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女媧娘娘
皇上面對這次選秀與眾不同的態度，讓眾人都察覺到了，甚至儲秀宮裏的氛圍都變得緊張起來。
偶爾還有諸多的小摩擦，口角甚至是身體碰撞都時常有發生。
不過這些都與高云云無關，她整天縮在房間裏閉門不出，完全是一副怕死的狀態。
況且她的一條胳膊到現在都吊在肩膀上，還處於傷患的狀態，也沒人去找茬。
她是不必動手都半死不活的情況。
“高小主，太後娘娘有請。”門外有宮女通傳。
高云云正調整着躺在床上的姿勢，一晃眼已然五天過去了，她又保不住自己的狗命了。
如今她身上的金氣，正處於飢餓的狀態，完全就是叫囂着要吞吃的模樣。
要不是她躲起來閉門不出，說不定儲秀宮裏已經有人熬不住，先去見閻王爺了。
“我不去，我身子不舒服。”
她叫喊了一聲，實際上她在躺着等死。
反正都要死了，她一定要死得好看一點。
身上蓋的被子要不薄不厚，免得被熱死或者凍死，重量也得輕一點，否則會被壓死。
枕頭也要不高不低，不然可能被口水嗆死。
老天爺從她出生的時候，就開始坑她，希望最後臨死的時候，對她好一點，讓她在睡夢中死去就行了。
“小主，太後娘娘吩咐了，那日被劉總管召見的秀女們，都得去，一個不許少。你若是抗旨不尊，恐怕——”
小宮女這話沒說完，但是話外音誰都聽出來。
高云云翻了個白眼，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踮起腳尖穿鞋。
行吧，去就去，希望太后老人家福澤綿延，不要被她一下子吸幹了，慘死宮中。
“見過太後娘娘。”一行六人進了壽康宮，其中五人共同彎腰衝著太後娘娘行禮。
高云云則“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顫抖地喊了一聲：“女媧娘娘。”
太后原本正在喝茶，聽到這個與眾不同的稱呼，嘴角一抖，差點就把嘴裏的茶水給噴了出來。
這丫頭莫不是個傻子吧？
“大膽，你瞎叫什麼呢？儲秀宮裏的姑姑究竟是怎麼教的規矩？”
一旁的大宮女厲聲呵斥道。
高云云原本是趴伏在地上，聽聞此言，立刻挺直了腰板，但是依然半低着頭。
不遠處坐在鳳椅上的皇太后，在她眼裏可不是什麼普通人，而是耀眼的金人，渾身冒光。
“你方才叫本宮什麼？”皇太后制止了大宮女的呵斥，反而低聲問了一句。
聲音輕柔，讓人如沐春風。
“女媧娘娘。神話故事裏孕育萬物的大地之母，您在民女的眼中，就是渾身冒金光的女蝸娘娘。這世上萬物的氣運，都是由您恩賜於他人的。”
高云云的腦子一抽，就把這輩子學會的誇讚話語，全部都用在了太後娘娘的身上。
她邊說邊抬手擦了擦嘴角，生怕一個不慎，就把口水流出來了。
那麼多那麼多的金光，供她一輩子吃不完啊，好想吃啊。
皇太后輕輕挑起了眉頭，沉默片刻之後，沖她招手：“到本宮面前來瞧瞧。”
高云云心裏竊喜，毫不猶豫地就起身走了過去，要不是她還謹記着規矩，此刻都恨不得飛奔過去，直接撲到皇太后的懷裏。
皇太後周身沒有任何其他顏色的氣息，唯有數不盡的金光，足見她一生富足，甚至順遂到逆天改命的地步。
高云云抬眼掃了掃，都能看到殿內伺候的宮人，身上都是一層金光，足見跟皇太后在一起，他們都沾了不少光。
她剛湊近，周身的黑氣就迫不及待地沖了過去，想要將眼前的金光吞噬乾淨。
這可是比她之前瞧見的十全大補丸還要厲害。
但是黑氣氣勢洶洶而去，灰頭土臉而歸。
皇太後周身的金氣，根本是動不得的，堅如磐石。
在其他人面前耀武揚威、百戰百勝的黑氣，到了皇太後面前，就彷彿以卵擊石一般脆弱。
“好孩子，你怎麼了？臉色好像有些難看。”
皇太后見小姑娘過來的時候，還是一張難掩欣喜的臉，結果真正湊進了之後，卻蒼白如紙，不由得多問了一句。
哪知道她關切地伸手搭上了高云云的肩膀，剛一碰上去，眼前的小姑娘就“嗷”的一嗓子叫了出來。
直接躺倒在地，動作麻利地打了個滾，避開了她的觸碰。
高云云這一系列連貫的動作，讓在場的人都怔了一下。
緊接着還是皇太後身邊的宮女，反應最為迅速，以為這丫頭是個刺客，立刻衝出來護駕。
“嗷，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每天都覺得自己要死了，已經十六年了，今天終於是我的死期到了嗎？沒想到是被活活摸死的，這麼死也算體面了，嗚嗚嗚……”
