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5.第 5 章

顧九睡覺前,方北冥還在畫符,他和邵逸一人睡了一頭,結果第二天等他醒來時,邵逸睡在他旁邊,方北冥一人佔了一頭。

顧九睜開眼就看到邵逸的臉,嚇得頓時不敢動,這人睜着眼時滿臉不耐,就連睡覺的時候都皺着眉,一副老子很生氣的模樣。

不過邵逸身上真的很暖和啊,顧九很久沒睡過這麼舒坦的安穩覺了,一覺天亮,半夜沒有被凍醒。

不過邵逸很驚醒,顧九隻輕輕動了下他就感覺到了,眼睛一下子睜開,眼神有點剛醒的茫然,很快變得清明。

邵逸睡在外側,他看看窗外,翻身下地讓顧九下去,還順腳踢了熟睡的方北冥一腳。

被踢的方北冥嘩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雙手掐了個決,眼睛還閉着呢,嘴裏嘟囔:“有鬼嗎?”

邵逸道:“天亮了,起來。”

方北冥倒回床上,抱着被子打滾:“好徒兒你再讓為師睡會兒吧,昨晚為師放血打鬼,頭暈着呢。”

邵逸冷冷道:“與老將軍約定好的日期快到了。”

方北冥像被戳中死穴,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伸手在枕頭底下摸索兩下,掏出一根紅繩,中間吊著一個紅色小包。

顧九正在旁邊用手指梳頭髮,見方北冥將這紅繩扔過來,手忙腳亂地接住。

方北冥道:“小九,這個拿去戴上,以後尋常野鬼再不敢吃你。”

顧九捏了捏紅色小包,薄薄的,裏面裝的應該是符紙,他將紅繩掛在脖子上,道:“謝謝師父。”

方北冥擺了擺手,穿好鞋便走了出去。

邵逸出去前跟顧九說:“把你東西收拾一下,撿緊要的裝,一個包袱裝完最好。”

顧九忙點頭:“知道了,師兄。”

顧九把堵窗戶的破床單撕了一塊下來,把自己平常穿的衣服放進去,也就兩件,還帶着補丁,還有奶奶留下的一件說要傳給他媳婦兒帶的鍍銀首飾,然後便沒了,真的窮得很。

把包袱打結后,顧九也出了屋子。

方北冥和邵逸正在打水洗臉,小弟在昨晚垮塌的牆裏刨東西,顧九走過去幫它找,最後翻出一隻死老鼠。

方北冥笑道:“原來這隻老鼠是給你帶的。”

顧九不好意思地笑笑:“它怕我餓着。”

昨天方北冥他們途徑這裏時,遇到了叼着老鼠回來的小弟,方北冥覺得這黑貓十分有靈,想收為己用,沒想到小弟不從,便帶着邵逸沿路追過來,陰差陽錯之下救了顧九,多了個徒弟。

方北冥摸摸肚子,“我也好幾天沒吃肉了,等會兒就把這老鼠烤了加餐吧。”

“好啊。”顧九自然沒有不舍的,他提着老鼠準備進廚房收拾,沒想到邵逸臭着臉走過來,一把搶過老鼠,進廚房忙活了。

“師、師兄。”顧九追上去,想說他來就行了。

方北冥攔住他,手裏遞過來一個油紙包,“把這個給你師兄,叫他烤烤熱。”

顧九傻愣愣接過去,進廚房后又聽方北冥沖這邊喊了聲:“逸兒,老鼠肉少放點鹽,別弄太咸啊。”

顧九剛走到邵逸身邊,就聽邵逸抬頭爆吼:“愛吃不吃!”

外面方北冥跟被掐了脖子的雞似得一下沒了聲音。

顧九期期艾艾地說:“師兄,還、還是我來吧。”

邵逸不搭理他,處理老鼠的時候一臉的深仇大恨,不過動作倒是嫻熟,可以看出以前沒少干這種活兒。

不過邵逸動作嫻熟歸嫻熟,就是這烤肉的技術完全不敢讓人恭維,烤肉的時候火燒得旺旺的,熟的倒是快呢,但等肉全熟后,外面那層也焦黑得差不多了,鹽巴也撒得太多,顧九在旁邊欲言又止好幾次,但想着對方那個暴脾氣,輕易不敢開口,還是吃咸點吧。

於是一頓早飯,三個人邊吃邊往嘴裏狂灌水,倆吃白食的還誰都不敢說什麼。

吃好飯,顧九將門關上,背着包袱抱着小弟,回頭看了一眼這生活了八年的地方,轉頭跟上了方北冥和邵逸。

顧九所在的這個國家,叫夏國,這次他們要去的,是一個叫南湖郡的地方,約見一名夏國的老將軍。而從這裏到南湖郡,方北冥說最少也還要趕五天的路。

這天三人在一個小鎮停下,經過一個麵攤時,三人肚子同時咕咕叫了起來,掌握着師門財政大權的邵逸在兜里掏了掏,掏出僅剩的一塊銅板,木着臉:“買碗麵湯分着喝吧。”

