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南柯一夢

10.南柯一夢

第十章

呱呱呱呱呱呱

青蛙跳開了去,它的叫聲從草叢當中傳了出來。

四目相對,顧今朝伸手指了一指:“世子朋友走了。”

他依舊靠了樹邊,揚着臉,目光悠遠:“嗯。”

天邊白雲懶懶,也不知他是看些什麼。

山風更大一些,沒想到山上比山下冷許多,顧今朝才一站定,風吹着身上薄汗,透心的涼。沒忍住,狠狠打了兩個冷戰,再看謝聿,他倚在柳樹邊,臉色更是很白了。

人人都知道世子是個病秧子,隔三差五世子府就會有世子病了的消息傳出來,看着他這臉色,的確是一臉病容。她想起老太監勸他的話,看着他這般模樣,強忍住也勸他這就回去。

她的目光落在書箱上面,抿住了唇,不知該怎麼開口討要書箱。

也不知道謝聿打開了沒有,想直接說是她的拿錯了,又怕他詳細問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知道她背過那個書箱,裏面那些卷宗,到底看過沒看過,說了只怕他也不信。

到時候惹禍上身就不好了,正是暗自腹誹,謝聿加深了笑意,抬眸看着她了:“它叫小呱,或許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今朝手抖了一抖,呵呵乾笑兩聲,猶豫着是要坐在一邊的石頭上,還是要坐在書箱旁:“你們很熟?”

她常年和姑姑在一起,對於和腦子不大正常的人聊天,還是頗有心得的,很快融入他的世界,那就是和他熟悉起來的最快方法。

謝聿一身錦衣,看着她,一臉正色:“剛認識。”

顧今朝笑,旁邊尋了塊大石頭,這就坐了下來:“那為什麼不是叫小青或者小蛙,而是叫小呱呢?”

他並沒有搭言,只瞥着她,目光更沉。

好吧,下意識將他和姑姑看成一樣的果然不行,今朝恨不能立即收回剛才說出口的話,對着他伸出雙拇指:“小呱這名字起得好,起的好!”

可惜拍馬屁拍到了腿上,柳樹下也有一塊大石頭,謝聿坐了下來:“怎麼個好法?”

可能,他這個時候是需要一個人陪着聊天的吧,她胡扯是隨口就來:“世子也說了,腳下有眾生,眾生有相也無相。小呱有呱也無呱,跳走有呱也無呱,一隻青蛙不是許多青蛙,可不就是小呱嘛!”

他一手托腮,一手搭在書箱上面:“繼續。”

今朝眨眼:“什麼?”

謝聿勾唇:“胡扯。”

顧今朝:“……”

見她目光又到,他還在書箱上面拍了拍:“你為何上山,從剛才就總是看這書箱,怎麼,你對箱子裏面的東西很好奇?”

是他平時那樣慵懶笑意,聲音在風中也慵懶至極。

顧今朝見他一針見血,問出來了,斟酌了下,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事實上,世子手下按着的,是我的書箱。兄長錯拿了我的,後來他發現拿錯了,又把那個送了世子府,現在世子府好多人都在找你,我娘和姑姑來了大悲寶寺,我是來找我娘的,不想正巧遇見大公子你,就過來了。”

一聽說是她的書箱,謝聿依舊笑面:“那又怎樣?”

誒?

什麼怎樣,拿錯了,就該把書箱還給她的吧!

