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多相似
“我想吻你。”最終,江夜霖伸出手,撫上她的面頰,凝視着她的雙眸。
有那麼一瞬間,江夜霖覺得,這個動作,就像是曾經發生過一樣。既視感這種東西,總是頻繁發生在她的生活中。
有時候,削個鉛筆,倒杯水,吃塊蛋糕,賞個花,都像是經歷過一樣。
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為上輩子經歷過。
她終於說出了台詞,然而趙徐歸卻是注視着她,不言不語。
“徐歸姐?”見趙徐歸彷彿在走神,於是江夜霖緩緩收回手,小心翼翼地叫她。
“你喜歡小鳥么?”回過神后,趙徐歸突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話。
“小鳥?什麼小鳥?”江夜霖思索片刻,不明白她為何這般詢問。
“沒什麼。”之後,趙徐歸回過身去,拿着遙控器對着電視機漫不經心地按着。
幾分鐘后,她在一個播放着熊出沒的頻道停了下來,盯着電視屏幕,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徐歸姐,累了么?”之後,江夜霖又問。
“有點。”趙徐歸點頭。
“這樣啊。”抬起頭,江夜霖望向趙徐歸,“那,徐歸姐,你早點休息吧。”
“嗯,你也是。。”趙徐歸說。
“好,晚安。”江夜霖點點頭,轉而又問,“那個,浴室在哪……”
聽到這問話后,趙徐歸愣了有幾秒,隨後伸手指了下某個方向:“那邊。”
“嗯,晚安。”江夜霖點點頭,就朝那邊走去,但走了沒幾步,卻又回過頭來,問,“徐歸姐,我沒睡衣……”
趙徐歸聽罷,說:“那你稍等一下,我去給你找一件。”
之後,趙徐歸就重新上樓,進了自己房間。
拉開衣帽間,趙徐歸翻了會兒后,手在一件白色紗質睡裙處頓了下,隨即將其取下來,細細看着。
無袖弔帶款,裙擺是荷葉邊的,她已經很久沒有穿過了。
但曾經,她經常穿,因為,那個小女孩說她穿那條睡裙看起來特別美。
“你穿這個吧。”拿着睡裙下樓去,趙徐歸將其遞到江夜霖面前。
“好,謝謝。”江夜霖接過手后,抖了抖裙子,道完謝,就去浴室了。
趙徐歸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兒,趙徐歸又看了看這個房子。從牆面到植被,從植被到燈,從燈到地板。
應該……果然只是錯覺吧。她都不認得那衣服。也不認得這裏。
想到這兒,趙徐歸回去了自己卧房。
回到房間,關上門后,趙徐歸走到陽台躺椅處坐下,轉頭望向外邊兒。
地段比較偏,沒有大城市裏頭那種車水馬龍的感覺,此刻倒是有些萬籟俱寂的模樣。
取出手機,思考了會兒后,趙徐歸給好友楊晨舒打了個電話過去。
楊晨舒是導演,也是她的伯樂,更是她的朋友。
趙徐歸幾乎是不管有什麼話,都會對她說。
電話接通后,趙徐歸輕舒一口氣:“在做什麼?”
“剛剛陪女兒看完電影回來,怎麼了?”楊晨舒問。
此外,電話里還傳來了一聲小女孩的笑聲,好像是在說什麼,媽媽,我想吃雪糕。
“世界上,可能會存在同名,甚至相貌都很相似的這樣兩個人么?”趙徐歸問。
“咦?”楊晨舒隨後笑了,“多相似?”
“當然也不是多相似,眉眼有點像。但就算是一個人,也女大十八變,小時候和長大了張開了也不一定多像吧。”趙徐歸說。
“那可能是存在的吧。世界上雖然不存在兩片完全一樣的樹葉,但存在許多長得差不多的樹葉啊。”楊晨舒回答。
“是么。”趙徐歸拿手撫着太陽穴。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是說不準的,是吧?”楊晨舒反問。
“好了,不說了,你好好陪你女兒吧,我先去洗漱了,下次聊。”說完后,趙徐歸就掛掉了電話。
將手機放到一邊,想了下,隨後趙徐歸拉出抽屜,從裏頭翻出了幾個本子。
儘管已經年代久遠,但本子看上去還是挺新的。
翻開本子的第一頁,趙徐歸盯着上頭的“邱夜霖”三個字,有些走神。
圓珠筆字,寫得歪歪扭扭的,但筆畫挺可愛。
那是與她有過一年相處時光的小妹妹,是趙徐歸十六歲時,新搬來的鄰居家的小妹妹。
由於鄰居夫妻經常不在家,所以趙徐歸經常都可以看見那小女孩獨自趴在陽台上,孤孤單單看風景的模樣。
但是小女孩十分可愛,又機靈,每次看到自己在看她,都會搖着小手打招呼。
本來對周遭一切都不怎麼關心的趙徐歸,卻無法拒絕小女孩的笑容,只好每次都微笑回應。
一次放學回家,趙徐歸路過鄰居家門口時,看見小女孩一個人在院子裏頭用小石子在地上畫畫,然後就在那兒停留了一會兒。
小女孩畫著畫著,無意間抬頭時看到她了,於是便向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趙徐歸摸了摸衣服口袋,然後就從裏頭取出一顆巧克力,走了進去。
小女孩在拿到巧克力的瞬間說了句:“我好久沒有吃過糖了,謝謝姐姐。”
莫名的,那句話瞬間就戳中了趙徐歸。
原本一直對什麼都很漠然的趙徐歸,那天陪小女孩玩了許久。再後來,慢慢的,兩個人就混熟了,小女孩也經常會來自己家裏玩。
