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塵埃落定了
請支持正版,不然珍大族長會暴揍噠故而,賈珍按着計劃去了大理寺自首。
賈珍的態度非常好,只穿了粗布麻衣,甚至還是露腿漏胳膊的短衫,只用一個粗製濫造的木簪子固定了頭髮,自己雙手恭敬無比的端着爵服以及一串的鑰匙,一步步走向大理寺。
一見此,沿路的百姓紛紛圍過來看熱鬧,小聲的八卦着:“聽說了沒,賈家被告了!那苦主敲了登聞鼓!”
“感情那天鼓聲傳遍京城的就是因為賈家啊!這位老兄,你還知道什麼?”
“跟你們說,據說是這賈家僕從喪盡天良!”
“又是僕從?不會是推卸責任吧?”
“怎麼可能呢!你難道不知道?就大前天,大前天,這寧府僕從都被一路抄過去了,我有個兄弟在順天府當衙役,據說他們為此都連軸轉了好幾天在審案呢。那從豪奴房子裏抄出來的金銀堆滿了整整一間房子!”
“真得好,賈家夠有錢的啊!”
“也不想想賈家是武將,可惜子孫不孝啊!”
“你這消息都過時了,據說這賈珍浪子回頭了,就是他報案的!”
“不會吧?”
“真得,我跟你們說……”
“…………”
一路行來,賈珍聽着周邊百姓的竊竊私語,聽着他們寧府的“水軍”引導着輿論,默默打着自己的小算盤,豈料剛一轉彎,便遇到了攔路虎。見狀,賈珍眉頭一挑,略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在他們面前落轎的包勉。
包勉看眼賈珍,沉聲:“賈將軍現如今還未開審,一切尚未最終定罪量刑。在未結案之前,又何必如此。”
一見包勉蹙起的眉頭,賈珍也不怕人知曉他的“奸計”,垂首一臉懊悔道:“包大人,有罪無罪,你想想先前從那些刁奴手中抄出來的東西。我賈珍又何必自欺欺人,這事的的確確是我監管不嚴。這個縱容僕從得罪,我現在去認了。也好讓那原告少一天牢獄之災。他因是民告官,故而他哪怕是苦主,在案件未結束之前,也得在牢房之中度過。可是我這個被告呢?卻依舊還能逍遙自在,只因為我是勛貴後裔,有八議之條可以免除!”
“可是這八議出台,是為了體諒那些於國於家有功勞的,他們能夠戴罪立功,他們知錯就改后能發揮出更大的價值。可是我賈珍……”
說到此,賈珍噗嗤笑了一聲,聲音帶着股凄涼自貶,甚至有一絲的自卑。聽着眾人都愣怔了。
“我賈珍於國於家無望,不過是一個紈絝。對不起祖上的功德,自然只有與民同等待遇,才能讓我日後有臉去見祖宗。”賈珍邊說,緩緩朝包勉彎腰行個禮,然後繼續一步一步走向大理寺。
跟在一邊的賈蓉也朝包勉彎腰行禮,也是一身粗布麻衣,腳步緊緊跟隨賈珍而去。
目送父子兩離開的背影,包勉眉頭緊緊蹙起成川。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事透着股怪異。
這一邊,大理寺迎來賈珍,恍恍惚惚拉過了難兄難弟—刑部和都察院。這件事都還沒審理,尚且處於調查的階段。畢竟事發地在金陵,他們還得組隊派人過去。這中間需要的時間且不去提及,便是狀告的罪名,前一項的侵佔土地,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後面所告—金陵地區官官相護。
別說江南官場了,便是京城地界,也少不了這個詞。
這件事全看上意。
令他們這些手下人難辦的是,現如今的“上”還有兩!
故而肉眼可見的,這件案子得費時間,沒準一兩年都還在磨皮子打嘴仗。
現在賈珍非但痛快認罪,還把寧府所有的庫房鑰匙,以及賬冊等等送過來配合調查,是幾個意思?
三司沉默了。
最後,還是大理寺寺卿拍案,既然賈珍都那麼配合了,不關也不好意思,反正他大理寺專審貪官污吏的,也不怕事後報復。至於想要一起進牢房的賈蓉倒是把人趕回家了。
關了賈珍之後,大理寺寺卿一手拽一個難兄難弟,一同進了宮,朝當今秉了案情一二,得到“按律辦事”的皇命之後,也就當真按律辦事,先組隊派人去金陵進行相關調查。
於是乎,賈珍在大理寺牢裏從炎熱的夏天一直呆到金秋十月。
對於這效率,賈珍想罵娘了。
但是這一日,賈珍剛練拳呢,聽得牢房打開的聲音,回眸望了一眼,只見被衙役壓着,帶着鐐銬踉踉蹌蹌而來的賈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來。
終於等來了獄友啊!
