人從被窩裏拎出來。
外頭天色漸曉,一干宮人全都退出內殿,待秦公公端着水進來的時候,發現皇上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安靜地低頭看着床邊的人。
那眼神溫柔得真是跟他端着的盆子裏的水一樣。
秦公公看傻了,許久也沒能挪動一步。
像是察覺到他進來,宇文頡抬了頭,嘴唇還有點發白,卻是伸手朝他擺了擺,示意他等會再進來。
深吸一口氣,秦公公輕輕放下水盆,心情沉重地退了出去。
他眼睜睜看着自己從小伺候到大的皇帝對一個男人有了興趣。
秦公公心情很崩潰,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更不可能同誰說。本來他還是有些不確定的,但是剛剛一看皇上那個眼神,已經什麽都不用解釋了。
沒有君王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臣子的。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皇上是會顧全大局的人,就算當真喜歡花丞相,也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大不了私下……他可以幫忙瞞着。
若是花丞相要利用皇上的寵愛做什麽事情,那他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必須除掉他,以保宇文江山穩固,事後大不了去見先帝。
心裏的悲痛更加深刻,秦公公甚至已經開始想像萬一以後的皇后是個男人該怎麽辦了。
結果半個時辰之後,紫辰殿內殿的門輕輕開了一條縫。
帝王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他面前,白着嘴唇道:「秦公公,替朕找些好看的男子進宮來吧。」
啥?!秦公公傻了,獃獃地看着宇文頡的臉。
他不是對花丞相感興趣嗎?怎麽……怎麽還會要找其他男人?
雖然他一早有準備,已經讓人去尋了很多美男子留着,要什麽樣的人都有,但是讓男人進宮,這真的是沒有辦法之後的辦法啊,皇上竟然直接就選了這一步?!
「……是。」艱難地點了點頭,秦公公幾乎要落淚了。
紫辰殿的大門再度闔上,門外站着的是一顆操碎了的心。
花春醒來的時候,脖子僵硬得跟打了石膏一樣,擰了半天都沒有擰回來。
正嗷嗷叫着呢,一雙溫熱的手就按了上來,替她輕輕按揉着。
花春一愣,慢慢扭頭一看。
宇文頡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裏的神色不是很清楚,面部線條卻很柔和,開口道:「就你這不雅的睡姿,落枕也是活該。」
他燒退了,聲音卻還有些嘶啞,聽着竟然十分性感。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花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脖子收回來,生怕他一個用力就給自己擰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