只是好景不長。
就在趙徐歸高考結束那個禮拜,小女孩一家人搬走了。據說,是去旅行了。
再後來,趙徐歸聽到爸媽說,那家人在旅行途中遇難了,沒有一個人逃過惡魔的爪子。
當時聽到那個消息,趙徐歸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天旋地轉。
放下碗筷,回到房間的她,坐在書桌前抱着頭哭了不知道有多久。
所以這個江夜霖,真的就只是恰巧和她認識的霖霖長得有一點點相似,並且同名吧。
應該是的吧,畢竟,她認識的夜霖,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現在出現的這個,即使再怎麼像,也不可能是她了吧。
就像七八年前,她在醫院裏,也認識過一個叫夜霖的。但懷着僥倖心理接觸后卻發現,那也不是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霖霖。
因為,醫院那個夜霖,根本不記得自己。從聊天就能感受出,她是第一次遇到自己。
這個江夜霖也是,根本不記得自己。不過,她們聲音好像……記憶紊亂了么,還是自己臆想的,總覺得,相似。
還在期待什麼呢,那個小女孩,早就不在人世了。現在遇到的,再怎麼像,也不是她。何況,一個姓邱,一個姓江。
自己竟然還打着查看她手腕傷口的幌子去看她手腕上還有沒有當年被燙傷的疤。多可笑。
期待什麼的,大概是因為那時候的記憶深刻在腦子裏,已經抹不去了吧。
畢竟,兩年啊。而且,那是唯一一個,會讓自己情緒有所變化,無法冷漠對待的人。都已經被她當做家人了。
甚至,父母當年搬家,要將這裏賣掉,她都固執地不願意,甚至後來自己賺了錢后,將這房子從父母手中買了過來。
即便現在她在別處也購有住宅,但工作之餘,最常呆的,還是這兒。哪怕鄰居家的房子都老早就拆掉,蓋成了新的模樣。
而這裏,她卻始終還是將一切佈局都維持着當年的模樣。
她這樣死守着,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麼意義,但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在床上躺了會兒,打了個盹兒,趙徐歸卻終究還是沒有睡着,於是又從淺眠中醒了過來。
翻來覆去數次,睡不着,最終她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再次打開房門走出去,靠到欄杆處,趙徐歸望着下邊的一切,腦中思緒卻彷彿回到了過去。
那個茶几,霖霖以前放學后,若是父母不在家,她就喜歡坐在那兒寫作業。
腦後有個小兔子發圈紮起來的馬尾,穿着寬鬆的校服,面對着桌上那一大堆攤開的課本,時而用筆頭敲打課本,時而雙手托腮,念念有詞,總是一臉認真的模樣。
若是她還在,現在也二十多了,是個大姑娘了吧。假如還在,想必已是亭亭玉立。
翌日。
江夜霖醒來時,睜開雙眼的一瞬間,長吸了口氣。
她做夢了,夢到自己在和趙徐歸玩拼圖。
那拼圖,就和趙徐歸一直在手中把玩的一樣,是藍色的。
不過,在夢裏,她夢見了整個拼圖拼好后的模樣。
藍色海洋,有浪花有海豚還有魚。
打了個哈欠,江夜霖坐起身來,揉了揉睡得亂糟糟的頭髮,而後就迅速翻身下床,洗漱。
她故意把鬧鐘設置得比較早,可以趁着這段時間給趙徐歸做個早餐。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趙徐歸那麼有好感,按理說,當初在醫院也就處過十來天。
而且,又不是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的,就每天處那麼幾十分鐘罷了。
但,就是有種莫名的,想要去親近她的欲.望。
不過,趙徐歸這裏,真的令人感到很舒心啊,裝修風格比較老派,但卻讓人有着種強烈的歸屬感。根本就是小仙女啊,還不承認……
取出幾個雞蛋,麵粉,土豆,然後江夜霖就開始製作早餐了。
將土豆沖洗乾淨,擰緊水龍頭的時候,江夜霖用濕漉漉的手彈了下旁邊一株鮮花的葉片,緊接着繼續給土豆刮皮。
做好后,江夜霖正在擺盤呢,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轉頭一看,只見趙徐歸已經走到了冰箱旁邊。
“早上好!”看到她后,江夜霖立馬拋出了個暖洋洋的笑容。
“嗯,早上好。”趙徐歸點頭,“這麼早起來做早餐?”
“哈哈。”江夜霖笑了下,“就是不知道合你胃口不。”
“這是土豆餅?”趙徐歸看着盤中食物。
“是啊。”江夜霖點頭,“可惜沒有白蘑醬,吃土豆餅的時候,搭配它才完美。”
聞言,趙徐歸瞬時轉頭望向她。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對霖霖說過這句話。
過了會兒,江夜霖眉頭微蹙,抬起頭來,望着牆壁:“徐歸姐,你有過既視感體驗么……那可真是神奇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