說起這獄友,倒是不得不提一下他剛主動進牢房的第三天,賈赦和賈璉前來探監了。
那一日,賈赦罵過賈珍,到最後卻也是頗為無奈的開口,一臉豁出去不差錢只要把人撈出去的親叔模樣來,道:“珍兒,你受苦了,認罪也就認罪了,反正還有議罪銀子可以抵罪。你也不要憂愁了。雖然你有點變樣了,但到底是我侄子。我看着你長大的,咱多少年的情分了。放心,就算寧府錢財不夠贖罪,你叔我也是有錢的,會把你撈出去的。放心!”
瞧着賈赦這似乎要豁出去的模樣,還直接給他塞了厚厚一疊銀票讓他好打點獄卒,賈珍眉頭一挑,想起據說《紅樓夢》中賈赦唯一的閃光點。賈寶玉和王熙鳳落難時,賈赦沒有放棄救助。此事也被很多人當做賈赦重情的表現之一。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他賈珍向來一報還一報,不喜歡欠人情。
於是乎,等賈蓉來探監的時候,小聲吩咐了幾句。沒想到過了一個多月,才等來了獄友。
渾然不知道還有這中間的曲折,賈璉已經完全懵逼了。
“珍……珍大哥,”賈璉轉了轉腦袋,轉眸看向賈珍:“我……我……”
“你怎麼了?”賈珍故作驚訝挑了挑眉頭:“我還以為是赦叔進來呢,沒想到先進來的是璉弟你啊!看來,我當初所料不差。把你定罪了,那到時候……”
聽着那意味深長的笑意,賈璉搖搖頭:“不!不不!這絕對不可能,不可能!我是被人冤枉的,被人冤枉的。”
“被誰啊?”
“一定是鳳姐兒,是她!”賈璉滿臉怒意:“來旺那狗奴才都認了,是鳳姐兒指使的!”
一聽這話,賈珍面無表情:“賈璉,你是不是男人啊!就算你不知道?誰信啊,自己媳婦都管不好?你能幹啥?”
“對了,你什麼罪名啊?”
“放利錢,”賈璉面色帶着一份蒼白:“這……這據說不是重罪,重罪是插手官司,吃完原告吃被告,導致兩家子女自殺,鬧出了人命,定得是私通外官。拿着我……我的名帖去的,坐實了賈家,賈家……非但金陵地區,而且……而且手還伸到直隸,我……”
“據說皇上龍顏大怒了,要從重處罰,不然……不然我怎麼可能進大理寺。”
“我……”
瞧着賈璉額頭冒出的冷汗,慘白着臉,賈珍攤在稻草上,毫無人性的開口:“不聽老人言。”
冰冰涼涼的話語在耳邊回蕩,賈璉不其然響起了當初在應天府相遇時賈蓉的話語,不由得額頭青筋暴怒,咆哮着吼出埋藏在心底的話語情不自禁喊出來,帶着無限的委屈與憤懣:“我又有什麼辦法?!一個不孝指責下來,我這輩子就毀了?毀了!真以為我願意跑腿不成?”
“在榮府我有誰可以靠?有誰?”賈璉看向賈珍,眼裏帶着羨慕與惱恨:“珍大哥,你自己站着說話不腰疼!你才幾歲便掌握了寧府,甚至賈氏一族的大權。可是我呢?要不是靠着一分乖巧,管着他們叫老爺太太,靠着我娶了王熙鳳,才有一些立足之地。否則,我堂堂榮府未來繼承人,在賈家沒準都沒賴尚榮體面!”
“既然心裏有怨有抱負,為何不藉此改變呢?”賈珍對於賈璉的憤懣,甚至說到最後,人都帶着一份悲苦之情,毫無面色變化,一字一頓開口:“聽說你算賬不錯?在算術上有些天賦,何不出榮府,藉著自己的才能立身!你捨不得榮府的榮華富貴?可是那些,雖說按着禮法,的確是你該繼承的東西。但是權貴家的權勢利益,在你爹放棄的時候,除非你能夠重新說動你爹,讓你爹的心裏都是你,願意替你去拼一把,否則你這輩子都得被孝這座大山壓得抬不起頭來。”
“當然,你爹就算願意奮鬥一把了,但只要你家老太太在一日,他也沒法!畢竟以孝治天下。”賈珍起身,一步步靠近賈璉,靠着柵欄的空隙,拍拍人肩膀,附耳低聲說了一句。
賈璉像是被雷電劈中了一般,渾身僵硬,久久不能動彈。不知過了多久,賈璉才回過神來,看看不知什麼時候早已坐回草墊子上的賈珍,憤怒的搖搖頭:“你不要胡說八道!這絕對不可能!我不可能那麼喪心病狂!”
