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鄉村愛情小夜曲

222.鄉村愛情小夜曲

222,

盛夏八月。

順豐快遞電動車突突突突開進了焦家店東村口,快遞員掏出手機戳戳戳:“焦老屁,大槐樹下取快遞,別磨嘰啊,五分鐘不到我就走了!”

四分五十九秒,焦老屁背着手搖搖晃晃踅摸過來,快六十的人了夏天還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彪悍的腱子肉:“哈玩意兒?我閨女兒又給我寄海參燕窩了?”

“臭顯擺吧你!”快遞員將一個大紙箱扔給他,“這回不是閨女兒,是一個啥研究所寄來的,發件人姓於。”

“哦……”焦老屁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泰然自若地接過箱子簽收了。

“咋不顯擺了?”快遞員笑嘻嘻問,“誰啊?你家還有帝都研究所工作的親戚?”

“就你話多!”焦老屁把簽字筆扔給他,大大方方地說,“我兒子對象!”

“喲,磊子終於處上對象了?都快三十了吧?還找了個帝都高知?”快遞員不相信地揶揄他,“祖墳冒青煙了?誰家姑娘看上你們家那打雞攆狗的傻貨?”

“滾犢子!”焦老屁瞪他一眼,“我家磊子現在是刑警了,亂嘚嘚把你給逮起來!”

“嚇唬誰啊!”

“不是姑娘,是老爺們兒!”焦老屁扛着箱子揚長而去,“拐個姑娘算啥本事,拐個爺們兒回家才稀罕呢!你懂個屁!”

“……”快遞員差點把小黃車開溝里,“啥玩意兒?男的?哎喲我去!”

焦老屁扛着紙箱回家,沖屋裏喊:“馬秋蓮,馬秋蓮,你兒媳婦給你寄降壓藥了,吃了就能喝大酒了,快出來吃!”

“這麼快就寄來了?”焦磊的老媽馬秋蓮女士從屋裏出來,“現在這無人機快遞可真快啊,昨兒才提一句,今兒都送來了。”

“還不是你兒媳婦孝順,把你的破事都當國家大事辦!”老頭坐在台階上扇風,“我說你個老娘們兒以後消停兒的吧,別老打擾孩子們工作,今天要這明天要那,黃土埋脖梗子了一天窮講究個啥?”

“滾犢子!我保護好記幾個兒的身體不也是給他們減輕負擔么?你願意伺候癱床上的老婆子?”馬秋蓮拆開紙箱子,將裏面的保健品和藥品在五斗柜上擺好,回頭瞅一眼老伴兒,氣不打一處來,“你彪啊?光着膀子不冷啊?”

“我這不出去取快遞,順便眼饞眼饞村東頭那幫老娘們兒……哎哎別打別打!我踏馬就是熱!你讓我嘴上爽快爽快會死啊?”

“你兒子閨女都是國家幹部了,你以後也要注意點形象!”馬秋蓮說,“對了,拜祖宗的事兒你給族長說沒?二小子和於大夫十月份就回來擺酒了,別到時候給我整出啥么蛾子來!”

提起這個焦老屁有點兒煩躁,皺着眉頭不耐煩地道:“知道知道,我這就去說去。”

兩天後的傍晚,族長焦貴仁踱進了焦老屁家的大門,“老屁啊,在家吶?”

“二叔來啦?”焦老屁剛吃完飯,打着飽嗝出來迎客,“啥事兒啊?”

“你這不明知故問嗎?還不是前天你提的讓你們家兒媳婦拜祖宗的事兒,我今兒得空來跟你說道說道……”

“那跟我說不着。”焦老屁打斷了他,指指屋裏,“跟我們家領導說去吧,我們家男主外女主內,這事兒歸她管。”

“胡說啥,這咋是內事了?認祖歸宗這是外事兒,大事兒!”焦貴仁眉毛一豎,“一個家啥事兒都讓老娘們做主,那還了得?你咋這麼沒出息呢?”

