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第417章
歡迎進入前情回顧環節,尋找隱藏的彩蛋,發現新驚喜!楊掌柜在一旁看着石詠這樣,忍不住心裏暗笑,以為這石詠畢竟年輕,手上的活計再巧妙,見過的世面到底有限。他一扯石詠的衣袖,兩人一道,先在門房等候通傳,隨後有人引着,楊鏡鋅在前,石詠在後,兩人沿廊廡入內,穿過一進院子,來到一座翼樓跟前。前來接引的人就先退下去了,楊鏡鋅與石詠就只屏聲靜氣地在翼樓門口候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裏面出來人請楊石兩人進去。石詠不敢明目張胆地東張西望,只能用餘光瞅瞅,見這翼樓里陳設簡單,有案有架,架上磊着滿滿的書本子,看着是個外書房模樣。除了陳設以外,這書房裏還隱隱約約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叫人聞了,心裏的燥氣漸漸去了不少。
跨門檻進了內室,楊鏡鋅先翻下衣袖,給立在室中的人打了個千兒。他餘光一瞟石詠,眼角登時一跳——石詠在他斜後方,竟然雙手抱拳高拱,打算作個揖。
楊鏡鋅登時就慌了。
他萬萬沒想到石詠竟然於禮節之上一竅不通,趕緊往身後丟了個眼色。石詠瞥瞥他,這才有樣學樣地屈了右膝,垂手躬身,口中含含糊糊地跟着道了一句:“請王爺大安。”
對面的人登時冷哼了一聲。
天氣原本就熱,楊鏡鋅這一嚇,更是急出了一頭的汗——要知道,對面可是出了名的冷麵王,為人冷麵冷心,於禮數上又是極為端嚴挑剔的。
對楊掌柜而言,石詠是他帶來的人,雖說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子,雍親王不喜便罷了,可萬一遷怒到他楊鏡鋅的頭上就大事不妙了。
而對石詠而言,他行這個“打千”禮下去,多少也經歷了一番心理活動——作揖是自然而然的頭一反應,畢竟人與人之間平等相待的觀念早已滲入他的血液;而改行“打千”禮則是對歷史與人生的妥協,石詠只在心裏默念:看在您年紀比較大的份兒上……
雍親王胤禛,今年剛滿三十五歲。
他還從未見過石詠這樣獃氣橫溢的少年,來到自己面前,竟然雙手一拱,打算作個揖。
若依胤禛的脾氣,豈有不吹鬍子瞪眼的?
可再一想,石詠於雍親王府,既非奴役,又非客卿,石詠身上又沒有官職品級,是個普通旗人少年。“打千”禮原本是下對上、仆對主的請安禮節,石詠唯一可以論起錯處的,就是他年紀小些,又是個草民——
可既然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人物,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想到這裏,胤禛當即收了怒氣,語氣里不帶半點情緒:“你是石宏武的侄子?”
石詠見提及家裏尊長,當即恭恭敬敬地低着頭,雙手垂在身體兩側,點頭應“是”。
胤禛便覺舒服了點兒,點着頭說:“你們這一家子,亮工曾經向本王提起過。”
“亮工”是年羹堯的字。石詠曾聽母親說過,二叔石宏武與年羹堯有同袍之誼。只沒想到過年羹堯竟然向雍親王提過他們這一家子。石詠想起雍親王和這位年大將軍的關係,心裏登時喜憂參半。
“年輕人,須得耐得住性子,慢慢磨練,不要急!”
胤禛板著臉,教訓了一句。只不過這一句沒頭沒腦的,石詠也莫名其妙,不知他“急”什麼了。只是他認為對方說的沒錯,當即又應了一句:“是,”想想又補了半句,“小人謝謝王爺的教誨!”口氣十分誠摯。
胤禛原本胸腔里還有半口悶氣的,見他乖覺,這氣也平了,當即一轉身,指着桌上一隻錦盒,問:“將這對碗送去十三弟府上,知道該說些什麼嗎?”
