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蘇華曄像是沒有看見他般,點了點夏晞附近的桌面,勾唇道:“點好了嗎？”

夏睇輕搖頭,握筆的手指節處慘白。他微愣片刻,抬眸看向蘇華曄,墨色的雙眸似是清潭般澄澈。

“學長先點吧。”

蘇華曄右手托着下巴,有些無奈地看着他:“夏晞啊，脾氣太好,以後可能會吃虧的。”

夏晞笑了笑，狀似無意地開口:“那學長以後罩着我嘍？”

天色略暗,店裏的暖光將夏晞側臉鍍上柔光,雙眸在暗影中燦然如星。

他在期待着。

“好。”

“啊,要趕緊菜了,上了一天課，我也很餓了。”夏晞低頭，試圖用新的話題掩住唇角笑意，他在菜單上搜尋着菜,“豆芽、海帶、□□條、雞翅尖、牛肉卷、火腿腸……”

“這些菜多點一份，我也挺喜歡吃。”

這時，蘇父將鍋盆端了上來,紅色的湯上浮着幾根尖椒,看着就令人食慾大開。

南城人對火鍋的熱愛，深埋於骨中,火鍋店已成為他們聚會時首選的地點。

蘇父將鍋放在電瓷板正中間,擺好后,對着夏晞道：“小同學啊，別客氣，想吃什麼儘管點，我家曄曄可是早上就和我們打了招呼了，說要請你吃飯呢！”

“謝謝叔叔。”夏晞禮貌道謝。

“說謝謝可就客氣了啊，你還是曄曄頭一個向我介紹的朋友呢，你不知道啊，我之前還很擔心曄曄太孤僻。”

蘇父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可別說，我兒的朋友還真和我兒一樣俊。網上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長得帥的人都和長得帥的人一起玩了，怪不得我年輕時候，我和我的朋友都在學校四大帥哥裏面。對了，你們學校有沒有那個來着，曄曄和這個小同學應該——”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蘇華曄打斷——“爸！”

蘇華曄真的頭疼了，“爸別說了！我朋友還在這兒呢！”

蘇父瞪眼：“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啊，你遺傳了我和你媽的長相，怎麼就不能混個四分之一了——”

“爸！”蘇華曄再次打斷了他，“快去忙吧，今天客人這麼多，等會我來幫你啊。”

“別別別，你和這個小同學好好玩啊，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儘管說啊。”蘇父說著，一拍腦袋，“差點忘了一件事情了，我先走了啊。”

“爸，等會我來幫你。”

“幫什麼幫啊！”蘇父瞥了蘇華曄一眼，“高三還不好好學習，等你考完試，想來店裏多久就來店裏多久，我絕不攔你。”

“爸！”

蘇父揮揮手，道：“好好玩啊，曄曄就別操心店裏的事情了，現在我們還能忙得過來。”

他頓了頓，盯着蘇華曄：“其實我剛才說的不太對，學習嘛，也不能太累，不管怎麼樣你身後都有我們呢。你這段時間，天天學習到那麼晚，我和你媽看着，都怪心疼，怕你太累了。今天啊，你就好好和這個小同學放鬆一下。”

“叔叔再見，謝謝叔叔。”

蘇父聽了夏晞的話，做出生氣的模樣：“你再和叔叔客氣，叔叔可就真不高興了。”

臨走前，蘇父還又交代了他們一遍：“玩得開心啊，叔叔今天店裏忙，沒辦法好好招待你們了。”

夏晞笑着點了點頭，談話間鍋里的火鍋湯已經開始滾動起來，他藉著調小火力的動作，掩去心底的情緒。

火鍋的香味勾得他們胃部更加飢餓，鍋內升騰的熱氣朦朧了夏晞的表情，待蘇華曄點好菜后，他起身走向收銀台。

來到收銀台，夏晞將菜單交給蘇父。

蘇父接過菜單，將他們點好的飲料給夏晞，夏晞右手提着飲料和蘇父打完招呼，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卻被蘇父突然喊住——“小同學啊，你先別走，叔叔送你一樣東西。”

他見那名高大的中年男人，彎下腰，從柜子下面取出了一個白色盒子。隨後那男人打開盒子，裏面躺着一個白色、長方體、四五寸大小的物體。

正是MP5。

夏晞頓時怔住了，隨後那個盒子被蘇父塞進他手裏，耳邊傳來蘇父略帶躊躇的聲音：“曄曄不是說你今天生日嗎？我想着也沒什麼好東西能夠送你的，就趁着下午店裏生意不太忙的時候，跑去周圍的書店買了一個。”

他停了一會兒又道：“我想不到送你什麼東西了，又聽說現在學生們流行玩這個，就買了一個回來了。你放心啊，我特意挑了一個沒有遊戲，都是學習軟件的機子，我看了一下，這個還可以查字典呢！”

夏晞愣了片刻，倏然覺得手裏的盒子像是火燒般灼手，他說不清楚那是何種感覺，好像自己的內心被某種情緒突然填滿，卻又好像空蕩得厲害。

眼前的中年男人，頭髮間隱隱摻雜着幾根白色，即使皮膚黝黑，眼角爬上皺紋，也能看出其年輕時的風采。

他記得小時候，每到生日那天，父親也會遞給他一個盒子，盒子裏裝着禮物，每一年的禮物，他現在都還在，哪怕是壞了，他也將其擦得乾乾淨淨，擺放在一起。

夏晞道了謝，拿着盒子朝着向他們桌子方向走去。不知為何，他鼻子有點酸，眼睛也濕潤了。

學長的爸爸人真好。

他想爸爸了，也想媽媽。

深埋在心底的許多委屈，像是被拉開了閘門般，瞬間衝下來。夏晞低頭抿唇，薄唇泛出慘白。

行在過道中，夏晞餘光瞥見周圍人歡聚的場景，耳內傳來他們熱熱鬧鬧的聲音。他忽覺得自己就像是天地間一根浮萍，尋不到歸處。

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一句話——“熱鬧都是他們的，而我什麼都沒有。”

猛然之間，他抬頭朝着蘇華曄方向看去，那雙琥珀色眸子的主人正在盯着他。蘇華曄就坐在窗邊，用手托着下巴，抬眼看他。

安靜，美好。

驀然，他又有了那一種感覺，天地間所有的物品在遇見那人時都淪為裝飾品。那人掀唇微笑時燦然的眸光，就是屬於他的熱鬧。

*

傅景斯填完了菜單，視線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蘇華曄，卻發現蘇華曄的眼神未落向他，而是在另外一人身上。

英俊的少年頓時沉了眸色，起身離開椅子，邁步走向收銀台。

蘇父算賬時，看着站在台前的少年，頓覺南中的孩子，長得真精神，忍不住就提了一句：“真巧，我兒子也在南中上學。”

傅景斯聽了，微笑：“叔叔，您好，我是您兒子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