賈珍先前竟然建議他用慢性毒、葯、毒,死老太太,到時候不管大老爺如何,他都能藉著獨子管家。
這完全就是毫無人性。
老太太不管如何,終究也是他的嫡親祖母,哪怕偏心二房偏心到咯吱窩。
“那你就靠實力說話啊!”賈珍朗聲道了一句,然後閉目養神,不再跟人多說一句廢話,哪怕賈璉跟他啐啐念着。
賈璉:“…………”
賈璉愈發執拗了一分,沒事就念叨着,想要看賈珍色變。不過倒是賈珍沒變,倒是獄卒率先受不了,前來頗為和善的給賈璉送口水。他們在小門房裏聽了大半天了,完全受不了這嘰歪,戲檯子上也沒見過那麼蠢的:“我們守大理寺的大牢也多年了,也自問見過不少貪官,還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蠢的。一看就是個替人頂罪的好苗子。”
因帶着棺木,賈珍親自出面與驛丞交流了一二。
驛丞捏着手心的銀票,看着賈珍和顏悅色,彬彬有禮的模樣,倒也投桃報李,命人悉心招待一二。
“多謝!”賈珍抱拳感謝。
“賈將軍,您客氣了。”
寒暄過後,賈珍回了房,安排一二,讓尤氏帶着賈瑜(賈蓉替小姑姑取的名)在房用膳,便去尋賈蓉,打算帶人去大堂用膳。
賈蓉神情跟霜打茄子似的,邊走,邊不斷撓着胳膊。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痒痒,全身像被蛇蟲鼠蟻爬着啃噬。
見賈蓉從小鮮肉皺成鮮肉包了,賈珍失笑,問了一句:“就那麼住不下?這看起來環境還行啊。”按着現代標準來說,也是個三星酒店了。屋子裏隔成兩小間,一間內室,一間還可用來招待的外室,還有專門屏風隔出來的廁所。別說寧府僕從收拾時候,還噴什麼薔薇露了—古代的貴婦級香水。
“有,”賈蓉回想起來,還一陣后怕:“爹,剛……剛才來福來貴收拾房間的時候,還跑出一隻大老鼠!有老鼠,爹!”
“爹,”賈蓉邊說,小心翼翼看了賈珍,見人似乎心情尚可,大着膽子拉了拉賈珍袖子,討好笑了一聲,低聲:“我們為什麼不去住客棧啊?”
“朝廷的福利不拿白不拿。”賈珍道。
“…………說得你好像沒讓人送銀子似的。”賈蓉聞言,垂手愈發小聲嘟囔了一句。驛站是用來朝廷傳送文書者或供官吏住宿、補給、換馬的。但后一種,基本上只提供溫飽狀態。畢竟免費嘛。像他們寧府如今,他爹有爵,他身上也捐了官,就能免費住一宿,外加三餐和一些乾糧。
“傻兒子啊!”賈珍聞言拍了一下賈蓉腦袋,感覺自己有點像幼師,把人揪到身邊,沉聲教育着:“拿的是朝廷這招牌。住驛站,就算榮府王家他們氣得要殺人放火的,也不敢在此動手。同理,不坐船南下道理一樣。在大運河上,萬一被包了餃子,你會水不成?在陸地上,起碼你兩腿還能跑,是吧?”
賈蓉嚇得整個人身形僵了僵,面色也白了一分:“怎……怎麼會那麼兇殘呢?您……”
“你爹我把從你祖父口中知曉的消息告訴了你,你想想被誤解的身份,還有什麼不可能?”賈珍面色肅穆了一分。
賈蓉想想他祖父被逼得仙氣盡失,訴說出真相—照顧先生遺孤,無奈讓人誤會之事,點點頭,表示自己懂了。
“好了,吃飯去。”賈珍拍拍賈蓉肩膀,與人一起下樓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而立太過靈敏了,每走一步,似乎都聽見木梯發出的“嘎吱”聲,尤其是當身後四個長隨步伐一致的時,隱隱感覺聲音更大了一分,像是被逼無奈發出竭盡全力的一聲吶喊—嘎吱。
賈珍眉頭擰了擰,看了眼腳下的木梯。雖說驛站南來北往的,人絡繹不絕,但的確透着股歲月的味道,尤其是這木梯。木面都被磨的坑坑窪窪,周邊的扶手上的刻痕,角落處的蜘蛛網便有不少,突顯着無法承受風雨的破敗感。
咽下“老闆該修一下樓梯”的話語,賈珍踩着大堂的地面,感覺心裏才踏實一分。
尋了一張空着的桌子坐下,賈珍示意長隨自行尋地坐下,便邊跟賈蓉閑談,讓人介紹介紹大堂正用食的幾個小官,他翻書正好對照學習學習。留宿驛站嘛,當然還有其他目的了,比如了解了解官員,利用風能,竊聽竊聽最新官場消息啦。
賈蓉雖然是紈絝,一無所長,但也跟着管理庶務,迎來送往的,倒也知曉不少,靠着賈珍,低聲跟人交流着:“咱們左手那堆吃飯狼吞虎咽的捕快,是順天府的。他們肯定是忙了一天公務,到現在才能抽空吃頓飯。爹,您知道包青天吧?那新上任的順天府尹就跟包青天一樣,厲害的,不畏強權!他也姓包!民間都叫他小包青天,您……是……”
賈蓉暗淡了一瞬,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來,悄聲:“他在私寮里也被小包青天抓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