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陸安珩的打算
正思量間,陸安珩便聽得門外傳來侍女低聲請安的聲音,而後帘子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陸安珩下意識的抬頭,瞬間便倒抽一口冷氣,呆愣在原地。這張臉,真的是人能長出來的嗎?這完美無瑕的五官,這撩人的桃花眼,這大長腿,求長得像爹啊!
陸昌興見長子一雙眼瞪得溜圓,就這麼傻獃獃的望着自己,眼都不眨一下,那小模樣,怎麼看怎麼都有點……蠢?當然,自己的孩子,就算蠢點,陸昌興也覺得他蠢萌蠢萌的。更兼有好幾天沒見自己的妻兒,陸昌興因為得知了長房噩耗的陰鬱心情這才好轉了不少。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揚了幾分,陸昌興伸手摸了摸陸安珩的頭,溫聲道:“怎麼?三郎莫非不認識爹了?”
被陸昌興笑得晃了眼的三郎陸安珩:繼續沉迷在親爹的美色中……
蕭氏連忙接過話頭,開口問道:“郎君一路辛苦,可曾用過早膳?雲蘭,快去備點點心!”
陸昌興抬了抬手,望向蕭氏的眼神溫柔至極,含笑道:“娘子不必忙活,這些時日你辛苦了。三郎今日又暈了過去,可曾請了大夫,開了藥方?”
一聽到“藥方”這兩個可怕的字,陸安珩立馬回神,天知道這段時間他過得有多苦逼,都快要被那苦得嚇死人的湯藥給淹沒了,吃啥啥不香。現在一聽陸昌興提到這倆字,陸安珩的身子條件反射的一抖,簡直是提神醒腦的最佳靈藥。
陸安珩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陸昌興,見此,陸昌興那顆擔憂長子的心便放下了,這般靈動,想來這病也不礙事,再服幾劑湯藥估摸着就能大好了。不過還得再讓大夫仔細瞧一瞧,可千萬莫要留下病根。
不過這一瞬間,陸昌興的心頭便閃過種種思緒,再次伸手揉了揉陸安珩的頭,輕聲安慰他道:“良藥苦口利於病,三郎要乖乖的吃藥。”
我真的很聽話的喝葯了啊!陸安珩全是眼淚的想,這年頭兒小孩子的夭折率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自己可不想就這麼掛了。要是自己在這邊兒掛了,又回不去原來的世界,那多冤吶!
陸安珩正想得入神,卻不知道他現在的一張包子臉正皺成一團,承襲自陸昌興的一雙桃花眼中水光瀲灧,看上去分外喜感。陸昌興與蕭氏憋笑,繼續安慰萌包子兒子,“三郎別不高興,大夫說了,再喝幾回葯就能痊癒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陸安珩的眼神瞬間就亮了,蕭氏臉上的笑容愈深,忍不住捏了捏陸安珩的嬰兒肥臉,手感太好,蕭氏又繼續捏了幾把,換來陸安珩無奈的眼神。
陸昌興見此,只覺得自己滿腔的陰鬱都盡數散去,若能永久地過下去,便是神仙都不換的幸福日子了。
然而一想到長房,陸昌興原本柔和的臉色又變得冷峻起來,渾身的氣息都冷了下來。蕭氏所有所覺,偏頭看了陸昌興一眼,輕聲問道:“夫君要去大哥大嫂那裏看一看嗎?大郎……真是可惜了。”
蕭氏是真心為這個侄兒惋惜,即便她與小趙氏之間的矛盾再多,也不至於牽連到孩子。想到三郎落水昏迷的那段時間,自己眼都不敢闔的守着他,看着他痛苦地皺眉,自己便心如刀絞。如今大郎落水而亡,小趙氏絕對比自己當初更絕望。這麼想着,蕭氏心中對小趙氏的惡感暫時去了幾分,真心實意地為大郎落下淚來。
陸昌興的神色淡淡,眼中也露出幾分惋惜之色,微微嘆了口氣,“我去安慰安慰大哥。”
陸安珩心道:若是你們知道了那個“讓人可惜”的大郎害了你們真正的兒子,只怕這會兒得拍着巴掌慶祝一番吧?
