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毫克的中南海
陳易生剛應了趙士衡一句,聞聲回頭一看,忍着笑把手上煙丟了去拉她,拉了一下,唐方像出了水的魚,挺了挺噗通又掉了回去。
陳易生憋不住笑出聲來。
又拉了兩下,卡得更緊的唐方硬是出不來。
“阿姐,格只馬桶看來太歡喜儂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吃飽飯沒?用力啊!”唐方氣急敗壞地抱怨,雨靴直接頂在陳易生大腿上,兩手出力使勁拽。
陳易生差點被拽得栽在她身上,直接笑彎了腰:“我真沒吃,但你肯定吃飽了。不行,笑得沒力氣。你等等。趙士衡——趙士衡你過來。我拉不動,太沉了。”
沉你老母!唐方黑着臉雙手撐住馬桶邊,用力再用力,奈何肱二頭肌這幾年更名為BYEBYE肉,實在支撐不起一百六十四厘米五十六公斤的微胖界女郎。
大門口的工人們也嘻嘻哈哈地笑起來。趙士衡三步並兩步跑了過來,一見唐方的糗樣,忍不住轉過臉也笑出了聲。
“笑完了沒?!”唐方悶聲低吼了一句,如果她眼睛能放箭,趙士衡和陳易生現在已經是孔明借箭的兩條草船。
陳易生和趙士衡一人拉住她一隻手:“好了好了,來,一、二、三!”
唐方好不容易站直了,才覺得屁股發麻,尾椎骨也疼,小腿也在抽筋。
趙士衡咳嗽了兩聲:“大姐你要不要試着動一動,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
唐方盡量小幅度地扭了扭身子。
“能動,沒事。”陳易生繞着唐方走了一圈,覥着臉笑嘻嘻地問:“咿,大姐你這件始祖鳥的衝鋒衣也是淘寶買的?把連結發給我唄。你真有眼光。”
唐方深深深呼吸,她絕對沒有暴力傾向,這種極強烈的想打人的衝動,一定是因為陳易生太欠揍。
陳易生想起什麼來,轉身指了指透着暖光的八角窗:“不急不急,大姐你明天晚上來幫我做一下衛生行不行?我102的。你進來看一下,我房子裏很乾凈,今晚就裝個壁爐,清潔起來不費事。然後再把你買衝鋒衣買套鞋的連結發給我。”
不入虎山焉得虎子!唐方壓低了聲音:“好”。且先深藏功與名,打入敵人內部,知己知彼后,再堂堂正正和他算總賬。
沒走上兩步,陳易生又笑眯眯伸出手:“阿姐,再來根香煙伐?”剛才蹭的煙是因為你才丟了的,所以……他臉上寫着理所當然四個字。
唐方就着燈光仔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桃花眼薄嘴唇的薄情寡義臉,卻厚顏無恥無賴得如此理直氣壯,果然人不可貌相。壓下騰騰的火,唐方掏出煙盒,徑直遞到陳易生臉前。
潛台詞:你臉可真大!你咋不上天呢!自己拿!
陳易生一愣,隨即笑得燦爛無比,熱情洋溢地拿住了煙盒:“都給我啊?!大姐你也太客氣了,不好意思,謝謝謝謝。”
中南海煙盒在兩人手指間頓了頓,毫無懸念地落入了陳易生手中。
陳易生豪爽之至:“這樣,明天你來幫我買上一條。我給你錢。趙士衡你抽過一毫克的中南海嗎,跟抽空氣一樣,太好玩了。給你幾包帶去公司,保管把你們UDI全體煙民的眼界擴寬一條江。”
唐方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嘴唇皮上下碰了碰,如果在卡通片里,她嘴裏會飛出MMP三個字母霸屏。
“阿姐來賽伐(行嗎)?”陳易生只看見她嘴動卻沒聽見聲音。
“沒問題。”唐方把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手一攤:“三百。”
趙士衡立刻掏出錢包,抽出三張毛爺爺塞在唐方手裏:“謝謝謝謝。真不好意思,要是錢不夠,你跟我說,夠的話也不用找,當車馬費。大姐您貴姓?”
鞍前馬後出錢出人出力,果然不愧是陳易生的小狼狗。
唐方正要開口胡謅自己姓方,外面的鐵門嘎吱響了。
“唐小姐——我們來了!”
小宋老公熱情的聲音在空曠的大花園裏格外響亮。
小宋的音量也不比她老公差:“呀,唐小姐,你家102有人了!”
水逆啊水逆!你是要鬧哪樣?!
