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那衛家二郎我以前也是見過的,斯文有禮,英俊高挑,絕不比你們書院裏那些孩子差。”季氏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女兒的臉色。
崔瑾璮卻是緊抿着嘴垂眸不語,也不說不,也不點頭,似是沒有什麼意見,可也不見歡欣。
季氏越說心越沉,漸漸便停了嘴,看着女兒的樣子,心中有了不太好的猜測。想了想,她身體微傾,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心裏有人了?”
崔瑾璮聞言睫毛顫了顫,仍舊不語。
季氏慢慢拉回身子,又開口問道:“是沈家那位公子?”一邊仔細盯着女兒的臉,又連問幾句,“平都侯世子?定國公三公子?還是鹿亭侯世子?”忽然就見女兒睫毛又顫了顫。
季氏見狀沉思片刻,卻是幽幽嘆了口氣。伸手拉住女兒微微顫抖的手,她慢慢說道:“瑾璮,咱們家的家世你是知道的,能配上正四品僉都御史的嫡子,已是高攀了。娘不是不願意為你去努力一把找鹿亭侯夫人聊一聊,但是明知道是要被打臉的事,娘自己不怕丟臉,娘是怕傷了你的臉面啊!”
說完,卻是見崔瑾璮身前幾滴晶瑩水珠滴落,季氏嘆了口氣,心疼地伸手將女兒摟進了懷裏。
誰知沒過幾日,便傳出了鹿亭侯府向定國公府提親的消息。
第二日便是鹿亭侯府花宴,而崔瑾珠卻根本沒去,反而帶着小趙氏和她爹崔豐玻一起去了香悅山賞梅。
小趙氏早一日知道她打算時,便開始念叨着崔瑾珠不把握時機,鹿亭侯府的花宴上多見見幾家主母,定是能給人留下好印象,以後指不定就能結門好親事。她現在對她女兒已經開始了盲目自信,總覺得女兒一出門便能贏得所有人讚賞,繼而嫁入豪門,走上人生巔峰。
崔瑾珠當時聽了就笑倒在炕上,繼而下定決心要好好帶她玩一玩,好讓她趕緊忘記這些可笑想法。
果真跟着女兒觀了梅,賞了雪,還在山間亭子中吃了女兒親手烤的肉,用了前一日便準備好的鍋子,別說是小趙氏了,就是崔豐玻也把所有煩惱甩在了腦後,只一個勁誇女兒會安排!
他們一家人這日裏是玩了個舒坦,卻不知鹿亭侯府里,當沈俾文得知崔瑾珠根本沒來的時候,那滿心的沮喪和失落。他原本還想了好多能光明正大和她說上話的方法,絕不會跟上次一樣臨時還得拉着謹安想辦法。
雖說上次那樣的結果其實還是很美好的。。。沈俾文不知不覺想到那日的情景紅了臉傻笑起來,隨後卻又垂下頭一臉的失魂落魄。
褚良為看不下去,拉了他來灌了幾杯酒還不見他高興起來,便朝眾人吆喝到:“什麼詩會花宴的,無甚意思,咱要不還是去花滿樓吧,那兒起碼還有妓子,也省得仲芳見不得女娘便垂頭喪氣的!”
沈俾文聞言便用手肘狠狠拄了下他的肚子,才脫出身來大聲斥道:“莽夫!說甚呢?怎能拿崔六小姐與哪些女妓放一處相提並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說完還使勁踹了嘿嘿笑着躲在魏姜身後的褚良為一腳,才恨恨不平地起身要走。
魏姜見狀卻並未阻攔,將幾位好友交給庶弟招待,便拉着在一旁看熱鬧的楊越之匆匆跟了上去。
楊越之今日剛從京郊莊子上回來,一來便收到了魏姜的請帖,便也一起過來湊湊熱鬧。雖不知魏姜今日丟下客人拉他出來的古怪行徑是為何,卻是轉頭看了何清河一眼,抬抬下巴示意他留下替魏姜兜着些。畢竟這是魏家的宴席,主人家不在,一群奴婢管不着他們,就怕客人酒醉鬧事。
已經起身要跟隨的何清河見狀便微一點頭應下,轉身便圓起來場子。
原來魏姜卻並不是要去追沈俾文,兩人出了門便上了馬車,魏姜便吩咐車夫回平都侯府。
還在路上,魏姜便漲紅了臉有些急迫地對楊越之道:“前幾日我那繼母去定國公府,開口便是要替我向褚家三小姐提親,可她卻是並未與我商量過的。。。”還沒說完,便已是一臉羞慚地垂下了頭。
楊越之聞言卻有些失笑,對他說道:“你繼母為人如何,我還能不知?要真能談下這門親事,她便根本不會開這個口。”
兩大世家結親,一切沒有塵埃落定之前,誰都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貿然開口,這鹿亭侯府的繼夫人做事永遠如此冒進且不懂得遮掩,既貪戀賢惠美名,又沒有掩飾一二的手段和能力。
不過也幸好她是這樣的人,魏姜才能在他的護持下一路跌跌撞撞總算平安長大。否則他就算再有心,也是鞭長莫及。
