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在人群里生活有時比在狼群里還難
一
情緒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情緒好壞，對你所要辦的事是否成功，影響極大。每個人都不應忽略情緒對人的行為所產生的作用。
當你由於某種原因情緒不佳時，請記住，別做事。找一個安靜的或能使你開心的地方，調整一下。
每個人都要儘可能地保持愉快樂觀的外表，坦率大方的微笑，意氣風發的決心，精神飽滿的鬥志。
最佳的精神狀態和肢體語言，可使你無往不勝，無堅不摧！
第二天早晨，我精神抖擻地又向那個戰場迂迴過去。
我冷靜詳細地分析了一下戰局，感到這次是我做推銷工作以來最難搞定的一次。昨天我已經失敗過一次了。
那些人冰涼冷漠的表情，可以速凍任何一個人的熱情。但究其原因，還是熱情的溫度不高。
水是可以克火，但體現在量變上。如果將一杯水投入熊熊的爐火之中，它會頃刻之間化為水蒸氣。
我要燃燒我的全部熱情來熔化這些人的堅冰！
我一進辦公室，迎面碰見了那個倒霉的“泥鰍魚”，他也認出了我：“你怎麼又來了？”
我微笑着說：“你好，我也沒說我不來呀？請吸煙！”
我急忙掏出一盒“大中華”香煙，取出一支遞給他。因為昨天我觀察到，他一根接一根地狂吸着煙，是個煙鬼。
人就怕沒嗜好，凡是有嗜好的都好對付。
果然，他接過我的煙，臉上緊繃的肌肉略鬆弛了一下。我趕緊給他點上火，問：“於經理在嗎？”
實際上，我已經看見於經理正坐在他的辦公桌前看着什麼訂單之類的東西。他那肥厚嘴唇上依然閃爍着油汪汪的光芒。
泥鰍魚狠吸了一口煙，讓開了路。我徑直走到於經理的面前，恭敬地遞上一支煙，被他擺手拒絕：“我不吸煙。”
他抬頭，認出了我。表情木然地上下打量我，最後目光落在我的雙腳上，說：“你這雙涼鞋是新買的吧？”
對他的問話我感到納悶，還沒等回答，他緊接著說：“就是把你這雙鞋底子磨沒了，也不會訂你的貨。浪費時間幹啥？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們這裏沒有一點地方再擺你們的東西了！還是別廢話啦！走吧，到其他地方看一看……”
說完，他閉上了油汪汪的嘴唇，不想再理我。
對於經理的拒絕，我一點不感到意外。當對方說“不”時，正是走到了讓他說“行”的十字路口。何況我已習慣了聽任何一種“不”。只不過今天的“不”難度相當大。
每個商家對你說不時，都有他具體的內因，不能用一種經驗同時在多處商家使用。但也不能排除他們的共性，要找到他們利益的興奮中心。
整個世界都是在各種利益的驅動下運轉着。追求利益的動機各有不同，有的為整體利益而考慮自己的利益，有的赤裸裸地就為自己的利益。只要你出錢多，他可以將馬糞擺在櫃枱上當高級點心銷售。
我現在還弄不清，這位於經理是不是“馬糞經理”。
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商家由於藉助於地理環境和其他方面的優勢，得以生意興隆，處於顛峰時期，養成了富於野性的傲慢，毫無顧及地用粗俗卑劣的方式，拒絕上門推銷的客戶。
在這辦公室里另有個小會客室，此時那扇門緊閉着。只有被他們認為有資格的客戶，才能被引到那間屋裏暢所欲言。而在這屋裏，他們連一把椅子也不準備，讓客戶站着和他們說話。每一個客戶都像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來聽老師訓話，無形中給客戶造成一種心理壓力。
當你和別人同時坐着說話，會有一種平起平坐的親切感；當你站着對坐着的人講話，會產生一種地位不同的自卑感。