顧九臉紅了紅,他覺得如果不是忽然多了他這張嘴,師父和師兄一碗面應該還是能吃得起的。其實方北冥本事大,趕路這兩天,經過一些小鎮的時候方北冥也會擺攤算命,但他收下的錢,總會拿一半出來散給窮苦病弱之人,另一半留着三人花用,這裏還包括方北冥買符紙、硃砂等材料的費用。

就這幾天顧九的感受,賺得多的時候呢,他能跟着吃一口軟乎的白面饅頭,賺得少的時候,只能喝連米粒都看不着的稀湯,或者乾脆挨餓了。

方北冥看看身邊的倆小孩兒,訕訕笑道:“跟師父擺攤兒去吧。”

三人隨意選了個地兒,方北冥把吃飯的傢伙事擺出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兒八經地坐在中間,顧九就抱着自己的包袱摟着睡覺的小弟,和邵逸一人坐一邊。

坐了好久,“哐當”一聲,一角碎銀子扔在三人面前,一個提溜着鳥籠滿身富態的大老爺從他們身前走過,“拿去給倆孩子買點吃的吧,看給瘦的,皮包骨了。”

說完便逗着鳥兒揚長而去。

三人都有點尷尬。

顧九窮,衣服褲子全都帶着補丁,以前奶奶在時,好歹不會餓着他,奶奶走了后,有一頓沒一頓的,瘦的跟豆芽菜似得,他不會梳頭,每天用手把頭髮隨便一抓了事,跟個小乞丐似得。

他師父和師兄也好不到哪去,兩人身上的道袍,破倒是不破,就是看着舊,顯然穿了許久。因為總要撒錢出去做好事,吃得也不算好,所以邵逸雖然長得高,但看着也瘦。

因為趕路,風塵僕僕,三人看着還跟討飯的乞丐差不遠了。

那碎銀子被扔在那兒誰都沒去撿,還想着自食其力,但是這小鎮來往人倒是多,迷信的卻少,擺了半天攤兒,肚子咕咕叫了三回還一卦都沒賣出去。

方北冥看顧九小臉餓的慘白,只得撿了碎銀子,悻悻道:“晚上師父多給那位大老爺念兩道祈福咒。”如此,這錢便算沒白拿。

三人在之前經過的麵攤上一人吃了兩碗,多喝了半碗麵湯,才總算填飽了肚子。

吃過飯,繼續擺攤兒,坐了大半個下午,方北冥總算賣了幾卦出去,賺了二十來文錢,散出去一半,剩下的錢全拿去買了麵餅子,留着趕路吃。

之後便不帶停的繼續趕路,他們晚上睡覺基本不會住店,要麼找個小村子投宿,要麼找破廟湊合一晚上,要都沒有,那就只有幕天席地了。

這日天都黑了好一陣兒,三人有幸在野外找到一間破廟落腳。

顧九自覺自己目前是跟着吃白食的,所以做事比較殷勤,進了破廟,他不帶停給收拾出一塊空地,等會睡覺用。

這破廟裏看着倒還好,平常在這歇腳的人還是有的,木板和乾燥的稻草都有,鋪一鋪,墊一件衣服就能睡,冷的話,在旁邊燃一堆火就行。

其實顧九覺得不燃火堆也沒事,因為挨着邵逸睡,就跟捧着火爐一樣,一點都不擔心會凍着。

顧九已經拜了師,方北冥說要教他自然不是只嘴上說說,顧九學習的時間,一般是晚上睡前,不過教他的卻不是方北冥,而是邵逸。

捉鬼、算命之事,對顧九來說這些是他將來立身、保命之本,邵逸又凶、不耐煩,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單純只怕邵逸罵他,顧九都學得十分認真。這個世界的字他不認識,得從最基礎的學,不過好在他的這副殼子裏,裝的是個成年人的靈魂,他人又不笨,對於知識的理解還是比較容易的。

學了一個時辰,明早還要趕路,三人便睡了。只要是在野外或是破廟裏,為了保暖,邵逸永遠是被夾在中間的那一個。

雖然睡在地上,但渾身都暖洋洋的,顧九挨着邵逸,沒一會兒眼皮便沉重起來。

快要睡着時,顧九忽然聽到邵逸在喊他。

“小九,小九。”

顧九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然後睜眼,看邵逸站在破廟門口,背後漆黑一片,不耐地喊他:“小九,陪我出去解手。”

顧九看着邵逸的冷臉就慫,哦哦兩聲,迷濛着眼趕緊爬起來,走向門口。只是等他走到門口,左手忽然被火熱的掌心拽住。

身後傳來邵逸那熟悉的冰冷語調:“你到哪裏去?”

顧九愕然回頭,就見身後也站着一個邵逸,他再回頭看前面那個邵逸,就見前面那個邵逸的臉,忽然變得不清晰起來,漆黑地模糊一團,伸手來拽他,觸手冰涼,激得顧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師兄!”顧九終於意識到不對了,拚命去掙脫那假邵逸的手。

邵逸一手拉着顧九,一手掐訣念咒:“神歸廟,鬼歸墳,妖魔鬼怪歸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並指往前一指,前方那假邵逸發出似人非人的怪叫,化成一團煙霧逃離了此地。

邵逸冷哼一聲,拉着顧九離開門口回到廟內。

走到睡覺的地方,顧九整個人都僵住了。

只因在他先前躺着的地方,還躺着一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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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靈陰陽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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