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隨着老人家認真的將毛血旺一點一點的餵給吸血鬼戴維，戴維原本極為蒼白的臉色，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恢復正常。
——顯然不是正常人。
聞聽非一直盯着戴維身上的每個細微變化，看到這些之後，輕輕的伸手推了劉胖一下。
劉胖心中瞭然，微微點頭，並回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
或許是因為從這位老人家身上，實在是找不到半點攻擊性，原本滿心戒備的聞聽非和劉胖，看着老人家對戴維絮絮叨叨的關懷模樣，若非戴維仍舊被烤着手銬並且被捆得動彈不得，都忍不住平生一種難以形容的荒謬之感。
終於，等到那一大盆味道鮮美的毛血旺幾乎全都進了戴維的肚子，他的臉色也重新恢復成了健康的紅潤之後，戴維總算是長長的舒了口氣。
他微微的搖了搖頭，眼神看上去也格外的溫和，撒嬌一般的同老人家說道：“吃飽了——嘶，舌頭疼。”
戴維一邊說著，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老人家還在唉聲嘆氣，輕輕的拍了拍戴維的頭，將碗筷和毛血旺都端回后廚之後，又從收銀台後面的抽屜里翻找了一會兒，然後拿着一個扁平的塑料小瓶走了出來。
“張嘴！”老人家對戴維說道。
面對老人家，戴維特別聽話，“啊——”
劉胖沒看清是怎麼回事，下意識的道：“哎？”
聞聽非卻是眨了眨眼睛，小小聲的提醒道：“西瓜霜噴劑……”
然而，根本不等劉胖做出反應，被老人家對準舌頭上的傷口處噴了厚厚一層西瓜霜噴劑粉末之後，剛剛還只是疼得倒吸了口氣冷氣的戴維頓時整張臉都痛苦的扭成了一團，不停的伸着舌頭慘叫道：“這是什麼嗷——”
“西瓜霜啊！”老人家回答得頗為理所當然，“消腫止痛的，你不是舌頭疼嗎？哎，你別吹了，藥粉都被你弄散了，閉上嘴！”
說著，老人家直接伸手合上了戴維的嘴。
大概是受到了刺激，戴維那雙湛藍色的眼睛裏，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等到老人家強行把他的嘴合上之後，嘴唇旁邊更是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一對尖利的犬齒。
“小心！”劉胖下意識的衝著老人家喊道，當即便要衝上去。
然而老人家卻相當有經驗的抬起來了手，甚至還衝着戴維的那一對露出來的犬齒上又噴了兩下西瓜霜噴劑，“這兩顆牙把外面嘴唇都磕破了，哎，你說這孩子……”
戴維剛剛吃完一盆毛血旺的嘴裏，這會兒已經完全沒有了美味血食留下的甘美餘韻，西瓜霜噴劑粉末那又苦又咸還涼得漏風的強烈感覺在他的口腔中蔓延，根本無從排解。
聞聽非仔細瞥了一眼，發現戴維露出來的那對兒犬齒上，都被西瓜霜粉末給染上了一層只是看着就能讓人覺得充滿了中藥味的古舊灰黃綠色。
老人家給戴維上完葯之後，直接就把西瓜霜放在了旁邊的桌上。
看着淚眼汪汪的吸血鬼戴維，饒是剛剛才幹翻了吸血鬼的聞聽非和劉胖，都不由得被這位收養了吸血鬼的老人家給鎮住了。
剛巧，這麼一番折騰之後，從家裏匆匆趕過來的周隊也來了，和他一起出現的，還有一位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的陌生人。
看見金髮藍眼、淚眼汪汪的戴維，還有戴維嘴邊被西瓜霜刺激得根本收不回去的尖利犬齒，那位陌生人也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吸血鬼？國內什麼時候突然又有吸血鬼了？”
周隊則是先走到了聞聽非和劉胖這邊，飛快的打量了他們兩個幾眼，低聲問道：“都沒事吧？”
劉胖擺了擺手，聞聽非也小聲回答道：“我們沒什麼事，就是外面龔法醫可能腳崴了……”
周隊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
那位陌生人收起了驚訝的表情之後，也已經走了過來，朝着聞聽非和劉胖伸手，雙方握了握手之後，他又主動安撫道：“今晚的事情，幾位辛苦了。”
不管是聞聽非還是劉胖都不知道這人是誰，便只是搖搖頭含糊了兩句，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周隊。
隨後，那個陌生人從兜里掏出了手機，正面拍了一張戴維淚眼汪汪的大頭照，然後直接發在了微信工作群里，在群里說道：“我記得最近沒有吸血鬼的入境記錄吧？”
明明已經是三更半夜了，協管辦的工作群里卻依然十分熱鬧。
“協管辦”全稱“種花家國家安全部協助管理非科學事件事物及非人類日常工作綜合辦公室”，只不過，這名字太長，不管是局裏辦公室掛牌還是公章，都用的簡寫，時間長了，大家也就都習慣叫簡稱了。