見蕭氏還在流淚,陸安珩的眼珠一轉,立馬氣呼呼地道:“阿娘不要為大哥傷心啊!大哥是壞人,就是他把我推進池塘的!”
“什麼?”蕭氏與陸昌興齊聲驚呼,陸昌興極快,嚴肅着一張臉,再次向陸安珩確認,“你上回落水,是大郎害的?”
陸安珩點頭,接着把剛才夢境裏聽到的陸安瑾對自己的怨恨之詞全部說了出來。陸昌興和蕭氏的臉色喲,簡直就跟從墨汁里泡了一回似的,神經大條如陸安珩都感到了空氣中的寒意,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悄咪咪地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
陸昌興怒極反笑,“好一個大嫂!”
蕭氏只覺得自己的一片傷心餵了狗,這麼個心狠手辣想要害死自己兒子的侄子,自己的眼淚真是白流了!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見了滔天的怒火。半晌,蕭氏冷靜地開口道:“夫君還是前去大房院裏看一看吧,不管大郎之前對我們三郎有怎樣的惡毒心思,現今他已去世,單憑三郎的一番話,也認定不了小趙氏的過錯。死者為大,就當是去看一眼他們的報應吧!”
陸昌興抿唇不語,兩道賞心悅目的長眉死死擰在一塊兒,日光透過窗紗灑在他俊美的臉上,襯得他愈發丰神如玉,如同芝蘭玉樹,令人捨不得挪眼。
蕭氏見此,忍不住嘆道:“婆母還在那邊呢,你就當是盡孝了。”
提起趙氏,陸昌興的臉色愈發冷峻,眼中的苦澀一閃而逝。心疼地望着蕭氏,陸昌興澀聲道:“娘子嫁給我這麼多年,受累了。”
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然而到了趙氏這裏,那就得換成大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了。趙氏只生了陸昌平與陸昌興兩個兒子,奈何在生陸昌興時難產,差點讓趙氏丟了性命。是以趙氏一向不喜陸昌興,待到陸昌興及冠后,又拒絕了趙氏為他選的妻子,一心要迎娶蕭氏,趙氏便更加不待見二房。陸昌興這話,實在是肺腑之言,自蕭氏進門后,趙氏可沒少折騰她。
蕭氏一聽這話,心頭便是一暖,柔聲道:“夫君說的哪裏話?侍奉婆母本就是為人兒媳的本分,何來辛苦之言?”
平心而論,趙氏對自己確實不算好。只是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一頂“孝順”的大帽子壓下來,自己也只能受着。何況,比之大伯後院中好幾個姬妾,自己的夫君身邊乾乾淨淨,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曾有,只這一點,蕭氏便心甘情願地跟着陸昌興。比起丈夫身邊乾乾淨淨而言,受點婆母的氣又算什麼?再說了,趙氏不過是抬舉小趙氏來打壓自己,那點手段,還真是不痛不癢。
陸安珩努力地將自己縮成一團空氣,堅決不做父母間的電燈泡,奈何他與父母之間的“心有靈犀”技能點目前還處於零的狀態,陸昌興夫妻二人的眼神同時落在了自己的胖兒子身上,原本嚴肅的神情鬆了下來。
陸昌興微微一笑,對着蕭氏柔聲道:“我先去大哥那邊看看。”
蕭氏點頭,替陸昌興整了整衣襟,輕聲道:“好好安慰一下大哥大嫂還有婆母,莫要與他們生衝突。”
陸昌興咬牙,一把抓住蕭氏的手,低聲道:“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了!”
蕭氏面上一紅,忍不住嗔了陸昌興一眼,眼神往陸安珩的方向瞟了瞟,示意兒子還在一旁看着呢!