石詠見桌上一隻錦盒裏,盛着一對甜白釉的碗。這對碗的器型優雅而簡潔,然而碗身上各自有金線正用力蜿蜒,為略顯平庸的瓷碗平添一副生氣。
正是他親手補起的那一對。
聽了雍親王的話,石詠忍不住吃驚,竟爾抬起頭,雙眼直視胤禛。
他倒真沒想到,胤禛要他費這許多功夫,以“金繕”之法修起的這對碗,竟然是要拿去送去給十三阿哥胤祥的。
一時間石詠腦海里念頭紛至沓來,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正盯着雍親王發獃。他只覺得對方眼裏平靜無波,甚至隱隱約約地帶着些悲憫……他一時聯想到十三阿哥那起起伏伏的人生遭遇,心頭一震——
他明白了!
石詠全然不知直視位尊之人是極其失禮的事兒,他在認真思索之際也完全想不到這些,只是他此刻雙眼略有些發熱,沒想到眼前這位四阿哥與十三阿哥手足情深,尋工匠補這一對碗,竟然是這個用意。
石詠當即低頭,認真地躬了躬身,點頭應道:“小人明白!”
胤禛則沒有計較他的失禮。
他也沒想到這樣年紀的一名小小工匠,竟然有這份膽子,直視於他。這位雍親王在這個歲數上,與天斗與人斗與兄弟斗,也鬥了有十幾年了,識人自有他的一套本事。他只見石詠的目光乾淨而澄澈,聽了的他的話,石詠原本還透着些疑惑,卻忽然精光大盛,隱隱地顯得有些動容——胤禛便知石詠是真的明白了。
難得這小子,雖然禮數上還差得老遠,又沒怎麼經過事兒,心思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然而人情上也不算是太木楞。
雍親王忍不住偏頭,又瞥了瞥錦盒裏裝着的那對甜白釉的碗:他當初收到這對補好的碗,就知道補碗的人決計是個能靜下心、專心致志的人,現在一見,雖說大抵如他所料,可也沒想到,竟也是如此年輕單純直白的一個少年。
石詠可不知道對面這位親王殿下心裏已經送了他“傻白甜”的三字考語,他只聽對方冷着嗓音說:“那便去吧!”
石詠如蒙大赦,應了聲,正要出去。
卻見楊鏡鋅上前,將雍親王案上那隻錦盒收了,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道了“告退”,給石詠使個眼色,兩人一起,準備從這外書房裏退出去。
胤禛卻又補了一句:“十六弟隨扈去了,內務府的差事,你不要急!”
石詠一聽,心裏有點發毛。當日十六阿哥在松竹齋里隨口一句,說點他去內務府當差,雍親王竟然也知道了,可見這一位的耳目,簡直靈敏周密至極。好在目前這位對自己沒有惡意,石詠趕緊又恭敬謝了對方,這才隨着楊鏡鋅退了出來。楊掌柜來到翼樓外面,吁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聲嘆道:“石兄弟,你今日可要將老哥哥給嚇死了。”
話雖如此,今日的事情卻還未完。
楊掌柜將那隻錦盒小心翼翼地用錦布包了用手托着,兩人不敢再騎馬顛簸了,於是在烈日下牽着馬步行向南,來到金魚衚衕,尋到十三阿哥府邸,登門求見。府里管事聽說是雍親王使人送了東西進來,不敢怠慢,徑直往裏迎,說:“我們爺腿腳有些不便利,煩勞兩位隨我去後院相見。”
位於金魚衚衕的十三阿哥府邸,如今還只是個無爵阿哥府,只與一般官員府邸規制差不多,格局也與雍親王府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
進了兩進院子之後,管事忽然一揚手,說:“兩位且請迴避,讓府里女眷先行離開。”
石詠趕緊低下頭,縮在楊掌柜身後。只聽不遠處偶有環佩輕響,甚至鼻端能聞到細細的脂粉香氣,然而整整一隊人從此處經過,卻俱個斂聲屏氣,沒弄出半點動靜。
趙齡石嚇得魂不附體,一轉身,才發現是個從未見過的半大少年,他怕個球?