今朝眨眼:“煩請世子將書箱還與我。”

他聽說拿錯了,眼都不眨一下,卻不知他是不是看過了,暗格雖然不易被人發現,但也忐忑。正是仔細瞥着他臉色,謝聿兩指在書箱上面敲了一敲:“許是命,也罷,既然是你的,那就還給你。”

她喜出外望,赫然起身:“多謝多謝。”

可才到他跟前,他又靠了書箱上面:“還給你可以,但今個是我生辰,總不能白給了你。”

今朝身上也沒帶什麼東西,只腰間一塊中郎府的腰牌,不能給他。

她想了下,抬手扯過柳枝來折下幾枝,手指翻飛,很快編結成環:“既是世子生辰,那我送世子一個禮物,世子生在世子府,什麼寶貴東西沒有見過,許是不知,這山林野外,其實樂子也很多。我小的時候,我爹常常帶我上山下河的,現在想起來,也回味無窮。”

說著,回身坐下,與他相鄰。

曲起雙膝,花環放了膝蓋上,來的路上採摘了的那些野花,卷着絹帕放了懷裏,這時候伸手拿出來,抓在了手心裏。

顏色許多,順着花環插編一通,再舉起來時,已是笑容滿面:“看!”

柳葉環着野花,編織成環。

謝聿的確是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盯了片刻,又看她。

顧今朝就知道他不知花環為何物,輕輕往自己頭頂一放,左右還轉了轉頭,揚着下頜讓他看清:“怎麼樣,裝點起來也不差美服華冠。”

少年眉眼如畫,戴着這花環當真像是小仙童似地。

眸光微動,謝聿也坐直了,半晌才啞啞從嗓子裏嗯出一聲。

今朝隨即拿下花環雙手遞了他的面前:“贈與世子,願世子呃……願世子身體安康,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她現在一心記掛着書箱裏面的紅梅帶,恨不能背了書箱就走。

謝聿伸手接過去,也低頭戴了頭上。

他這般絕色,回眸間也歪了頭看她:“怎樣?”

四目相對,今朝怔住。

難怪娘親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男人好看起來,真是讓人自愧不如。

她狠狠點頭,實話實說:“好看。”

心底多少誇讚之詞,一時什麼都想不起來,腦子裏只剩好看兩個字了。

謝聿手裏的柳笛在兩指間翻轉,目光淺淺。

他靠回柳樹邊,將柳笛放唇邊吹了一下,輕輕一響,也是皺眉。

又看向今朝:“你爹可教過你這個?我聽人吹過,能成曲。”

這個簡單,顧今朝連忙討價還價:“當然,我就會,這樣,我給世子吹首小曲兒,要是覺着可還行,就把書箱還與我,我娘和我姑姑還在山下,我該回去了。”

難得謝聿心情不錯,點頭。

他將柳笛遞過來,今朝沒有接。

她拍拍屁1股站了起來,挑着一枝粗一點的折了下來。

折好長短,一眼瞥見謝聿腰間還掛着一個精美的匕首,伸出了手:“借匕首一用。”

謝聿隨手解下,遞了她。

削好柳笛長短,輕擰了,抽出柳枝。

顧今朝用匕首剜了幾個小洞,之後將匕首還與他。

她做好柳笛,雙手扶着放在了口邊,想了下,記起林錦堂教過她的小曲兒,附着兩手就吹了起來。開始還有點生疏,不消片刻,就真的成調了。

像江南小調,在山上被風一和,也別有一番情致。

謝聿微揚着臉,不知看向何方。

他臉邊的流蘇垂下來,因臉色蒼白,總覺得他還未到弱冠之年。

一曲了,今朝將這手裏柳笛遞給了他:“我這個也送世子,其實想吹出調的話,也不知柳笛可以,心情的好,什麼都可以。”

說著硬塞了他手裏,回手摘下了柳葉,卷了一一個小邊,擦了擦放了唇邊:“小葉子都能吹出來的,竹葉,柳葉,甚至是任何的樹葉,都可以。”

說著以手遮掩,吹出了清調。

謝聿低頭,掩去些許複雜情緒:“都是你爹教你的?”

