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的末日到了(5)
趙普聽得出,趙光義的聲音有些顫抖,趙普輕言道:“王爺,你須謹記:成功與否,在此一舉!”趙光義沉了沉,道:“我知道: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趙光義說到“網破”二字時,確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氣概。然而,當趙普從懷中摸出一把小斧頭之後,趙光義卻又驚懼地問道:“趙兄,這……這是何物?”堂堂大宋晉王,會不識得一把小斧頭?只是內心有些惶恐不安罷了。這也難怪,趙光義雖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但當真的要去對自己的胞兄動手之時,他多少也是有些害怕的。趙普似乎一點也不害怕。他一邊將小斧頭往趙光義的手裏塞一邊淡淡地言道:“王爺,此乃冰斧,模樣雖小,卻鋒利無比,縱然是山中的猛虎,也經不住它的一擊!”猛虎如此,況人乎?況趙匡胤乎!趙光義握斧子的手哆嗦了:“趙兄,有……有這個必要嗎?”趙普回道:“很有必要!王爺若兩手空空,又豈能成事?”那小冰斧在雪光的映襯下,發出一種異樣的色彩來。那色彩又射進趙光義的眸子裏,使趙光義看起來異常地駭人。趙普一旁低言道:“王爺是不是害怕了?若是,王爺盡可以不去。待明日,普願隨王爺入宮向皇上當面謝罪,說不定,皇上看在我等主動坦白的份上,會饒我等不死……”“趙普!”趙光義低喝一聲,“你把我趙光義看成是什麼人了?大丈夫行事,如何能畏首畏尾、半途而廢?更何況,事已至此,我等也別無退路!”“說得好!”趙普誇讚了一句,“王爺有如此氣魄,定能成為曠世的明君!”許是受了“明君”二字的鼓舞吧,趙光義掄起冰斧在雪花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接着,他便把冰斧揣入了懷中。厚厚的棉衣內,恰是隱藏冰斧的好去處。趙普忙問道:“王爺這就入宮?”趙光義按了按冰斧:“趙兄,你就在此恭候佳音吧!”說完,趙光義就甩開大步走了。雪花落地雖然悄無聲息,但趙光義的腳步踐踏地雪花上,卻發出了瘮人的“咯嚓”聲。發出瘮人之聲的還有趙普。趙普一邊看着趙光義離去的背影,一邊獰笑道:“皇上,你對我不仁,就別怪我對你不義!”趙光義漸行漸遠了,濃密的雪花隔斷了趙普的視線。但趙普卻清晰地看見,那趙光義僵硬的身軀,已經走進了大宋皇宮。趙光義剛入宮,那王繼恩就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迎接。他告訴趙光義:皇上仍然在寢殿裏休息,陪伴皇上的是宋皇后和花蕊夫人。趙光義只對王繼恩說了四個字:“你且帶路!”王繼恩在前,趙光義隨後,二人默默地向前走着。這時候,大雪突然停了。雖然飄雪的時間並不長,但地面上也已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厚厚的雪壓着皇宮的道路,使得大宋皇宮是那樣的寂靜,寂靜得似乎只有趙光義和王繼恩的腳步聲。來到趙匡胤的寢殿前,王繼恩讓趙光義稍候,自己先入內稟報。很快,王繼恩復出,說皇上叫晉王爺進殿。趙光義不自覺地又摸了摸胸口:那把冰斧硬硬的,還在。王繼恩悄悄地離去了。他也沒有離得很遠,只在寢殿的周圍轉悠,像是一個哨兵。趙光義急促地喘息了幾口,然後一步步地、幾乎是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寢殿。有點出乎趙光義意料的是,他本以為趙匡胤是躺在床上的,而實際上,趙匡胤是盤坐在地面的一張席上,正在宋皇后和花蕊夫人的侍候下飲着酒。殿內紅燭閃耀,氛圍倒是暖融融的。趙匡胤看見了趙光義,忙着招呼道:“光義,快坐下!王繼恩說你特來看朕,朕很高興,你快坐下陪朕飲上幾杯!”趙光義慢慢地坐在了趙匡胤的對面。宋皇后拿過一盞杯,花蕊夫人給杯里斟上了酒。趙光義慢騰騰地問道:“皇兄,聽說你龍體有恙,又如何這般飲酒?”趙匡胤“哈哈”一笑道:“光義,朕只是着了點涼發了點燒,又何恙之有?縱然有恙,朕也不會辜負這良辰美景啊!”“皇兄說得對,”趙光義附和道,“如此大雪,正是飲酒的好天氣!”殿門敞開着,可以觀看殿外皚皚的雪景。對雪品酒,不啻是人生的一大樂趣。只是趙光義懷中的那把冰斧,實與這種樂趣不相匹配。對飲了幾杯之後,趙匡胤忽問道:“光義,那趙普可還在你府中?”趙光義小心翼翼地言道:“趙普尚在。他本想明日離開,可這一場大雪……皇兄此時如何想起趙普來?”趙匡胤回道:“趙普在京城時,朕常去他家吃狗肉。有時,也逢着這樣的大雪,朕與他一邊吃狗肉一邊飲酒,一邊隨意交談……現在想來,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啊!”趙光義強笑道:“皇兄,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臣弟也是看在過去的交情上,才容趙普在府中玩樂的。”“好吧,”趙匡胤舉起杯子,“我們不提趙普了,喝酒!”趙光義本不想多喝酒的,可又怕酒喝少了會心虛。那趙普不是說過,只要多喝些酒就什麼顧慮也沒有了嗎?這麼想着,趙光義就放開嗓子,與趙匡胤一杯一杯地對飲起來。對趙光義而言,一邊偷覷着花蕊夫人的臉色,一邊喝着她親手斟的酒,也的確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