小趙發問，眾人還算給面子的暫時停下了深夜美食刷屏，片刻后，有人回答道：“查過入境記錄了，沒有，再說了，吸血鬼這種西方玩意，咱們一般都不允許入境的呀！”
“以前就有用普通人的護照入境的。”
“那就不知道了，你問海關去吧！”
“海關不管這個，這事應該是歸出入境管理中心吧！找帝都警察局問去。”
“不是，歪果仁來華簽證是要我國駐外使館、領館或者其它駐外機構負責在境外簽發的，你們這都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有事給駐外大使館打電話啊，等下我給你翻手機號，你要駐哪國的？”
小趙：“……”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算是正經工作，群里的話題也會分分鐘跑偏。
不一會，還有一個備註是王教授的人問道：“小趙啊，你不是去山海市出差了么，怎麼又大晚上的加班啊？”
小趙直接切了私聊，給王教授打字回答道：“山海市的刑警抓到一隻吸血鬼，他們刑偵總隊的隊長就把我叫過來了，王叔你還沒睡呢？”
王教授直接發了一條語音信息過來，“今天凌晨兩點有球賽呀！歐盟那邊的錦標賽，哎喲，我砂鍋里還煲着湯呢！小趙，我先看看火候去，待會兒再說。”
小趙打開語音消息，王教授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出來，頓時引來聞聽非、劉胖乃至周隊和吸血鬼戴維等人的紛紛側目。
面對眾人炯炯有神的目光，小趙不由得嘴角一抽，很快便又把微信給按掉了。
詭異的氣氛中，周隊低咳了一聲，主動打破平靜，簡單介紹道：“這位是國家安全局的趙主任。”
愣是在毛血旺小飯館裏當著外國吸血鬼的面互相介紹了一番之後，重點終於又重新回到了吸血鬼戴維身上。
聞聽非直接開口向那位店主老人家問道：“你一早就知道他是吸血鬼？”
“知道。”老人家輕輕的嘆了口氣。
犬齒上還掛着西瓜霜噴劑粉末的戴維立即難以置信的叫道：“我怎麼不知道！”
老人家瞅了他一眼，明明是吐槽，語氣里卻是分外慈愛，溫聲道：“你不是失憶了么……整天除了吃，還知道什麼？”
說完，老人家又繼續解釋道：“我撿到大偉的時候，他傷得比現在還重，那兩顆牙都露出來了，我一開始以為是殭屍，後來讓鄰居家的小朋友幫忙上網查了查——”
“咱們鄰居家裏的，不就是一個矮豆丁小學生嗎！”戴維又忍不住嚷嚷道。
“我年紀大了，電腦啊、網絡啊那些都不太懂。”老人家搖了搖頭，又拍了拍戴維金色的腦袋，“然後鄰居家的小朋友幫我查過電腦之後，偷偷告訴我，殭屍基本都是國內才有的，國外的這種生物叫做吸血鬼，所以我就知道了。”
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戴維：“…………”
雖然今天栽到聞聽非手裏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然而，就算是被噴了一臉西瓜霜噴劑都不足以掩蓋，竟然是老人家和一個小學生最先在網絡上搜到了他的身份！？
劉胖也不由得搖了搖頭，小聲和聞聽非嘀咕道：“現在的小學生啊，真是了不得了。”
“嗯……”聞聽非點了點頭，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慨，這是真的英雄出少年了。
小趙適時的插了一句，頗為直接的問道：“老人家，請問你是在哪裏撿到這位吸血鬼的？而且，你怎麼會去撿一個吸血鬼？”
畢竟，作為一個善良的普通人，見到有陌生人暈倒昏迷，不管是打“120”急救電話還是打“110”的報警電話，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再進一步直接把人送去醫院也都沒什麼問題，可是，像是這位老人家這樣，將一個犬齒都露出來的危險吸血鬼直接帶回家來，並且還特意避開了醫院，這番做法就明顯不是正常邏輯下的舉動了。
老人家頓了頓，嘆了口氣，又摸了摸戴維的頭，才用有些疲憊的聲音繼續道：“這孩子長得和我女婿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當年……當年我那小外孫如果沒出事的話，應該也已經像他這麼大了吧！”
空氣里有一瞬的凝滯。
短暫的沉默后，小趙立即道：“抱歉。”
老人家搖了搖頭，有些苦笑道：“沒事，都過去了，我也只是看見這孩子就覺得投緣。”
小趙瞅了同樣淚眼汪汪頗為感動的吸血鬼戴維一眼，頭皮有點發麻，沒忍心告訴這位只剩下他自己孤身一人的可憐老人家，作為吸血鬼，戴維“這孩子”的年齡可能比在座所有人的歲數加起來都大好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