顧今朝嗯了聲,試探着走了書箱面前,伸手:“我得走啦,時候不早了。”

她彎着腰,一隻手才碰到書箱,謝聿回身按了她手背上。

相比較她冰冰涼的手背,他掌心滾燙,隨即放手:“走吧。”

竟然這麼順利,顧今朝心底暗喜,背上書箱當即轉身:“山上風大,那世子也早些回去……”

走開幾步,回頭。

謝聿手邊放着兩根柳笛,一把匕首。

他依舊戴着她送的花環,靠着柳樹已然閉上了眼睛。

聽見腳步停留,謝聿淡淡道:“不許與別人提及,只當沒有見過。”

今朝立即點頭:“好。”

她才要走,他又說:“也不許再來。”

心底忽然生出一種別樣的感覺,不過書箱失而復得也未多想,顧今朝痛快應下趕緊下山,奔了寺中。她娘果然戴着姑姑在後院清修,正趕上用齋飯,今朝也留下吃了一點。

她跟着一起施粥,收拾殘局,一直忙了小半天。

直到夕陽西下,山上的香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實在撐不住到寺外換了紅梅帶。

到了山下,只剩秦家兩輛馬車還在了,顧今朝坐了車上等着,不多一會兒,她娘和她姑姑也都上了車,今個姑姑正常得很,上車就噓寒問暖,溫柔得很。

顧今朝心事已了,靠了她的身上。

顧容華輕撫她的臉,給她扯着領口仔細整理,從後頸處掉落一片柳葉,都看見了。

“去林子裏打滾了?”

“……”

莫名地,今朝心裏緊了一緊。

她突然想起謝聿坐在柳樹下的模樣,他撇下御醫們,一個人來到這郊外,還不許她與別人提及,他望向天邊的目光,他掌心那樣滾燙的,一臉病容……

騰地坐直了身體,顧今朝忙是推了一邊靠着的景嵐一把:“娘,你顧看好姑姑,我回山上一趟,去去就回。”

說著掀開車簾,隨即跳了下去。

天黑了以後,寺中大門全部都會關上。

她尋着上山的路,腳步飛快。

趁着還沒黑,去看一看,看一眼也能放心,說不定就……走了呢!

一口氣跑到山腰上,顧今朝遠遠地站住了。

柳樹下,謝聿歪着頭,似乎睡著了。

她連忙上前,腳步聲一步重過一步,可他半點反應沒有。

到了他的面前,她連呼幾聲,也是一動不動。

彎腰,伸手推一下,人當即往旁邊栽倒。

嚇得她一把給他扶住了,在這山上吹一天冷風,好人也該病了,更何況是他這麼一個病着的,顧今朝奓着膽子在他額頭摸了一把,果然滾燙滾燙的。

這可如何是好,把他一個人扔在山上,等她再下山通知別人回來,估計人就該涼透了。

她上前抱了一抱,抱不動。

咬牙轉過身去,反手抓了他的兩條胳膊交叉放了自己胸前,連拖帶背,這就站了起來。

也是謝聿個高,背着他,他兩條腿也拖在地上。

走了兩步,今朝不由低聲抱怨:“我回來幹什麼吧,真是吃飽了撐的,管好自己就行,不如這就給廝扔這得了,山裡這麼大,說不定還有野物……”

一聲低笑,在她耳邊響起。

他氣息也是滾燙,呼出來吹在她頸子上,謝聿雙手一動,用僅剩的力氣緊緊將她摟住了,聲音低啞:“顧今朝,你敢把本世子扔山上試試?”

相比他這會怎麼活過來了,還是他壓根沒昏過去,還是他根本在騙她試探她什麼的,這些,她更在意的是,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難道,他看過書箱裏的書冊?

也是,他若沒看過,怎能輕易交還與她。

站住了,今朝回眸:“世子怎知我的名姓,難道是家兄說的?”

謝聿自背後靠了她的肩頭,聞言便笑:“書箱裏,除了那幾本錦冊,到處可見你名姓,這有何難。”

“……”

也不知暗格他看見沒有,正是想着如何遮掩兩分,手上力道一松,背後人立即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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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繼兄一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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