趙齡石這樣一想,手下一使勁,將老爺子幾根手指掰開,伸腳一踹,趙德裕哼都沒哼一聲就歪倒在一旁。趙齡石抱着箱子奪路而逃。
在這當兒,石詠哪裏還顧得上追趙齡石,他趕緊過來查看趙老爺子的情形。趙齡石便從他身邊越過,只聽屋外“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想必是抱着箱子逃之夭夭了。
石詠去檢視趙老爺子的狀況,只見他半邊身子僵硬,癱軟在地面上,仰着脖子,喘着粗氣,卻盯着他屋裏卧榻犄角上擱着的一隻半舊的藤箱子,臉上似笑非笑,眼裏露出的,不知是得意還是悲涼。
石詠見了老人家這副情形,哪裏還顧得上別的,趕緊將趙老爺子扶起來,抱到榻上去,自己趕緊衝下樓去,找山西會館的夥計幫忙,去請大夫。
“這位小哥……”
會館的夥計還沒鬧清是怎麼回事,扭頭向自家掌柜看過去。
“是是是……趙老爺子嗎?”掌柜的聽說,臉色難看,連口中都結巴起來。
石詠一問,這才曉得,原來這趙齡石竟然已經事先結清了兩間房錢——他這是,奪了錢財,將自家患病了的老爹遺棄在了山西會館?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石詠還顧不上生氣,會館的夥計已經為難地沖石詠一攤手,說:“若是付不了診金,這……這會館沒法兒幫忙請大夫呀?”
石詠一挑眉,問:“你們會館難道不該顧着同鄉之誼,幫扶一把么?”
在他想像之中,會館中就該這樣,同鄉之間,相互幫扶。沒想到現實卻是另一番情形。
掌柜的聽見這話,淡淡地說:“就算是幫扶,也不能是我們這些替人當差跑腿的說了算。若是沒診金,那就先等等吧!”
石詠知道他的意思,等到會館裏哪位山西同鄉出來,見到趙老爺子的慘狀,起了憐憫之心,應下了幫老爺子付診金,夥計才會出去請大夫。畢竟會館沒有自己白貼錢的道理。
石詠無奈,伸手往懷裏摸了摸,掏出一錠,“啪”的一聲拍在櫃枱上,說:“老爺子的房錢、診金、葯錢,都給我記在賬上……唉,唉,唉,你別啃啊!”
此前石詠曾經在武皇的寶鏡提過這事兒,寶鏡沒說什麼,只是冷笑幾聲,大約覺得這事兒又齷齪又幼稚,實在不值得一提。石詠問它意見,寶鏡也沒多說,只告訴他,要麼,就冷心冷眼,袖手旁觀;要幫,就乾脆不要計較,付出所有。
於是石詠這回真的付出所有了。母親石大娘交給他,讓他幫忙置辦給十五福晉添妝的禮品的那錠金子,此刻被他拿出來,拍在會館的櫃枱上。
這金光燦燦的,掌柜和夥計難免兩眼放光,掌柜的伸手掂了掂份量,已經笑開了花,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使然,竟然湊上去,打算在金錠子上留下個牙印兒做紀念,被石詠趕緊攔住。
但這錠金子一亮相,這山西會館裏上上下下的臉色立即不同。石詠簡直覺得他就像是後世文學作品裏描繪的,手裏持着百萬鈔票的那種人。即便此刻這錠金子還在他手裏,他卻立即能使喚得動人了,夥計立即出門去請大夫了,掌柜也不再管石詠叫“小哥”,而該喊“小爺”了……
石詠卻不跟他們多啰嗦,自己回到樓上去照看趙老爺子。
這會兒老爺子稍許緩過來一些,眼神稍許有些靈活,癱在卧榻上喘氣。他半邊身子僵硬,不聽使喚,此前掙了命與兒子搶奪那隻紅漆箱子,如今另外半邊摔了一跤之後也不怎麼靈光了,只剩一點兒力氣,無言盯着石詠,右手食指指着懷裏。
石詠伸手探探,竟然從老人家懷裏取出一卷拓片來。他只掃了兩眼,就知道這是那隻“南朝鼎”鼎身上銘文的拓片。
老人家見到,伸手牢牢握在手裏,卻像是安了心似的,輕輕闔上雙眼。
門外夥計敲門:“石小爺,大夫到了!”