“老伴兒厲害我干不過,她愛做主就讓她做吧。”焦老屁剔着牙說,“這事兒說到頭都怪你爹,你爹生了你姐,你姐把馬秋蓮說給我當媳婦兒,我這輩子可算被她管成二孫子了……我還沒讓你家賠我青春損失費呢。”

“你就扯吧,再說下去我怕是得叫你二叔了!”焦貴仁拿他沒辦法,只能進屋去找馬秋蓮。

“啥玩意兒?不能拜祖宗啊?”馬秋蓮正在捲煙葉子,手一頓,問,“為啥啊?焦磊不是你們老焦家人吶?”

“焦磊是,可他媳婦……他不能娶個男的啊,咱家沒這先例,你說那族譜上咋寫?”焦貴仁攤攤手,“這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只有姓焦的男丁才能上族譜,媳婦兒,外姓人,都得是女的。再說了,男丁要分地,我要把地分給姓於的,那其他家的媳婦兒不得鬧死我?”

“哦。”馬秋蓮繼續捲煙,卷好了遞給焦貴仁,想想他正在跟自己作對,又拿回來塞自己嘴裏了,“那行,我也不難為你,等回頭我找找我們馬家的族長,讓他們拜馬家祖宗吧。”

焦貴仁接煙接了個空,生氣地說:“你這是啥話,焦磊是我們焦家人,咋能拜你們馬家祖宗?”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咋辦?哦,不上族譜了?焦磊媳婦兒空着?那以後孩子咋寫?”

“……”焦貴仁深深體會到了在新社會當族長的痛苦,國家修改婚姻法的時候也沒給他們這些族長們搞個培訓,這下抓瞎了。

“你就寫個名字,燒個香磕個頭不就得了嗎?”馬秋蓮抽了一口捲煙,眯着眼睛說,“我們家又不要地,我們家兒媳婦是博士,國家特殊人才,富豪,還在乎你那幾分地?這不就佔個名兒嗎?一張破紙你還嘰嘰歪歪的。”

“你這是啥話,族譜那是祖宗留下來的,咋是破紙呢?”焦貴仁被她繞得頭疼,想想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反正就是添一筆的事兒,“行行行,那就照你說的辦,說好了啊,不分地,不算人頭,就是添一筆。”

馬秋蓮夾着煙捲點頭:“我馬秋蓮一口吐沫一個釘,說話算話。”

“這老娘們兒……”焦貴仁搖搖頭,背着手走了。

焦老屁蹲在門口擼狗,見他出來嘿嘿笑:“走了啊二叔?不再坐會兒了?”

“不了!”氣得頭疼!

焦老屁將頭伸進屋裏沖老伴兒笑:“說好了?”

馬秋蓮把煙蒂摁熄了,冷笑:“這老畜生,不知道的還當他家有皇位要繼承呢!”

“什麼老畜生,那是我二堂叔,你說話咋這麼難聽呢?”焦老屁批評她,踱到大門口往外一看,笑了,“嘿,這老牲口,天才擦黑又摸趙寡婦家去了!”

馬秋蓮:“老牲口?還不如老畜生好聽呢!”

轉眼便是十一長假。

焦磊開着於天河的阿斯頓馬丁奔馳在寬廣的村道上。於天河正在手機上翻照片記人頭:“你們家這麼多親戚我都要見?”

“嗯呢。”焦磊說,“都在一個村裡,落了誰將來我爸媽都不好跟人家打招呼。我們焦家店是個自然村,村裡一半以上的人都姓焦,大家拐彎抹角都能扯上點兒親戚關係,所以誰家有紅白事基本是全村出動的。”

“這麼多人吃飯,你家能坐得下?”

“差不多,現在天兒還成,大中午在院裏搭棚子也不冷。”焦磊喜氣洋洋地說,“我們鄉下人擺酒席沒你們那麼多講究,有酒有肉就行,主要是圖個熱鬧,壘個灶,請幾個大師傅也就差不多了。經濟好點兒的人家還請個劇團,一邊吃一邊給大家演二人轉。對了,我小時候有一陣子還時興內衣秀、脫衣舞啥的,後來因為三俗被叫停了。”

“脫衣舞?”於天河實在無法理解,“結婚請人跳脫衣舞?新人不尷尬嗎?”