難怪過去的皇帝不輕易“賜坐”給大臣，就是顯示自己的特權和地位。在宋朝以前，宰相是惟一有資格坐着和皇帝說話的人，可宋太祖為顯示絕對皇威，把宰相的椅子也撤掉了，只有皇帝一個人坐着，全國所有人都“站着”。宋朝最後滅亡了，就是因為他們“椅子”太少了。
當你能站着將坐着的人說服了，你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位語言大師。
我站着和這位於經理說話時，沒有想到語言大師的事，只是後悔沒在商場買一把廉價的摺疊椅子。看來干到老學到老這句話真對呀！
對於經理的拒絕我毫不在意，而是繼續加強我的微笑，用更加誠懇地語氣說：
“於經理，我知道您很忙，不好意思，不過我一千多里地來到這兒，能不能簽訂合同沒什麼，主要是互相溝通一下嘛！看看我們的產品，也許能聽到您的寶貴意見，只要您這著名的商家領導看一眼，我也沒白來，回去后和我們領導也好有個交待呀！”
我邊微笑着用我的廢話開路，邊從提包里往外掏出樣品，邊說：“你們的業務訂滿了，正說明貴公司實力強大，人旺財盛，名聲遠揚，才引來全國各地的廠家。我們寶力美公司在很早就久聞你們的大名，可惜我們的產品這麼長時間也沒擺在你們的櫃枱上……”
很快，一件件樣品擺滿了於經理的桌子。
我拿着一個精美的小盒，俯身介紹說：“於經理，您請看，這就是目前最受歡迎的‘逸柔’美髮膏，連美國影視明星來中國時都要買上好幾瓶帶回去。這樣的好產品如不擺在你們大名鼎鼎的星春源百貨商廈的櫃枱，真是太遺憾了，你再看一看這個……"
於經理打斷了我的話說：“只要是好東西，擺在哪裏賣還不一樣……”
“不一樣！”我馬上說：“同樣一個燈籠，擺在小學校的門口和掛在天安門城樓上，會產生完全不同的價值觀……"
於經理終於露出一個淺笑說：“你這張嘴好像比你的產品質量還好。”
堅冰正在被融化，談話漸入軌道，可突然出現了第三者插足。
那個面黃肌瘦的何經理（後來我知道他是個副經理），他手裏提着那把他自坐的椅子，來到於經理的面前，故意往地上狠狠地一放，一支椅子腿壓在我的腳上，他竟裝作不知，面不改色地坐在上面，悠閑地和於經理“彙報工作”。
正值盛夏，我穿着露着腳趾頭的涼鞋，大拇腳趾被狠狠地一軋，鑽心疼痛！
可氣的是他明明知道壓着了我的腳，卻安之若素，端坐在上面！
虧得他面黃肌瘦，不，應該說是面紅肌瘦，昨天由於飢餓，我神志麻木，沒看清他的嘴臉，現在就在眼皮底下，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瘦又紅佈滿血絲的小臉，像北京動物園裏的猴子，他眨動的眼睛，抽動的鼻子，靈活的瘦體，抓耳撓腮說話的樣子，分明就是一隻猴！
我的意識流，讓我從他的後背往下看，是否有條尾巴？可沒有，他已從猴類進化到人類，那為什麼還這樣猴性呢？大模大樣地坐在別人腳趾頭上？……
虧得他面紅肌瘦，體輕如猴，否則我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我現在完全相信，我公司同行們說的，就是在這間屋子裏聽到了“滾”字，很可能就是從這瘦皮猴嘴裏噴出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要堅強地忍着，裝成若無其事！
不能表露出絲毫的痛苦和激動。他的無理之行，意在挑起我的憤怒，想讓我和他用同樣的“獸性”互相對攻。
當兩獸對攻時，窩裏的其他獸就要群起而上，打敗外來入侵之獸，這種場面在動物世界裏常見。
我不能中瘦皮猴的奸計。一個人在最惡劣的處境中依然能保持沉着清醒冷靜地頭腦，這正是智慧中的大智慧。
我輕輕拍了拍瘦皮猴削瘦峻峭的肩膀，忍着肉體上的痛苦和精神上受到的莫大屈辱，依然保持着我永不消逝的笑容，非常平靜地說：
“何經理，對不起，您壓着我的腳了。”
這傢伙佯裝沒聽見，只顧沒話找話的和於經理嘮叨着無休止的廢話，藉以延長我的痛苦，毀滅我的意志。