*
自此,石詠便臨時過上了一段侍候病人的生活。
每天清晨,他送弟弟石喻上學之後,就趕去山西會館,提趙老爺子擦身換洗,喂飯喂葯。每天中午之後,會館幫忙過來給趙老爺子診病的大夫會過來,給老爺子行動不便的半邊身子針灸。到了傍晚,石詠則看着老爺子上榻歇下,這才離開去接弟弟下學。而晚間看護老爺子的事兒,就只能交給會館的夥計了。
剛開始的時候,趙老爺子手足僵硬,不能說話,望着石詠的眼光始終都憤憤然,帶着一腔的敵意。
然而石詠卻始終坦坦蕩蕩的,他又不圖老爺子什麼,老爺子就算有敵意,他又有什麼好在乎的?
然而看久了石詠才發覺,趙老爺子如今看什麼人都是一臉的敵意,可能確實被親兒子的所作所為傷透了心。時日久了,石詠悉心照顧,從不求半點回報。趙老爺子看石詠的眼光,這才漸漸柔和下來。
石詠之所以對趙老爺子伸出援手,是覺得趙老爺子的性子和自己的很像:真即是真,假即是假,眼裏揉不得砂子。只可惜,有這樣一副性子,若是完全不懂得變通,在這個時空裏便寸步難行。
他始終記得寶鏡說的,要麼冷下心腸,一點兒都不沾,既然沾了,就盡一切所能,幫到底。因此石詠並不計較趙老爺子的敵意,只管悉心照料,盼着老爺子能早日恢復健康,再說其他。
那錠金子他不敢兌開,生怕這錠金子兌成銀子之後,就失去了那等金光燦燦的威懾力。
至於替母親買禮物給十五福晉添妝的事兒,石詠已經不再上心,他甚至有點兒想乾脆自己寫幾個大字,裱糊了給永順衚衕送去算了。在他心中,人情走禮和幫扶救急,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然而隨着天氣越來越涼,白晝越來越短,趙老爺子這邊,情況終於漸漸好轉起來。
這天石詠趕到山西會館,進門的時候掌柜和夥計都對他和顏悅色,點頭哈腰。石詠便覺得奇怪。待他上樓,見到趙老爺子已經自己換了件馬褂,手中扶着一柄顏色鮮亮的紅木拐杖,正自正襟危坐,坐在床沿兒上。
“老爺子,這柄拐棍兒,握着還合適么?”
夥計從石詠背後探個頭,問趙德裕。
趙老爺子顫巍巍地扶着拐棍兒,站起身,拄着走了幾步,覺得頗為合適,慢慢點了點頭,伸手指着石詠對那夥計說:“記他賬上!”
那夥計歡快地“唉”了一聲,轉身就跑。
石詠聽了這話一肚子鬱悶:這叫什麼事兒!
然而他想了想,自己又轉過來:趙老爺子小中風一回,半邊身子都不大利索,恐怕下半輩子都少不了用拐杖了。既然是以後常常要用的東西,那就該乾脆置辦一件好一點兒的。
只是算在他賬上么……算了!石詠想: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於是他問了兩句趙老爺子的身體狀況,轉而又問:“老爺子,您看您之後的打算,這是想要回鄉么?”