“不尷尬啊,辦喪事都有脫衣舞呢。”焦磊說,“反正死都死了,熱熱鬧鬧地唄……大概就是這意思吧。”

“……”鄉里人太會玩了,惹不起惹不起。

天擦黑兩人到了焦磊家,焦月然也回來了,帶着剛剛放假的於果——於天河和焦磊是從帝都直接過來的,最近把於果託付給了姑姑。

“於果啊,想石頭爹沒?”焦磊抱着於果用鬍子扎他。

“想啦,想死我啦。”於果說,“石頭爹,我可不是在套路你喲,我是真想你啦。”

“你的套路都是我教的,我還看不出來嗎?”焦磊哈哈笑,從包里給他掏帝都帶的糖果和點心。

“現在不能吃,要吃飯了。”於天河摸著兒子的頭說,“回頭也不能一口氣吃太多,對牙齒不好知道嗎?”

“哎呀好不容易放個假你把孩子管那麼嚴幹啥?”馬秋蓮端着拔絲地瓜和炸茄盒給大孫子吃,“果兒啊,來先墊吧墊吧,一會奶奶給你蒸大螃蟹。”

“奶奶我要吃小雞燉蘑菇!”

“都有都有。”馬秋蓮招呼於天河上炕:“你也吃你也吃,這都是我和你爸自己種的,好吃呢。”

盛情難卻,於天河吃了半碗蒸芋頭、兩個大螃蟹、三個炸茄盒、兩對烤雞翅,撐得都快坐不住了。馬秋蓮進來撤盤子:“行了,小零嘴兒就別吃了,擦擦手準備吃晚飯吧!”

“……”於天河看着馬秋蓮流水價端上來的酸菜汆白肉、小雞燉蘑菇、地三鮮、鍋包肉……內心充滿對人生的懷疑——難道我剛才吃了一頓假的晚飯?

焦月然放下臉盆大的一份醬棒骨,同情地看着於天河:“你剛剛是不是把前菜當主餐吃了?”

於天河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你怎麼不提醒我……”

“我嫉妒你比我瘦已經很久了。”焦月然淡淡說,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只有於果特別高興:“哇塞,小雞蘑菇!酸菜白又!大骨棒!奶奶你不過了?”

馬秋蓮笑得直不起腰:“奶奶是土豪,你來奶奶家,頓頓都是白糖蘸蜂蜜!”

焦老屁白老伴兒一眼:“咋不齁死你?”

晚上於果抱着於天河要跟他睡,被馬秋蓮揪走了:“沒良心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也不說陪奶奶睡!”

於果無奈地對於天河說:“爸爸,那讓石頭爹陪你睡吧,我現在太搶手了,輪不着你,等熱度降下來再說吧。”

於天河滿頭黑線。

出於莊稼漢對知識分子天然的崇敬感,焦老屁專門把大卧室騰出來給兒子和兒媳婦住,自己和老伴兒帶着大孫子去睡小卧室了。於天河有點過意不去,晚上還想換回去,焦磊把他拉住了:“自己家裏就別客氣了,我爸咋安排你就咋睡吧,要尊重一家之主,不然他明兒該不高興了。”

於天河沒辦法,只好洗漱了上炕睡覺。東北農村晝夜溫差大,十月份就燒上了火炕。老年人怕冷,主卧的火炕離爐子最近,燒得也最熱,於天河躺了十分鐘就受不了了:“怎麼這麼熱?”

“炕頭是最熱的地方,也是最尊貴的位置,一般家裏來貴客主人才會把炕頭讓出來。”焦磊解釋道,伸手摸了摸,確實太熱了,便說,“那咱倆換一下吧。”

於天河跟他換了位置,然而還是覺得熱:“我怎麼感覺越來越熱了?”

焦磊說:“可能我爸太熱情了,添的煤太多,爐子現在還在升溫,炕要等後半夜才能涼下來。”

於天河實在躺不住了,他的皮膚又細又薄,平時被水蒸氣帶一下都會紅,“我好像被燙傷了,背好疼。”

焦磊睡在炕頭,皮糙肉厚也有點受不了了,爬起來將所有被褥在炕梢疊出一個人的位置,抱着於天河像黃花魚一樣溜邊兒貼牆睡:“好點了吧?”