直到我又用沉穩的口氣，反覆說了三遍，他才裝成恍然大悟的樣子，假惺惺地轉過猴頭，看着我說：
“你怎麼不早說呢？我說今天這椅子為什麼這麼不平坦，坐在上面很不舒服！原來你的腳在下面。對不起！”
多麼可惡的傢伙，明明故意傷害別人，卻說出如此畜牲般的語言，進行更一步地傷害！
後來我得知，這個何副經理掌握着很多關係戶，他從中大量吃回扣，他認定產品的標準完全取決於對方能給多少回扣。
這是地道的“馬糞經理”。
這個辦公室幾乎所有的人都有這樣的“關係戶”。我來這裏推銷顯然和他們的老關係戶發生了衝突，怕斷了他們卑污的財路。於是瘦皮猴首當其衝，先從肉體上下手，再從精神上攻擊，直到打垮我！
當個合格的推銷員，包括想成其大業者，必須具備能夠經受住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
不過在肉體上遭受攻擊，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這時，何經理枯乾削瘦的身子略微站了一下，我急忙把腳從椅子下抽了出來，笑着說：
“我應該道歉，讓何經理的身體傾斜了這麼長時間，不好意思。雖然壓了我的腳，不過也是件好事！”
於經理有些不過意，斜視了一眼何經理問我：“壓了你的腳，怎麼還是件好事呢？”
這時瘦皮猴何經理站起來，惡意譏諷地注視我的反應。
我輕輕彎着腿，揉了揉腳趾頭說：
“何經理只壓了我一個大腳趾，可我長着十個腳趾頭，其他九個沒壓着，平安無事，這不是件好事嗎？”
於經理笑了，我也笑了。
於經理看我的腳趾頭有些紅腫，示意我坐在何經理用來壓我腳的那把椅子上。
可何經理如猴子般的靈活身體，又坐在了上面。他為剛才的“暴行”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感到沮喪。主要是沒有消滅我的笑容。
他所希望的是先激怒我之後，讓我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做出同他一樣的蠢行，然後再瞅准機會，吼出他的“滾”字，把我驅趕出門外，可不料他的打算落空了。
於是，他馬上組織第二次挑釁，這次完全是從精神上來打擊！
他坐在椅子上，揚起削瘦的小猴腦袋說：“你是黑龍江寶力美公司的？你們先後來了十多個賴皮纏，我早就告訴過你們，我們不可能經銷你們的化妝品，全國大城市的有的是，北京、上海、廣州的貨我們都經銷不過來，還能要你們黑龍江省一個小小亭江的貨？真是笑話，你們能產出什麼樣的高級化妝品？瞧瞧你們這些包裝，一瞅就是些劣等貨！小子，還是趕快回去吧！你一年四季在外面跑累不累呀！你老婆在家都和別人上床了，我親眼看見的，前天我剛從黑龍江回來！”
“哈哈哈……”滿屋人一陣哄堂大笑。
那個泥鰍魚也提着他那把椅子走過來，坐在地中央，幫腔說：“真的，老弟，你快回去吧，何經理說得對，你老婆真和別人上床了，我也親眼看見了，你老婆是不是長得又白又胖，梳着披肩發？”
“哈哈哈……”屋內又是一陣鬨笑。
“哈哈哈……”我也仰天哈哈大笑。當別人哈哈大笑時，你愁眉苦臉就是失敗者。我讓我的笑聲比屋內所有人都響亮。
聽到我的笑聲，他們全都愕然！
瘦皮猴何經理陰聲地問：“你笑什麼？”
我說：“我笑是因為這是件好事！”
泥鰍魚說：“又是好事？你老婆和別人上床還是一件好事？”
我說：“對，專門和別人老婆上床的人，就是我老婆不和他上床，他也會去找別人的；能讓別人的老婆不和他上床，這不正是件好事嗎？”
人們又是一陣笑。
瘦皮猴何經理嘲弄地說：“你犧牲自己的老婆，換取他人老婆的安寧，這種甘當王八的精神實在可嘉！”
我說：“對。但可惜我現在還沒結婚，不知道老婆上床是怎麼一回事，我只知道，人活在世上真不容易，我爸爸告訴過我：生活在人群中，有時比生活在狼群里還難！”
說完我收住了笑容。