這位老爺子,被奸商所騙,官府所欺,親子所棄,若是不回鄉,留在京里還有什麼活路么?
趙老爺子卻兩眼放光,沖石詠一伸手,問:“你身上有多少現錢,都給我?”
“就是漆樹割出來的漆啊!”石詠抱着一線希望問。
“哦,你問大漆啊!”店主搖搖頭,乾淨利落地回答,“沒有!”
“那,那……謝了啊!”
石詠失望不已,他已經一連問過這條街上十一間店鋪了,都沒有。
也可能是他一向喜歡自我安慰自我鼓勵,石詠對自己說:也不能算是一點兒收穫都沒有,好歹知道了生漆在這個世界裏叫“大漆”么。
走到鋪子外面,石詠總覺得街坊鄰里都在打量他。石詠連忙在臉上堆了笑容,沖周圍人點頭笑笑,在心中默念:剛到這個世界兩三天,希望大家能對我多多關照。
只是這話他不敢明着說出來,說出來,保不齊就被人當個妖怪在火上烤了。
石詠已經打聽過,眼下正是康熙五十一年春天,街面上的人服飾打扮也印證了這一點。石詠只顧着留意旁人的衣着,甚至走路的姿勢,沒曾想被他打量的人不樂意了,“哼”的一聲,一甩袖子就走。留下石詠一個,繼續沖旁人微微笑着。
“看看,那就是紅線衚衕石家那個獃子!”
背後冷不丁冒出一句,石詠轉頭去看,卻辨不出什麼人在說話,倒是好些人都瞧着他。
“就是前陣子摔到腦袋傻了的那個?”
石詠剛一轉身,耳邊又擦到一句。這回他索性不回頭了,聽聽街談巷議,也能算是一種有效的信息獲取方式吧!
“不是摔傻的,石獃子生來就呆裏呆氣的,偏生石大娘總還總縱着他,由着他敗家!”
石詠忍不住撓頭——敗家這回事兒啊,可能……還真的不能怪前身。
“詠哥兒,”剛才那間鋪子的店主大叔突然撂下手中的活計走了出來,“你要找大漆做什麼?”
石詠又驚又喜,趕緊將手裏一個小包袱提起來,解開給那店主看。
“這個瓷碗是我失手打的,我想用點兒生漆……不,大漆,把它給補起來。”
店主接過石詠手中兩三片碎瓷片,隨手翻過來就看碗底的款識。
“……成化年制——”
店主念了一遍,自動省略六字橫款最前面的“大明”兩個字,翻來覆去看了看,嘆息一聲,說:“成窯的碗啊,詠哥兒,你這說打了就打了,這……可確實挺敗家的!”
石詠撓撓後腦,頗不好意思地笑,心想,這都是穿越的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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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還要說到石詠剛剛“穿”來的那天。
他才剛一睜眼,就看到一位三四十歲的婦人托着一碗葯汁,立在他面前,眼中盈盈含淚,低聲輕呼:“詠哥兒,詠哥兒,喝葯了!”
石詠接過碗,二話不說,先將碗裏不知什麼液體盡數都折在邊上一隻瓷壺裏,隨即趕緊用衣袖將那隻碗仔仔細細地都擦乾淨了,托在手裏端詳——
這是一隻青花碗,碗底款識是六個字,楷書的“大明成化年制”,款識字體規整,法度嚴謹,再看碗身釉面,只見胎底勻凈潔白,釉面瑩潤如脂,青花則藍中泛青,沒有鐵鏽斑,整體顯得淡雅柔和——一切特徵,都指向這是一件成化年間的瓷器精品,成窯青花。
可是石詠卻不能不起疑,這隻青花碗若真是成窯的,也顯得太新,太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