於天河枕着他的胳膊點點頭,可惜隔了一會兒熱氣就穿過厚厚的褥子冒上來了,他只好把兩條腿搭在焦磊腿上,片刻后乾脆整個人都翻到了焦磊身上。

焦磊沒辦法,躺平了將他抱上來睡自己胸口,給他當人肉墊子隔熱。於天河迷迷糊糊趴了一會兒,斥道:“老老實實睡覺,都幾點了?明天還有那麼多親戚要走。”

焦磊身子下面是熱乎乎的炕,身子上面是熱乎乎的於哥,整個人像被電餅鐺夾住了,哪裏還睡得着?期期艾艾地摸他:“我就想嘛……”

於天河被他戳得趴不住了,爬起身跨在他腰上:“說好了不許把我掀下去,太燙了我受不了。”

焦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第二天夫夫倆都宴起了,不過大過節的也沒人挑理,吃完早飯馬秋蓮便給他們收拾了四色禮,讓他們一家一家地去走親戚。

雖然親戚多,好在都住在一個村裡,一天的工夫都走完了。於天河一臉高冷相,穿着定製三件套西裝,沒人敢招惹他,勸酒都給焦磊勸,一圈走下來於天河啥事兒沒有,焦磊喝得滿頭大汗。

飯後焦磊想先洗個澡,焦老屁說:“家裏洗澡不舒坦,我帶你們去澡堂子泡澡吧!”

於天河長這麼大從沒進過公共浴池,這回可算是開了眼了——游泳池那麼大的浴缸,一堆男人泡在裏頭聊天兒,旁邊的長板凳上還趴着另外一溜男人在搓背!

搓澡工好像和客戶有仇,搓得他們“沙沙”響,聽得於天河心驚膽戰:這得多疼啊!

焦磊怕他不習慣公眾場合赤|身露|體,讓他坐在角落裏,自己擋在他前頭。焦老屁頂着毛巾舒服地嘆氣:“總算沒你媽嘮叨了,幸虧我娶了個女的,進不了男澡堂。”

焦磊嘿嘿笑,又“噝噝”地吸氣——昨晚動作太激烈,不小心竄到炕頭去了,沒有褥子隔熱,背上被燙了好幾個水泡。

“咋地啦?”焦老屁問。

“還不都怪你,昨晚上把炕燒得賊熱,我都燙出水泡了!”焦磊抱怨,“爸你可走點兒心吧,這才幾月啊你就燒那麼熱,家裏煤太多還是咋地?”

“不熱啊,我就照平時一樣兒燒的。”焦老屁疑惑地說,又看看於天河,“於大夫不都好好的嗎?你咋這麼嬌氣,吃了幾天洋米飯連炕都不會睡了?”

那是因為他前半夜一直睡我身上!焦磊下眼瞼抖了抖,沒敢說出口。於天河滿臉通紅,習慣性地推眼鏡,發現自己擱儲物櫃了,沒戴進來。

焦老屁完全沒察覺氣氛的尷尬,還一個勁兒地誇於天河:“你看人於大夫,留過洋的人,來咱家隨便吃隨便睡,多隨和。你再瞅瞅你,再在帝都呆兩天怕是連我這個爹都看不上了!”

“爸你咋跟老娘們似的,嘰嘰喳喳一肚子抱怨,我說啥了?我不就讓你給爐子裏少添點兒煤嗎……你是不是被我媽給同化了!”

“嘿你這個小犢子,敢跟老子叫板了?”

於天河也是怕了他們父子倆的尬聊了,連忙打岔:“爸,您以後叫我於天河就可以了,或者叫天河也行。”

“嘿嘿,我就是不好意思,我活了六十年還沒見過活的博士呢。”焦老屁撓頭笑,又想起自己女兒,“月然不算。”

“我姐咋能不算呢,爸你可不能重男輕女……”

“滾犢子!瞅你媽那陣勢誰敢重男輕女?我怕不是活膩了?”

