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搜尋
火光造成的陰影以及動物的移動使得程意久沒法準確地瞄準,這個洞雖然很大,但是其餘的牆壁還是遮住了這頭吃人的野獸大部分身體。程意久又不能隨便開火——村民們跑來跑去,鬧得不可開交,如果他開火的話子彈很有可能會穿過牆壁擊中對面的人。
但是這是一個完成任務的好機會,恐怕未來未必還有那麼好的機會。程意久單膝跪在地上,用手肘支撐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形成了兩個三角架支撐住了槍。這是標準的跪姿射擊姿態,槍比直立射擊要穩定不少。透過機械瞄準器,程意久努力地分辨屋子裏的情況——照明的火盆早已經被打翻,裏面燃燒的木塊灑落一地。
這樣的情況配合上外面的火把以及移動奔跑的村民,使得屋子裏的情況根本難以看清楚——光與影形成了不斷在晃動的景色。“有個熱成像儀就好了......”程意久嘀咕了一句,隨後他開火了。精工細作打磨磨砂到溫潤的木頭槍身被戴着手套的手牢牢地固定住,核桃木的槍托也堅實地頂在肩窩。
調整到非常合乎程意久習慣力道的扳機平滑地扣下,0.30-06的子彈威力巨大,不存在能夠抵擋這種彈藥的陸地生物。槍口火光一閃,沉悶的槍聲蓋過了人們的吵雜聲。房屋裏傳來了熊的吼叫,隨後另一側傳來破碎的聲音。程意久拉動槍栓,退出彈殼將下一發子彈從彈倉里推上膛。
不過面前的房子卻在搖晃之中倒下了,破碎的木頭跟屋頂的茅草被地板上散落的木炭點燃,“熊跑了!熊跑了!”村民們高呼。“打中了么?”程意久的感覺並不好,他覺得自己很可能沒有擊中這頭野獸。這頭熊直接衝進了山林,在夜幕之中沒有什麼人敢追上去。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將房頂移開,看看裏面還有沒有活着的人。
程意久穿着獵裝,他的身影在火焰之中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這時候他很想抽一根煙。
本地廳的警察隊來了,這是早上的事情。這一夜裏死了四個人了,三個人兩個孩子一個女人直接被熊殺死並啃食,另一個男子傷重在早晨之前也死了。當然,帶隊的警官首先就見了本地村長,還有就是程意久這個“佐藤先生”。不得不說警官的見識也比本地人廣,光是看看程意久手裏的武器以及身上的打扮就知道這是大城市,說不定還是東京都的大少爺。
至於他的身份,本地派出所的說已經核實過,所以都廳的警官並不會再度核實一遍——他們是來殺死吃人的棕熊的,不是來辦理案件的。何況程意久是真正面對過這頭棕熊的獵人。“哦,山本警官。我不能說我完全看見了這頭棕熊的樣子。您也知道那些村民,他們總是慌慌張張地跑來跑去,結果就是讓我沒能看清楚——甚至我都不能說我打中了這頭熊。”
程意久拿出了一包英國煙,遞給了帶隊的警官一根,他彎着腰雙手接過了。而程意久又用火柴幫他點燃,自己卻沒有抽,洋派大少爺的作風顯露無疑。“我能告訴你的只是這頭熊應該非常大,在北海道或許也是特別大的一頭棕熊。因為前天我追蹤了它的腳印,步幅幾乎跟馬一樣大。”
山本警官也皺起了眉頭,這事情讓他也犯難——事態已經很嚴重了,這頭熊至少殺了五個人,而且根據一起來的獵人們以及警察們自己的分析,很有可能前幾年的熊殺人事件也是這頭熊乾的。這樣的話就至少有八個人死在了這頭熊嘴裏,而且這頭熊看來已經養成了吃人的習慣,這可是一個大麻煩。
現場到處都是血,死者已經被收斂——雖然有人說是不是留下屍體跟現場不動,大家埋伏起來說不定那頭熊還會回來,我們到時候趁機殺死它!大家有十多把獵槍呢,很有可能殺死這頭野獸。但是在失魂落魄的死者丈夫面前,這個提議被否決了......由於現場的情況,程意久越發覺得自己可能沒有擊中這頭野獸。
至於熊是從哪條路跑上山的?夜晚在場的所有人都各執一詞,每一個人都在說熊就從他們的身邊衝過去......偏偏現場的雪地也被踩得一塌糊塗,程意久覺得確實不好辦。
跟着警察一起來的也有附近的獵熊人,這些人的經驗很足,就是手裏的裝備不如程意久而已,而程意久提出要跟着他們的時候,這些人也唯唯諾諾地答應了。
果然是很有經驗,程意久學到了不少。這幾位獵熊人能通過樹枝上被擦掛過的痕迹,通過雪地上混亂的足跡分辨出熊的蹤跡,而且帶着大家沿着熊跑掉的方向追蹤。程意久跟警察隊長山本先生是唯二有望遠鏡的,他們兩個經常舉起望遠鏡打量山上的情況,看看是否能找到熊的身影。
冬天的山上,樹木都是光禿禿地聳立着,而山幾乎被白雪覆蓋,只有在山脊以及迎風面的積雪會被吹走,露出下面黑色的山體。山本手裏的望遠鏡看上去有點老舊了,但是他還是非常珍惜地將它放在牛皮盒子裏,由身邊的一個警官背着,那人小心地將它捧在胸口。程意久就放鬆得多了,他的黃銅望遠鏡看上去就比那個黑色的望遠鏡昂貴,而且就這樣用皮套掛在脖子上。
“真是有錢的大少爺啊。”程意久聽見了有人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他對待手裏望遠鏡的樣子可隨意太多了,似乎並不特別珍惜。“冬天不冬眠還要出來活動的熊,過去我可沒見過啊。”程意久說道,有個獵熊人就說了,“是啊,老爺。這樣的熊可不好辦,小人獵熊二十年,這樣的熊也只見過三頭而已。”
程意久挺好奇地盯着他,順手拿出了銀質的煙盒,拿出了一根煙給這個獵熊人。這人看上去恐悅至極,幾乎要跪下磕頭了——這種農民遇見武士老爺的樣子,也是沒準了。“小人遇見的這三頭熊,幾乎都是殺人熊。冬天裏不睡覺出來遊盪的傢伙......喂!與座,拿下你的帽子給老爺看看。”他喊了一句。
那叫與作的獵熊人轉過來,程意久也給了他一根煙,而這個人苦笑着拿下了遮住頭臉的帽子——猙獰的傷痕斜斜地劃過他的臉頰,以至於一隻眼睛跟嘴角都歪了,鼻子都塌下去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