為什麼我要將這句話說成我爸爸說的？因為在座的所有人年齡都比我大，有的已是我爸爸的年齡了，為什麼如此無理地欺負一個“小孩子”呢？
我用充滿人性哲理的語言，旨在感召他們所有人的良知。讓他們自己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
我收住笑容的目的，是要發起進攻，但不是獸與獸的對攻，而是把話題納入人性道德的軌道。
我在等待着，倘若這個瘦皮猴和泥鰍魚包括屋內所有的人再發出“獸語”，我將用人類最文明的子彈將他擊斃！
我相信，人性崇高的文明是能夠打敗野蠻獸性的。
沒有人說話了，所有的人都在那裏看着我。只有我巍然地站在那裏，我猛然覺得自己高大了。
我露出一絲冷笑，目光鎖定在那個禍首瘦皮猴的身上，他還想嘲弄我，但在我非同一般的氣勢面前，卻收住了口。因為他看見尚存一絲正義的於經理對他們揮了一下手勢。
那是個全部收兵的手勢。意思是說：“算了吧，算了吧，我們別做得太過份了。”
屋內又平靜了。
瘦皮猴已完全沒有了鬥志，他站起來惡毒地斜視了我一眼，提起那把椅子，溜回了他自己的位置。
泥鰍魚一看也沒什麼趣了，想溜開，我笑着對他說：
“來，大哥，再吸支煙。”
泥鰍魚擠出一絲尷尬地笑容，很吃力地接過我遞給他的煙，放在鼻子上，下意識地聞了一下，用發畏的眼睛看着我說：“不好意思，又抽你第二支煙。”
其實他真不夠意思，一進門時我就貢獻給他一支煙了，剛才他還和那何經理一起奚落我。
我說：“這算什麼，煙酒不分家嘛!況且我也不會吸煙，不如你全拿去算了……大哥，我看你的煙癮不小啊！……”
一個人無論他對什麼過於上癮，都將失去自尊。
“這怎麼好意思，不要，不要！”嘴裏雖然這樣說著，卻輕舒猿臂，順手把那包煙全拿了過去，收入口袋裏。然後歉意地望着我：“你坐這呀！……”
他指了一下自己的椅子，“我要出去辦點事。”說完溜了出去。屋內少了個“勁敵”！
一包香煙換來一把椅子。我提着泥鰍魚那把椅子，坐在於經理的面前。
坐下來的感覺真舒服！
二
於經理擺弄着桌上的樣品，說：“你先回去，我們研究研究，現在合同確實訂滿了，不知道你們的產品有沒有賣點？”
我不失時機地說：“有賣點，全國很多城市都經銷我們的產品，你看這是我們系列產品詳細目錄表，並標有優惠的批發價格……您看哪一部分可以試銷一下？”
於經理說：“你急什麼？”
我低聲對他耳語說：“能不急嗎，我老婆在家都和別人上床了。”
“哈哈，”於經理咧着厚嘴唇笑了，說：“你這個人很有意思，也很奇特。你是亭江的……黑龍江有多少城市？我只去過哈爾濱和佳木斯，沒去過亭江，聽說你那是個產煤的地方？”
“對，歡迎您去。雖然城市不大，但也很有特色。你說黑龍江有多少個城市，我可以大概地告訴你，很好記：哈齊牡佳，雞鴨一齊嚎啊！”
“怎麼講，一齊嚎啊？”
我說：“哈，就是哈爾濱。齊，就是齊齊哈爾。牡，就是牡丹江。佳，就是佳木斯。雞，就是雞西市。鴨，就是雙鴨山市。一（伊）就是伊春。嚎（鶴）就是鶴崗市，過去習慣念法是嚎，現在念（賀）鶴。啊，就是現在的阿城市。”
於經理高興地說：“有意思，有意思，哈齊牡佳，雞鴨一齊嚎啊！一句話能一下子記住這麼多的城市。……哎？可是這裏沒有你們亭江市啊？”
“亭江，就聽呀，雞鴨一齊嚎時，讓你去聽（亭）呀？”
於經理又笑了，饒有興趣地和我閑聊起來。
閑聊是最好的溝通，閑聊可以達到感情融洽，起到非常重要的鋪墊作用，是每個推銷員必須掌握的本領。
我和於經理又閑侃了一陣，於經理拿着那張我公司的產品目錄表瀏覽着說：“價格方面還可以，我們再研究一下，讓他們都說一說。”
“於經理，只要你說句話就好辦了，別人說是他們自己的說法。”
於經理說：“只要你這產品有賣點，價格也合理，別人說也是一樣。”
“於經理，別人說和你說不一樣，記得有首詩：冬天已來臨，春天還會遠嗎？這是一首激勵人們嚮往未來的詩，可誰不知道冬天過去就是春天，我6歲就知道，於經理可能你比我知道得還早。但這句話是從大詩人雪萊嘴裏說出的，就和別人說出來的不一樣了。”