“你知道就好……”

焦老屁說歸說,晚上還是把炕燒得溫了些,讓兒子兒媳睡了個好覺。

假期第三天是正日子,大清早起來焦老屁就喊焦磊和於天河去祠堂里拜祖先。於天河穿好衣服覺得不對:“我為什麼要去你家祠堂拜祖先?我又不是入了你家門了。”

焦磊拉着他的手來回晃:“你就去去唄,不然我們家族譜上我媳婦兒那一欄一直空着咋辦?沒老婆的男人屬於鰥夫,死了都得埋在祖墳最邊邊上……”

“你才幾歲啊就考慮這些?”於天河扶額。

焦磊整個人都晃起來了:“求求你了行不?以後你說啥我都聽你的,你說幾次就幾次!”

於天河臉紅了,甩開他的手生氣,隔了片刻又自己好了:“你自己說的哦,記着哦。”

“那必須!”

於是焦家店迎來了劃時代的大事件——老焦家第一個男媳婦兒拜祠堂了!

於天河乖乖跟着焦磊上香、燒黃紙,給老祖宗磕頭。族長焦貴仁念了一遍“白頭偕老、相夫教子、開枝散葉”之類的祖訓,自己都覺得扯淡,匆匆結束儀式,把於天河的名字用毛筆寫在了焦磊旁邊。

禮成,吃飯!

焦老屁家院子裏搭了大棚壘了灶,全村人熙熙攘攘坐了幾十桌。馬秋蓮臭顯擺請了城裏最火的二人轉劇團,熱熱鬧鬧地在臨時搭的舞台上唱《王二姐思夫》,反串的男版王二姐唱得那叫一個銷魂,不時惹得觀眾哄堂大笑。

焦磊帶着於天河一桌桌敬酒,有些年輕後生喝大了,也敢起鬨於天河了。於天河抹不開面子,只好喝了幾盅。

一圈下來倆人都喝大了,焦磊怕於天河發酒瘋鬧事兒,抓着他的手不敢放,央求姐姐給他燒一碗醒酒湯。於天河本人倒是看着還好,除了眼睛有點發直,整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那兒不吭聲。

台上傳統曲目演完了,開始演擦邊兒的葷段子——《潘金蓮洗澡》,焦磊跟了於天河以後整天聽嚴肅音樂,好久沒看這麼三俗的表演了,不禁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就把手給撒開了。

等焦月然端着醒酒湯過來,倆人都傻眼了:“於天河呢?”

大喜的日子把媳婦兒丟了,焦磊嚇得酒都醒了,倒不是怕於天河受人欺負,主要是怕他發瘋欺負別人!

焦磊不敢聲張,暗中叫了幾個親近的堂兄弟出去分頭找,自己也偷偷了溜出去,在這兩天帶於天河去過的地方來回喊他的名字。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焦磊都要絕望了,甚至懷疑於天河喝大了拋下自己走了,趕緊打開滴滴換他的賬號上去查行程,發現這兩天他沒叫車才放了點兒心。

“磊子哥,磊子哥!人找着了!”一個堂弟風一般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

焦磊心頭一喜:“在哪兒呢?”

“聽人說在馬亦屯村口的馬大忽悠家呢!”堂弟跑得氣喘吁吁,“你快去瞅瞅吧,據說馬亦屯小半個村的人都在那兒圍觀呢!”

圍觀?焦磊頭皮一炸,第一反應是於天河難不成跳脫衣舞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他就喝了二兩不到,應該還不至於失心瘋成那樣!緊趕慢趕跑回家,開着阿斯頓馬丁飛車去隔壁村子接老婆。

馬亦屯和焦家店就隔着三里地,是馬秋蓮娘家村子,焦磊輕車熟路進了村,遠遠就看見馬大忽悠家籬笆院外面圍了二三十個人。

馬大忽悠是遠近聞名的養豬大戶,在南邊山根下面開着養豬場,專門養谷飼生態豬,據說貴得不得了。焦磊糟心得不行,跳下車分開眾人擠進去,一看那場面立刻傻眼了——

於天河穿着皮圍裙,叼着煙,握着殺豬刀正在幫馬大忽悠殺豬,一邊殺還一邊講解:“看見沒,從這裏下刀,血管不破,肉質一定更鮮嫩……這塊兒的結締組織可以用這種方法摘除……很好,下面你來吧。”

馬大忽悠一臉崇拜的表情,虔誠地接過殺豬刀,切兩下就請教:“這麼的對嗎?”

