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莊園》二十一(2)
話到這兒,已經聞到火藥味了。姜振幗心裏焦急,恨牟宗升不識火候,何苦跟縣太爺較勁兒。恰好,前台的牟寶跑過來,問姜振幗台上的戲幕是否可以拉開了。姜振幗就轉頭客氣地問陶縣長,說道:“陶縣長,月兒升起來了,我們聽戲吧?”陶縣長抬頭看天空,點了點頭。南方的這個戲班子,都是一些小演員,最大的十六七歲,最小的只有十歲,京戲卻唱得精彩。陶縣長几次情不自禁地鼓掌,似乎很開心。姜振幗卻無心看戲,常常去瞟陶縣長臉上的表情,心裏盤算今後如何跟這個陶縣長打交道。牟家要想昌盛平安,就必須有縣衙門的庇護。作為掌門人,自然要想辦法協調好跟官府的來往。她趁着台上更換佈景的時候,端起米酒,向陶縣長介紹日新堂米酒的功效,請陶縣長品嘗。“莊園自己釀造的米酒,委屈大人了。”陶縣長喝下第一杯米酒,驚訝地看着酒杯,然後把鼻子湊上去嗅着,稱讚米酒的醇香,說如果當年皇上喝到了這樣的美酒,恐怕要把此酒封為酒神。姜振幗笑了,說道:“別說皇上,我們就連當今濟南府的官員都見不上,能請到縣太爺就很榮幸了。陶縣長賜它為酒神,以後這米酒就是縣衙門的貢品了。”姜振幗的話,說得陶縣長心裏很舒服,不由得仔細去看姜振幗。月光下的姜振幗,身上的珠寶熠熠閃亮,眼睛和臉蛋兒在皎潔的月光底色里,顯得更加嫵媚動人。再看周圍的幾個太太和那些丫環們,也是一個個艷麗醉人。四周的紅燈籠在微風中忽閃忽閃的,真如皇宮內一般豪華奢侈,飄然悠閑。陶縣長想自己為官多年,竟然沒有享受一天這般紙醉金迷的生活,他的臉上雖然掛着笑容,心裏卻起了變化,竟有給這莊園放一把火的念頭。莊園遇上了這等心胸狹窄的縣太爺,就在劫難逃了。這實在不能算莊園的錯處。既然陶縣長喜歡米酒,姜振幗就讓管家易同林準備了幾罈子,在陶縣長離去的時候送上了。陶縣長沒說話,只是對着姜振幗輕輕一笑,策馬而去。姜振幗注意到他的笑,掩藏了一種妒忌和憤恨。她站在月光下悵然了很久。庄園裏的其他人,似乎並不去理會縣太爺的喜怒,都圍着那些唱戲的熱鬧去了。牟宗騰請來了精彩的戲班子,博得了莊園內老爺太太的高興,為他爭得了臉面,他就吩咐管家給演員們送去了水果和賞錢。牟家莊園的氣派是南方玲瓏的園林不可比擬的,而牟宗騰的熱情和慷慨,也是南方人所缺少的,那些小演員們對牟宗騰就有了極好的印象。後面的幾場戲,小演員們使出了渾身解數,**迭起,掌聲不斷,莊園熱鬧得像一鍋沸水。一連幾天,縣城內和周圍村子的人,成群結隊到莊園看戲。牟宗騰乾脆把戲檯子搭在了大門外的場院上。天色朦朧時分,四周的小路上就有一盞盞的燈籠忽閃着,遠處看不到舉燈籠人的身影,卻看到那燈籠像自個兒長了腿似的,朝着牟家莊園漂移而來。戲場散后,小路上人聲沸騰,燈影交錯,由最初的一團一簇,漸漸地飄散開,化作了星星點點,消失在遠處狗叫之處的黑暗裏。再之後,就又有許多個屋子的燈影下,談論起南來福老爺牟宗騰請來的戲班子。戲班子為牟宗騰掙足了榮耀。牟寶因為看好了一個十六歲的女演員,想把她留下來,就尋了個理由,對伯伯說:“咱們要能養這麼個戲班子,那就美了,什麼時候想聽戲都行。”牟宗騰心裏也有這個想法,戲班子明天就要走了,他的心裏正很空落,就說道:“兩個戲班子我也養得起,可到哪兒招收戲子呢?”牟寶就把早謀划好的想法告訴了伯伯,說他已經從南方的戲班子中,挑選了兩男兩女,作為台柱子。古鎮都有幾個能耍棍、能翻跟頭、能劈腿的小孩子,招來調教一下,一個規模不大的小戲班子就成立了。牟宗騰搖頭,“你說留下就留下了?”他知道南方那幾個小演員是戲班子頂樑柱,莊園留下了,戲班子也就散了架,就是喊戲班子老闆三聲老爹,他都不會答應。牟寶神秘地湊近伯伯的耳朵,說道:“只要伯伯願意出錢,我來辦這事兒。”當夜,牟寶就偷偷找到了他喜歡的那個女演員,塞了幾塊大洋,說明了自己的意圖。女演員已經感受到了少爺牟寶對她的柔情,倒很願意在這裏長期住下來,於是聽從牟寶的安排,去把另外三個小演員悄悄帶到了後花園隱蔽處。牟寶見三個小演員來了,滿心喜悅,當即給每人十塊大洋,然後跟幾個人商談條件,每年薪金是戲班子老闆給的三倍,以後幾個人都變成師傅,一起管理戲班子。小演員們經不起這樣的誘惑,又想到他們跟隨老闆四處漂泊,辛苦不要說了,說不定哪一天戲班子就撐不下去了,各自走散,倒不如留下來唱戲,塌實又安逸。幾個人就約定好,夜裏等到同伴入睡后,就起身到南來福的老爺樓集合。第二天清晨,戲班子老闆出發前清點人數,發現自己四個台柱子演員不見了,問誰都搖頭不知。老闆傻了眼,愣了半天,才想起這幾日牟宗騰和牟寶對幾個小演員的青睞,心裏亮堂了,猜到一定是庄園裏留下了幾個演員。老闆找到了牟宗騰,說道:“老爺,我少了四個角兒,求老爺幫忙找一找。”牟宗騰驚訝地說:“丟了四個角兒?是不是他們私自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