***
唐方深深吸了口氣,不去看身邊的陳易生和趙士衡,一個急轉身下了台階,屁股抽疼了一下。
“唐小姐,不好意思,剛吃完飯,我們這就往外搬。”小宋老公迎了上來,擼起袖子準備幹活。
唐方交待了幾句,把出門單拿了出來:“清單我都寫好了,你對照一下,出去的時候把單子給保安。”
她扭頭瞥了一眼大門口,竟然一個人都沒了,只剩下兩三個鼓囊囊的麻袋。
做賊心虛的鼠輩!也該讓他們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的滋味。唐方把要和陳易生談判的條目在心底過了一遍,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則,跟小宋夫妻說了個大概,請他們兩口子留下來陪她算有個照應。
小宋老公把卷着的袖子又擼高了些,豪氣萬丈地表示:“唐小姐!你放心。”
小宋從雜物堆里找出一根窗帘桿來,握在手裏輪了幾下,堅定地朝唐方點點頭,只差沒喊一聲“師傅,有俺老孫在!”
一番忙而不亂后,202室的過往,一樣樣從雜草中被抬了起來,消失在斑駁的鐵門外。
唐方見搬得差不多了,轉過身卻見陳易生和趙士衡又出現在大門口,正看着她不知在說些什麼。那一堆極漂亮的祖母綠材料,應該已經全部搬了進去,可能會變成102未來的一部分。唐方示意小宋夫妻留意着,自己大步走了過去。
“趙士衡?”唐方掀開衝鋒衣的帽子,先問候長着正經老實臉卻胡話連篇的趙先生。
“唐——唐小姐?”趙士衡心虛地伸出手,忍不住溜了陳易生一眼。陳易生正笑着好奇地上下打量唐方。
唐方的手帶着細雨的微涼和濕意,聲音也涼涼的:“趙先生你好,我是唐方,節前我們剛通過電話。”
趙士衡覺得門檻精到九十六的唐小姐眼神跟刀子似的。但他說的都是實話,只是模糊了時間,嚴格意義上算不上騙她。
縮回了手,趙士衡乾笑了兩聲:“是的,沒想到這麼巧。”他想擦一擦手心被她沾染上的水汽,又覺得不太禮貌,更加忐忑。還好唐方已經轉向了陳易生。
陳易生卻壓低了聲音,一臉關切和同情地告訴唐方:“你濕了。”
見唐方露出了黑人問號臉,陳易生完好的右手在空中比了個桃子形狀,很大的桃子:“你褲子後面——濕了——這麼大塊。”
“那個馬桶里積了水。”陳易生斷定,同情的視線落在唐方褲子上。
沒事你盯着人家女房東的屁股看什麼看……趙士衡默默退開了兩步,他還想要點臉。
唐方覺得自己只要砸一下鼻子就能噴出三昧真火燒化了陳易生,卻只當沒聽見,朝陳易生左手吊著的石膏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問:“女神經?”
陳易生卻覺得自己還虧了好幾個字,笑嘻嘻地抬了抬石膏:“電話詐騙?我有病?你罵了我四句還讓我滾。不如我們扯平算了?。”
我讓你滾,你滾了嗎?唐方雙手抱臂,冷笑起來:“聽說你在零下五十度的雪地里被困了七十二小時?”竟然沒凍壞你厚如城牆的臉皮……
陳易生有點赧然地動了動棒球帽的帽沿:“趙士衡你連這都說了啊。是有點丟人,我二月中不小心被困在奧伊米亞康郊外了,有個雪坑,我沒注意,陷進去了。”
二月中?唐方掃了極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趙士衡一眼。
陳易生像一個被同學說破糗事的小學生,忍不住還要撈回點面子,睜大了眼告訴唐方:“其實最低有零下五十三度呢。”
唐方唇角的笑更冷了些,又掃了一眼旁邊的趙士衡。趙士衡仰頭看着昏黃的頂燈,他只是沒說具體時間而已。
陳易生卻跟着提供了新的證詞證明自己並沒有那麼倒霉:“其實我只被困了五十五個小時,後勤救援車開到鎮上用了十七個小時。”
哈?!唐方覺得自己還是太低估了這兩人的臉皮厚度,正準備直接切入主題,陳易生朝花園裏看了看,笑得人畜無害:“呀,那麼粘你的馬桶也不要了?”
唐方黑着臉瞪着他。
陳易生笑眯眯地側身伸手:“到我家坐坐?坐下來再聊。”
“我家。”唐方糾正他:“102是我家。”
陳易生聳聳肩,笑得更真誠:“行,你家。那我們到你家坐坐?”
唐方的臉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