想像中的刺殺並沒有到來，反而是高云云躺在地上開始嗚咽地嚎哭，嘴裏說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甚是委屈的模樣。
“太後娘娘，這位高小主恐怕是得了羊癲瘋，您離她遠一些，還是讓人帶下去請太醫瞧瞧吧。”
一旁的宮女勸道。
皇太后卻是擺了擺手，看着有些撒潑架勢的高云云，面色微沉。
“你們都退下，本宮和高秀女有話要說。”
宮女雖然擔憂，但是也拗不過皇太后的命令，領着一眾宮人退下。
整個殿內就只剩下她們倆，高云云知道自己失態了，立刻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重新跪在地上。
她心裏有些委屈，從出生到現在，她身上這黑氣一向都是無往不利的，沒想到如今竟然遇上了硬茬子。
面對一個金氣足足的大補丸，她竟然下不了口，還差點把牙給崩了，這上哪兒說理去。
“你不能碰我？”皇太後邊說邊伸手想要碰她。
高云云看着那隻伸過來的如玉素手，下意識地後退，緊接着點了點頭，臉上明顯帶着幾分畏縮的表情。
她不怕皇太后，但是她周身的黑氣在害怕。
皇太后收回了自己的手，盯着高云云仔細地看了又看，伸手敲了敲桌面。
“別怕，本宮不碰你。不過女媧娘娘這話就不要對外說了，如今是男人的天下，女媧那時候可有些女尊男卑。讓太上皇聽到了不大好，他鬧起脾氣來，你可招架不住。”
她邊說邊笑，好似只是開個玩笑。
皇太后長得極美，而且語氣溫溫柔柔的，像是鄰家妹妹一樣好說話，但是她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卻總給高云云一股無形的壓力。
送走了一眾秀女，大宮女立刻到皇太後跟前來，低聲詢問道：“方才那位高秀女，可有什麼異常情況？”
皇太后慢慢地敲了敲桌面，唇角一勾，眼神中透着幾分看好戲的狀態。
“你還記得陳國師之前說過，本宮與皇帝盡量減少單獨接觸嗎？”她輕聲問了一句。
大宮女點頭：“記得，國師說皇上福澤深厚是傳自於您。但是又因為皇上命格特殊，需要霉運之人鎮壓住福氣。您若是單獨與他相處，只怕會讓他更加物極必反。”
簡而言之，就是皇太后命夠硬，壓得住這滿身的福氣。
皇上命沒那麼硬，鎮不住這福氣，如果還與大福之人湊在一處，只怕會讓他更加短命。
“雖說那小老頭的話，我不全信，不過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今日這高云云，很怕觸碰本宮這個大福之人。說不準這其中就有貓膩呢？”
皇太後邊說邊挑了挑眉頭，顯然是想到了什麼。
大宮女一驚，猛地吸了一口氣，顫聲道：“您是說這位高秀女，就是皇上日夜在等的命定之人，渾身霉運滿滿，每日都是活不過今天？”
“這本宮可不敢保證，要麼是個掃把星，要麼是個別有用心的江湖騙子。專看她要怎麼來，宮裏許久沒進這麼有趣的人了，興許能有幾分意思。終選那天，本宮一定要到場和皇上一起挑人，順便讓太上皇也過去。別成天不務正業養貓了。”
皇太后撫掌輕笑，滿臉的興味滿滿。
***
高云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被管事姑姑罵。
“你在太後娘娘面前殿前失儀，娘娘大度沒有跟你一般見識，反而寬慰與你。還請高小主一定要謹記在心……”
管事姑姑正說得慷慨激昂的時候，就見高云云越走越慢，似乎想要遠離她，甚至還往別的小主身後躲，頓時脾氣又上來了。
“高小主，你躲什麼，奴婢又不會吃了你！”
高云云立刻伸出頭來道：“姑姑當然不會吃了我，只是我怕姑姑噴出來的口水淹死我。還有我從小就脆弱，聲音那麼大很可能會把我給震聾，你再沖我發個脾氣，我這小心臟一受不了，就直接一命嗚呼了。姑姑，我知道你生氣，沒關係，你盡情罵，我知道錯了。只是要離你遠一點聽，不然太危險了，要出人命的。”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說出來的話還有理有據，但是那一臉無辜的神情，再次把管事姑姑氣得火冒三丈，還不知道該如何沖她發火。
“高小主——”她目眥欲裂。
“姑姑，你小點聲，我、我受不住了。”高云云雙手捂住胸口，當真一副要暈死過去的表情。
氣得管事姑姑直接轉頭走了，再不肯多看她一眼。
夜深人靜的時候，高云云躺在床上，睜着眼睛靜靜等死。
此刻的她，無助弱小，就靠着一股要見到她十全大補丸的心，吊著一口氣苟延殘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