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梅逐雨有幾天婚假,不用去刑部官署,頭兩天他都睡在豫國公府,不過兩天之後,他還是回了自己在常樂坊的宅子。他包括豫國公等人,都以為武禎會繼續住在豫國公府,畢竟如今長安許多出嫁的貴女,也喜歡待在自己娘家,而不是夫婿家中,風氣如此,武禎又是這樣的性格,不太可能跟着梅逐雨回去他那宅子住。
梅逐雨生活稱得上簡樸,不好享受,也不愛絲竹歌舞,可武禎相反,所以兩人雖然成親,但若真日久天長住在一處,恐怕武禎不會過得舒心。梅逐雨心如明鏡,並不強求。
可是梅逐雨前腳回去,後腳他那宅子就熱鬧起來,因為武禎讓人搬了不少東西過去,她自己一些衣裳首飾之類的,還有些喜歡的擺設物件,都搬過去了。
梅逐雨有些驚訝,但心中也極高興,哪怕武禎說只偶爾會在這邊住,他也特意令人將本就乾淨整潔的家中再仔細整理打掃了一遍,好讓武禎將她的東西擺進來,他還特地打了新的柜子等傢具,搬回來讓武禎使用。
這個家中多了個主人,東西也多了,看上去就沒了從前的空蕩冷清。武禎在安置好的房間裏轉了一圈,想起自己之前來這裏,還是偷偷摸摸的,結果被小郎君發現,一把從床底下拽出來……想到這,她往梅逐雨床榻底下看了一眼。
下面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她那身落在這裏的紅色圓領袍,估計是被發現了,也不知道小郎君看到她的衣服出現在床底下,是個什麼心情。武禎厚着臉皮,都沒有露出尷尬之色,還饒有興緻的在屋裏的櫥櫃翻了翻,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那套衣服。
不過衣服沒找到,梅逐雨先進房來了,他瞧着武禎在找什麼,便問她:“找什麼?”
武禎回頭看見他,“找一套紅色的圓領袍。”
她不止一套紅色的圓領袍,不過如果郎君真的在床底下發現了她那次留在這裏的衣服,他就一定明白她在說什麼。
果然,梅逐雨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他耳下發紅,一聲不吭的到床邊,打開旁邊的小柜子,取出了那套疊的整齊的衣服,底下還有一套中衣和女子的……總之,他將這套衣服遞給了武禎。
武禎沒接,問他:“你有沒有猜過,為什麼自己床底下會有這麼一套衣服?”
梅逐雨:“不知道,但我見你穿過這一身。”只要想到這就有點心緒不寧,感覺這床榻都快睡不住了,只好鎖在小柜子裏。
武禎瞧他強裝冷靜的紅着臉,突然有點無言。小她幾歲的這位郎君,平日臉皮薄為人又正直,做親密一些的動作都會羞窘的,怎麼夜裏在床榻上,就那麼凶,力氣大的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就她這腰上,指印還未消退。
當然除此之外,她還是很滿意的,舒服也是真舒服,這男女之事之前斛珠與她說,她還不屑一顧覺得沒什麼樂趣,現在親身體驗過了,又覺得不同。她這郎君,夜裏沉默又莽撞,與白天真是不一樣。
梅逐雨不知道新婚夫人在想些什麼,見她不接自己手裏的衣服,只能打開柜子,替她將衣服放好。誰知剛放好關上柜子,他就感覺腰間一緊,武禎拉着他的腰帶,將他往床榻那邊拉。
被按坐在床榻上的時候,梅逐雨還有些回不過神,“怎麼了?”
一聲輕響,武禎解了他的腰帶,手一松讓那腰帶落在地上。“睡覺。”武禎拉着他的衣領笑說。
梅逐雨一愣,按住了她的手,“現在是白日裏,才剛過午……”
武禎坐在他身上,一手攬着他的脖子,輕咬了一下他的紅耳垂,低聲道:“可是我想睡。”她就想試試看,看白天小郎君是不是還像晚上那麼凶。
但梅逐雨再次按住了她的手,“還是等晚上吧,現在……”武禎不說話了,輕巧的掙開他的手,往某個地方伸去。
“這不是在你自己的房間嗎,為什麼不可以,又沒人會看見。”武禎一邊說一邊動作,忽然哎呀一聲被掀翻在床榻上,渾身輕顫的郎君將她籠在身下,嗓音啞的厲害,“我昨晚太用力,你的腰青了,現在會疼。”
武禎噗嗤笑了,仰頭在他臉上輕啄一口:“我以為是你不好意思。”
梅逐雨確實不好意思,但他心中,自己的意願與武禎的想法相比,總是不值一提的。“你會疼的。”四個字說的好像即將決堤的河水,一股搖搖欲墜的感覺。
武禎已經將他衣襟拉開了,“好,那你就輕點。”
結果最後還是沒能輕點,武禎明白了,郎君不是夜裏凶,是翻雲覆雨的時候凶。雖然這次他好像記起不能用力,過程中三番四次的放輕手上的力氣,但到情動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加重力道。到最後,他也不抱着武禎了,就伸手撐在武禎身邊,抓着錦被,不碰她的腰和肩。
梅逐雨耳朵紅紅,略有些羞愧的坐起來穿好衣服,打來水給武禎擦洗。
武禎抱着被子坐起來看他,撐着腦袋安靜了一會兒說:“對不起。”
“嗯?”
