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療法
瑪麗·馬寧·莫里西曾經有人問我我所做過的最糟糕的事情是什麼,我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我太熱衷於自己的工作了,因此里奇還是個孩子時,我沒能好好地照顧他。”里奇是我四個孩子中的老二,他出生時我19歲。當然,在物質上我盡了一個母親所能做的一切。我按時喂他吃奶,換尿布,給他洗澡,還保證他得到充足的睡眠。然而,如果你自己已為人父母,你就知道這還不夠。通常,當你看着一個初為人母的媽媽跟她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對視時,他們的親密之情表露無遺。我愛兒子,可是我們的關係缺少那種情感的大量迸發,缺少那種狂喜之情,那種心意相通之感。由於害怕永遠都不能實現自己當一名教師的夢想,我把自己封閉起來。我覺得自己骨子裏已經死了。我無微不至地照顧里奇,但在很多情況下我都僅僅是在機械地做着一個母親應該做的事。里奇六個月大的時候,身體突然無法吸收任何營養。他發高燒,連大夫也無計可施。無論我們怎麼做,里奇的體重都一個勁兒地下降。有一天,大夫對我說,我的孩子可能活不過那天晚上了。一大清早,我坐在醫院的一間屋子裏,隔壁,里奇正掙扎着活下去,幾根軟管從他細小的手臂下伸出來。一位主治醫師向我說明了里奇的情況有多嚴重,試圖讓我做最壞的打算。猛然間,我覺得自己正從屋子的另一端看着我和醫生交談。我所認出的“我”,也即我平日的意識,正在一個高高的角落裏懸着。它看着這間白色的無菌病房以及房間裏的人,樣子很是奇怪,既無動於衷,又夾着憐憫。我曾讀過有關靈魂出遊體外的故事,但都沒當回事兒。而現在,我可以清晰地看着醫生跟一個年輕的、充滿了恐懼的母親在交談:那個母親就是我。與此同時,我可以感覺到我的意識在里奇的屋子裏盤旋。我低下頭凝視着自己的孩子,突然意識到他所迫切渴望的並不是物質上的營養;他所需要的食糧是我沒能給予他的毫無保留的愛。在愛的荒漠裏,他的身體又飢又渴,無法茁壯成長。一眨眼的功夫,我覺得我的意識又回到了身體裏。我謝過醫生的慰藉之詞,便立即奔向里奇的房間。我已大徹大悟,無比清醒。當我走近他躺着的嬰兒床時,我的能量彷彿在增長,在擴散,把我那病榻中幼小的兒子籠罩起來。猛然間,我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身懷六甲的日子。我用我的愛,我的生命,緊緊地擁住里奇。我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軟管,輕輕地把手伸進嬰兒床,撫摸着他的臉頰,告訴我的孩子,我永遠不會再次剝奪他所需的愛。我的心完全敞開了。我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地愛他,多麼地需要他。在那短短的幾分鐘裏,我成熟了許多,許多。那個晚上剩下的時間裏,我就坐在里奇的小床旁邊,不住地祈禱,用手觸摸他那嬌嫩的肌膚。里奇熬過了那個晚上,他的病症也慢慢消失了。然而醫生警告我們說,他的神經可能受到了永久的傷害。等到一歲大的時候,里奇仍然不能夠自己站起來。他的手腳都軟弱無力。在那之後的日日夜夜裏,我跟丈夫和孩子的祖父祖母們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他。他逐漸強壯起來,但直到快三歲才完全康復。多年之後,當我看着他在高中玩橄欖球時,我幾乎無法相信,就是這個生機勃勃的年輕運動員,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幾乎不能挪動自己的四肢。我們彼此都創造了屬於自己的奇迹。他創造的奇迹是身體上的康復,而我經歷的奇迹讓我拋卻了恐懼和疑慮,進入了一片可以無拘無束地愛我的兒子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