於經理笑着說：“你這人很特別，還很有藝術細胞，雪萊是誰？”
“19世紀英國詩人，愛空想，愛旅遊，就是不愛推銷，所以沒來過瀋陽。”
“哈哈哈，有意思。……”
我們談得越來越圓融，那個敗下陣的瘦皮猴一點不甘心，看見我們談得越熱乎，他就越難受，惟恐我和於經理簽上合同。
我和於經理交談時，他始終往這邊惡意地偷窺着。
我注意到瘦皮猴對他身邊的一個胖大個使了個很壞的眼神。他倆一起站起，向我這邊走來。
我瞥見那胖大個黝黑的臉上長滿了堅硬的鬍鬚，邁着母牛一樣傲慢的步伐走來，他身上每一塊肥肉都在顫抖，大興安嶺有一種叫獾子的動物就這樣。
我預感到瘦皮猴又組織了新的力量，向我發起第二輪進攻。想再一次把水攪混，藉機把我驅逐出去。
瘦皮猴走在前面，點上一支煙，慢慢地向我包抄過來。
這是決心放手和我一搏的信號！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這次他沒有提那把椅子，而是三搖兩晃地來到我和於經理的身邊，假裝和於經理搭訕了一句什麼，然後把目光鎖定我，假惺惺地說：
“剛才真不好意思，軋了你的腳，好像腫了，疼不疼？”
肯定黃鼠狼給小雞拜年，沒安好心眼。他是又醞釀了一個花花點子，引我上鉤。我以靜制動，對他不懷好意的道歉，我輕輕搖搖頭，兩眼盯着他，靜觀下文。
果然這小子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他說：“你的腳都已青腫了，別得了敗血症啊！我領你去看一看醫生，出了門不遠就是個獸醫站，我和那裏獸醫都非常熟悉，花不了幾個錢……”
那個兀立在我身邊的胖大個接過話道：“那獸醫站有牛醫生，羊醫生，馬醫生，我們和他們都非常熟悉，尤其是馬醫生，對掛馬掌子很有一套醫術，你去獸醫站保證腳就不痛了！”
說完，瘦皮猴和大個子哈哈怪笑。
我也哈哈冷笑一聲，使用了口才學中的同步歸位法：“沒想到你倆和獸醫站這麼熟悉，看來你倆是獸醫站的老患者了，既然那裏有牛醫生馬醫生，我去了就多了個孟醫生，不如在這裏行醫，因為這裏也有兩位患者。”
“你！……”瘦皮猴和胖大個被我撞得啞口無言。
胖大個惱羞成怒：“你這小王八羔子，敢罵我？”
我對他不屑一顧，對於經理說：“於經理，我真羨慕你，你是一個優秀的飼養員，不花一分錢，每天都可以免費欣賞動物……”
“他媽的！”胖大個獸性大發，用手抓住我的衣服，想要打我一拳。
我巋然不動，鄙夷地怒視他。
如果他要真打我一拳，我會轟然倒地，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不給個說法，我不會輕易站起來的。我真的想躺一會，太累。……
於經理猛地站起來，吼道：“幹什麼？你撒開手！”
胖大個撒開了手，嘴裏罵著：“滾，你給我滾出去！”
圖窮匕首見。他們終於吼出了“滾”字，但已經沒用。
於經理怒斥道：“大張，你和何經理快去鐵西倉庫，盤點一下昨天的貨，快去快去吧！……”
於經理邊說邊把瘦皮猴和那個胖大個都推勸出去。
在門口，我斷續地聽見於經理對他們說：“嘴巴子練不過人家就別逞能，算了……另外應該注意企業形象，這成什麼樣子啦？在辦公室隨便打人？……你看人家講出那話……”
於經理趕走了瘦皮猴和胖大個，從外面慍怒地返回來。
“別在意，小孟，他倆就這個熊德性，和我也常這樣，脾氣不好，你別往心裏去……”
我露出個非常平靜的笑容，彷彿一切都沒發生。
“這不算啥，於經理我是和你談業務，又不是和他倆，你是這裏的主持，正氣在這裏是主流……其實都沒什麼，我今天學到很多東西，心裏還很高興呢，畢竟咱倆談得合得來，也很投機！”
於經理聽我這樣說，也松馳了情緒。
“小孟，雖然你很年輕，但讓我佩服。我下面這些人，要有你一半的能力就好啦！……你喝水吧，這有杯子！”