“你不喜歡這樣,我還勉強你。”
“沒有勉強,你開心就好。”梅逐雨猶豫了一下,坐在床邊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我希望你高興,肆意。”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樣耀眼奪目。
武禎就撓了撓他的下巴,“看來郎君是真的很喜歡我了?”
梅逐雨點點頭,接着出門去了。武禎看着關上的門笑了一聲,起身穿好衣服,就靠坐在梅逐雨書房窗邊。這窗戶臨水,能看到大半個院子。武禎意外的發現,郎君這個綠意蔥蔥的院子,其實並不只有綠色。窗外那池綠水邊上開了一大叢藍紫色的菖蒲花,水中有睡蓮,還未開,不過能看到一點粉色,伏在水中的蓮葉底下,幾尾紅魚在擺着尾巴。池邊草叢裏,有開着嫩黃色的小花。
雖然不像她院中花團錦簇的富貴,但清雅別緻,在這漸熱的夏日中,令人格外舒適放鬆。武禎在這微風徐徐與夏日草香中睡了過去,梅逐雨回房,發現她在這睡著了,拿了輕軟的薄被與她蓋上。
她長得好看,睫毛濃長,那雙眼睛睜開的時候很明亮,讓人一看就覺得這樣的人該活得肆意瀟洒。
梅逐雨怔怔看了一陣,伸手虛虛拂過她的臉頰——真如夢一般,她真的嫁給他了。輕握了一下武禎垂下的手,又慢慢鬆開。
雖是夫妻,但他其實明白,武禎對他周到細心,卻並無他對武禎那一樣的心意。她坦蕩的一目了然,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不過,婚事能強求,心意卻不能。他只不過希望如這樣的日子能過得更久一些,待日後,哪怕武禎不願與他在一起了,他也會好生看顧她。
他們婚後幾日,就到了端午,早一日,宅子門口掛上了艾葉菖蒲,屋內剪了幾枝菖蒲花,廚房灶間和各個藏污納穢的角落裏都用艾草扎的把子熏過。這一晚武禎是在梅逐雨這宅子裏睡的,早上起來,邊上已經沒人了,她爬起來將卧房窗戶推開,果然就見後院裏,梅逐雨在舞劍。
這還是武禎前兩天才發現的事,她以為的那個文弱郎君,竟然還會舞劍,並且很有幾分樣子,哪怕手中拿着的是把尋常木劍,也能隱隱聽出幾分金戈之聲。她好奇問起來,梅逐雨說從前有師父教導,武禎以為他家中請過武師,便沒有多問。許多勛貴人家生下男孩,都會從幼時悉心教導,請個武師教導強身健體也很正常。
這樣一來,武禎總算明白為什麼郎君瞧着不顯,卻有那麼大力氣。
當然,是自以為明白。
武禎靠在窗邊瞧了一會兒,見梅逐雨收劍,才向他招招手。
梅逐雨走到窗邊,武禎對他伸出手。梅逐雨擦了一把掌中的汗,握住她的手。
“你去年端午怎麼過的?”
“就在府中。”
“無趣,今日你跟着我,我帶你去玩,快,換一身衣服,穿那套紫色的缺骻袍。”
梅逐雨依言換上,回過頭髮現武禎穿的竟然是那套被他藏在小櫃中的紅色圓領袍。他一愣神,武禎就拉着他上街去了。
兩人還未吃早飯,今日他們起得早,常樂坊坊口這邊幾家早點鋪子還沒關門,炸麵條煮麵片的,架着個大鍋蒸餅蒸糕的,還有熬了豆子粥的,各家花樣都不同。武禎聞着味道選了一家走進去。這家是做胡餅的店,店家手熟,麵糊打漿往鍋子上一攤,裹上肉刷上油,兩面煎的焦黃,看着就好吃。
若是趕時間的,可以拿着一邊走一邊吃,武禎兩人不趕時間,就在店裏吃了。因為是端午,店家還專門送了兩個粽子並兩碗清粥。
吃過早飯,坊門開了,武禎帶着梅逐雨往曲江池那邊去。
兩人雖騎了馬但速度不快,等到了曲江池天已大亮,這個時間,曲江池邊早已聚集了許多人,有人在曲江池邊扎檯子,這是準備演雜戲;有奴僕裝扮的人在水邊樹下扎帳子,那是城中貴族奴僕,來給女眷佔位置的,待會兒這邊有賽龍舟,若不早早來佔個位置,怕周圍都擠滿了人,到時候連腿都插不進來,就沒法近前看龍舟賽了。
附近坊市裏的百姓也到的早,大多喜氣洋洋牽着孩子,他們一年之中忙碌的日子多,也就這些特殊的日子能帶着家中妻小出來遊玩,被家中大人領着出來的孩子格外多,嘻嘻哈哈的笑成一片,手中還拿着粽子與煮過的雞鴨蛋。
武禎瞧見周圍不少人手腕上都繫着彩色的細帶,想起來這遭,左右張望了一陣,終於被她找到了個挎着籃子的老婦人。這老婦人籃子上掛了十幾條的彩色絲繩還有綉五毒的小香囊,武禎過去買了兩根彩色絲繩和兩個香囊,給梅逐雨系了一根,又將放了蒼朮白芷和菖蒲艾葉的香囊給掛上,“差點忘了這個。“
梅逐雨忽然笑了一下,也接過她手中剩下的香囊彎腰給她掛好,口中道:“無病無災,諸邪避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