陸昌興哈哈一笑,大步踏出門去了。
陸安珩則賊兮兮的瞅着蕭氏直發笑,看得蕭氏臉上的紅暈更深,也匆匆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見蕭氏幾乎算得上是逃離的背影,陸安珩心中暗笑,而後便是一聲嘆息。這年頭兒不好混,一個“孝”字能壓死一群人。如今陸安瑾死了,陸昌平心中作何感想自己無從得知,但是小趙氏,絕對會將這筆賬算在自己頭上。
如同小趙氏這樣不講道理的人,陸安珩曾經在現代時見過,那回可真是刷新了自己的下線,讓自己知道,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小趙氏這回傷心是真的,然而只怕要對自己再多出幾分怨恨來——為什麼你落水了能救回來,我的兒子卻死了?
想想她之前教唆陸安瑾的那番話,陸安珩便知道,這等全然不講道理的強盜邏輯,放在小趙氏身上,那是完全沒有冤枉她。再加上一個偏心大房,看二房不順眼的趙氏,陸安珩真是為自己的爹娘嘆了一口氣,已然預料到了二房日後的堵心生活。
只是不知自己的大伯陸昌平心中到底是什麼想法。若是他與小趙氏心中所想一樣,那麼二房的處境,真是如履薄冰。蕭氏與陸昌興倒是能應付這些刀光劍影,然而自己姐弟三人便是他們最大的弱點。
從來都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更何況如今中饋掌握在趙氏手中,若是陸昌興與蕭氏二人一個不查,被大房鑽了空子,不管自己姐弟三人哪一個出了岔子,對蕭氏二人而言,都是錐心之痛。
陸安珩從未有哪一刻如同現在這般渾身發涼,再三提醒自己日後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順便看好了陸荷與陸安珏,一定要保護好他們,絕對不能中了大房的毒手。天知道喪子后發瘋的小趙氏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總歸小心無大錯。
另外,如今自己的身子已經大好,又回不去現代。陸安珩的眉頭緊鎖,頭一回思索起自己未來要走的路來。
古代士農工商,陸安珩原本對商業挺感興趣的,高考的志願填報的也是與這方面有關的內容。然而就算陸安珩再學渣,也知道商人的地位在古代如何低下。
農?陸安珩倒是下過地,問題是那是被他外公抓去體驗生活的,就下過那麼一兩回。跟古代一年到頭面朝黃土背朝天還解決不了溫飽問題的農民性質完全不一樣。
工?陸安珩手工倒是挺不錯的,以往在家沒少拆電視機電腦啥的,還能趁着他爸回來之前麻溜的裝回去。做各種木雕也是一把好手,然而術業有專攻,他那業務的水平跟現在專門靠這門手藝吃飯的工匠們比起來,那就是一個字——渣!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科舉這一條路能走了。
更何況,若是小豆丁的記憶沒錯的話,陸昌平與陸昌興兄弟倆都是秀才,在考取舉人的路上碰了幾回壁,陸家又不是什麼世家,據說原本是商戶人家,到了陸安珩的祖父這裏才改換門庭,典型的草根。
如今陸安珩的祖父已亡故,陸家根本無人在朝中做官,陸昌平兄弟二人天資不及其父,能否中進士還是個大問號。若是陸安珩這一代還未能出一個進士的話,只怕是祖父留下的人脈都要作廢了。家族衰敗近在眼前。
陸昌興必然不想看到自己父親一生的心血都化成泡影。
便是為了陸昌興,自己也要通過科舉考個進士來!
這麼想着,陸安珩的眼神便堅定了起來。雖然知道古代的科舉錄取率低得嚇人,但是陸安珩對自己有着蜜汁自信,怎麼說自己都是經歷過高三煉獄的人啊,應付考試的技巧一大堆,心理素質杠杠的。
更何況,現在自己才四歲,拿出高三的作息表努力十二年,十六歲開始參加考試,自己就不信了,這麼拼,還不能考個秀才回來?
完全沒問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