我和於經理正聊着，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於經理拿過電話：“喂……什麼青島陽光商廈？對，是在這裏……”
於經理將電話交給我說：“小孟，你的電話？”
我奇怪地問：“怎麼？找我的電話打到這裏了？……誰呀？”
於經理說：“誰知道，一個山東腔的男子……電話打到你們公司，說你在這裏，你們公司怎麼知道我這兒電話？”
我說：“我們的人先後來過多少次了……你們這辦公室的電話早就寫在我們公司營銷部的牆上了。”
我接過電話，一粗門大嗓的山東腔調震耳欲聾。
“是小孟嗎？我是青島老王……”
“啊，是王科長啊，你好，什麼事？……”
“我上次追加的貨已基本賣空，尤其是逸柔洗髮膏和柔情增白蜜，已脫銷了，再給我各發六箱來，請你給你們公司打電話，一定讓他們發快件，聽清了嗎？……另外那個提成款，你先放着，等我去亭江你再給我……”
我說：“放心吧！王科長，一分不少了，我們的售後服務最好，凡是別的公司能做的，我們絕不比他們少，這是我們公司規定的……”
這個電話太及時了，我放下電話。於經理說：“你的業務不錯呀！”
我說：“是呀，要貨的地方不少，凡是第一次定的貨，保證還追加，反饋率很好，這青島老王已追加好幾次貨了……”
於經理說：“現在都是以銷定產。……”
正說著話，走進兩個人來找於經理，我見時機已到：“於經理，你這裏很忙，我明天再來？”
於經理說：“你把這些樣品先放這，我們再商量一下。”然後他又想了想說：“你星期五來吧！”
我抑制住心中的喜悅悄聲說：“那好，我星期五來，於經理謝謝您！……”
三
回到旅社，老張咧着嘴笑着說：“怎麼樣，我演的像不像？”
我高興地跳起來說：“太像了，太像了，真是行家裏手啊！你來的電話真是時候，於經理一聽你的山東腔什麼都沒想……太好了，太好了，你太偉大了！……”
老張自誇地說：“幹了20多年的供銷，還沒這點本事，我自己都去那營銷部探察兩次了，往屋裏掃了兩眼，看見你正在地中央白話呢，後來一次我看你還混個座兒，我想，是時候了，這才回來給你打了這個電話。”
我忙問：“你沒被人家發現吧？”
老張說：“唉！別說他是個對外貿易的經銷部，就是公安局咱也照樣出出進進。我有辦法，也沒犯法，怕什麼？……”
我激動地真想擁抱老張，可中國人表達感情沒這個方式。
我說：“今晚請你吃龍蝦……”
話到嘴邊，才想起，老張給我的那50元錢，買完“大中華”只剩下十幾元了。這時老張說：“從大連匯的500元已到了，你去服務台取單子吧！”
我又一次樂得從地上跳起，一個箭步竄出門外，直奔服務台。
馬總的匯款到了！
望着窗外明媚的陽光，心情是如此歡暢！
不嘗幾口人生的苦水，永遠不知道生活的甘甜。我想找出一句最具哲學性的語言來形容一下此情此景的最深感受，但沒能找出來。因為中午到了，我還沒吃午飯。飯前的思維總是遜色。
想起我那句格言：“世界上所有富於哲理性的閃光語言，都是在人吃飽了撐着的時刻創造出來的。”
我相信，午飯後我會創造出來的。
星期五，真是個吉利的日子。我又收到公司的2000元的匯款，並和於經理簽訂了合同。
於經理感喟地說：“你們的產品雖然不錯，但有些商家的產品也不錯，他們也經常來推銷。小孟，知道我為什麼和你簽定合同嗎？我很欣賞你身上那股特有的勁頭！還有你的口才，會說才會贏！……”
當我簽完了合同，馬總也從大連趕過來，並宴請了於經理。在酒桌上，於經理當著馬總又把我一通精緻的烘托。
我想起羅曼·羅蘭的話：“只有到達終點時，人們才能更好地享受走過的道路的樂趣。”
我覺得：只有被生活折磨過的人，才懂得怎樣享受生活。
當我衣錦還鄉的時候，一個神秘靚麗的女孩，手捧一束沒有一點香味的鮮艷花朵向我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