看着同他一起相互扶持長大的竹馬在他面前羞愧地不知如何說話,楊越之嘆了口氣伸手攬住了對方拍了拍他的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相對於魏薑母親早亡、父親有跟沒有一個樣,還有個壞心腸的繼母時不時空出手來便要整治他,反而是他這個父母雙亡、祖母早逝的孤兒,過得比魏姜稍微好些。畢竟祖母過世前替他安排了諸多事宜,又將姜先生調回了京,不至於讓他在三叔三嬸手下討生活。
否則他估計根本活不到今日。
這般想着,楊越之便斂了笑,微微眯起了眼,眼中泛着森森寒光。
到了平都侯府,魏姜已是恢復了往常的神色,楊越之便拉着他去了他院子,也與崔瑾珠想到了一塊兒去,喊人烤來肉串架起了鍋子來吃。
鍋子還沒煮透,不速之客沈俾文卻又上得門來。
見他們大冬天吃鍋子,甚是歡喜地進來便往裏使勁加了幾大塊肉,才坐下喝了杯酒道:“你們倒是會享受,反把那一群人丟在了魏家。”
楊越之笑着道:“彼此彼此。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我出門想想也是無處可去,便想回來找你們,門房倒是乖覺,跟我說了你們回了平都侯府,我便過來了。”說完支起筷子便先夾了塊羊肉,蘸了醬便丟進了嘴裏,吃法也甚是豪爽。
楊越之看他這吃法也覺胃口大起,便也跟着夾了塊肉吃了起來,吞下一口才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去花滿樓找那個花菱。”
魏姜也附和道:“要不是你最近老拉着我們說你的崔家六小姐,我也以為你迷上花菱了,天天沒事就去找她。”
沈俾文喝了口酒咽下一大塊肉,這才有心情說話,“我那不是。。。”他支吾一陣,才又小聲說道,“那不是我看着那個花菱,有那麼幾分像、像那誰么。。。”
“噗哈哈哈!”魏姜聞言一愣,隨之便大笑出了聲,伸手指着一臉羞惱的沈俾文說不出話來。
楊越之也是笑得放下了酒杯,回想那花菱的模樣,似乎鼻子和眼睛部分確實有那麼一兩分相似。但是兩個人的氣勢卻是天差地別,他之前根本沒看出來。
那崔六小姐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子旁若如人的淡定自若,就是他對着她,都有種莫名的弱勢感,在這樣的對比下,常人如何能注意到那一點點的相似處呢?
從中也可窺見沈俾文對崔家小姐的那份心了。
拿這樣的姑娘與花樓小姐作比,確實是對崔家小姐有些不尊重,而他還好幾次為此懟過褚良為那不修口德的,也難怪沈俾文此時說不出口。
“是有那麼些相似吧,”魏姜也接口道,“要不你就把她贖出來,不然放在那裏也不合適。”
畢竟沈俾文並未包下花菱,平日裏她還是要接客的。讓她頂着這麼張兩三分似崔家小姐的臉去接客,別說沈俾文,就連楊越之都覺得有種古怪的彆扭感。
於是他也點頭道:“很是。你要是不方便安置,便交給我。”楊家的家底肯定是比沈家厚的,在京中也還有幾座小院落。
沈俾文這時也停下了手,猶豫了一會兒,有些踟躕地說道:“我是想過這件事,但是我不太適合親自贖她出來,”說著,耳根變紅了起來,“我想着過完年便和家裏長輩說,讓他們替我去提親。”
如果這時傳出他替花娘贖身的消息,先不說崔家長輩如何想,光是想到這消息會傳入崔瑾珠耳中,他就能急到上火。他現在恨不得以前根本沒出入過花樓,以後便能理直氣壯對她說他也是清清白白、守身如玉的正人君子。
另外兩人雖不懂他這點小心思,但名聲這回事還是明白的。
楊越之便開口道:“那就由我來吧,正好我也替凌雪贖了身,她們倆住一起也有個伴。”想了想又問道,“要不我單獨給她安排個院子,也方便你偶爾去去?”
沈俾文聞言急忙推拒道:“不不不,我不去了,以後都不去了!你就給她贖個身,然後她想走就讓她走吧!”
魏姜想了想卻是看着楊越之道:“還是我來吧,反正我不急着定親,你這樣也不好。”
楊越之知道他說的是褚曼霜的事,便對他點頭微笑道:“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沈俾文看他倆說話間便幫他解決了心頭一大煩心事,立馬高興地替他們斟了酒道:“好兄弟!以後你們遇上什麼事了,我也替你們兩肋插刀!”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除了這類事情啊!”
兩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笑話他還沒成親變成了妻管嚴。
沈俾文當日酒足飯飽滿足而去時,還不忘訕笑着提醒道:“我晚點就派人送銀子來啊,你們可別忘了啊!千萬不能忘了啊!最好明天就去啊!”
被身後的兩人齊力轟了出去。
當日從鹿亭侯府回來,崔瑾璮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