“可以,刀刃再稍微斜一點兒,你這個刀不行,我給你介紹個網站,你從德國買一套廚王刀來,那個更適合殺豬。”於天河夾着煙捲吐了口煙,那模樣跟在大學實驗室里上課是一樣一樣的……

圍觀眾人:太厲害了,文化人殺個豬都這麼體面!

焦磊仰天長嘯,怕就這麼過去把他帶走傷了他的臉,按捺焦急微笑着踅摸過去:“你在這兒呢?家裏人都等着你吃飯呢,說完沒?說完咱們回家吧?”

於天河看着牛逼,其實人完全是懵逼的,眼神兒直愣愣的,還好有眼鏡片擋着,一般人看不清。聽焦磊這麼一說,他迷迷瞪瞪覺得好像差不多了,撿起抹布擦擦手,解下圍裙還給馬大忽悠:“那行,今天就先講到這裏吧,我該回家吃飯了。”

馬大忽悠完全沒看出來他有毛病,恭恭敬敬地送他上車,臨走還親親熱熱地給焦磊說:“原來是你家且(親戚)啊磊子,謝謝了啊,回頭我把下水給你們送家去。”

焦磊一頭黑線:“客氣啥啊馬大哥,都是親戚。”寒暄完趕緊一溜煙地跑了。

風馳電掣跑回家,車還沒停穩於天河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焦磊再次仰天長嘆,把親愛的於哥從車裏抱出來,塞炕上睡覺去了,回頭又把堂弟叫來塞了一條煙:“今天的事兒別跟我家裏人說啊,尤其別告訴於大夫,明白嗎?”

然而煙白塞了,傍晚剛收拾完院裏的家什,馬大忽悠就拎着一兜子豬下水來道謝了,於是全家人以及半個村的親戚都知道下午於大夫喝醉了跑到隔壁馬亦屯去指導人家殺豬了。

高知人士……也怪可愛的哈?

晚上十一點,於天河終於睡醒了,爬起來疑惑地問焦磊:“天怎麼黑了?宴席都散了?”

“散了。”

“奇怪了,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喝醉了。”

“啊?”於天河臉色一變,“我幹什麼了?”

“……沒事,就上炕睡了一覺。”

“真的?”於天河有點兒不信。

“真的。”焦磊昧着良心騙他。

於天河將信將疑地摸了摸頭:“有點兒餓了,有什麼吃的嗎?”

“有殺豬菜,新鮮的豬下水。”

“殺豬菜?沒吃過,去給我弄一點兒嘗嘗吧。”

焦磊懷着難以名狀的心情給他盛了一小碗,於天河吃了連連讚歎:“好吃!”

自己“辛勤勞動”換來的,能不好吃嗎?焦磊吐槽無力,等他吃完把碗筷收拾洗了,回來於天河已經洗漱完畢,清清爽爽地坐在炕上看網劇。

焦磊看着他文文靜靜的樣子,腦海里冒出來的全是他殺豬時候邪魅狂狷的樣子,以及騎在自己身上喘息呻|吟的樣子,一時間感慨不已——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到底積了什麼德,這輩子能遇上這麼一個千變萬化、讓人慾罷不能的極品。

就算跟在後頭收拾殘局也值了!

焦磊得意地一笑,爬上炕坐在於天河旁邊:“看啥呢?這是啥劇啊?”

“《金屬姬》啊。”

“啊?拍出來了?”

“嗯哼。”於天河說,“我和何總追加了一點投資,把殘片從關耳影業那裏買過來了,這部劇是李維斯的心血,宗銘也投了不少錢,不能打了水漂了。”

“女主角不是瘋的瘋,抓的抓了么?後面咋拍的?”

“後期用特效彌補的,反正近景基本都拍完了。”於天河說,“今兒是首播,一起看吧。”

“好啊。”

窗外北風呼嘯,屋裏暖意融融,焦磊靠在於天河身上看科幻百合網劇,只覺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宛如一支溫馨甜蜜的鄉村愛情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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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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