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接頭

Christina見我愣在原地，便用力地將我拉了一把：“怎麼回事，眼看着車都快撞到你了，還么還木愣愣的。”

我聽她的語氣看似嗔怪實際上卻是滿滿的關心，心中便是一暖：“唔，沒什麼，似乎是認錯人了。”

Christina一仰臉：“你認錯是誰了？”

我搖搖頭：“一個故友，當年在學校里同我和二月可是最好的知己。可是她早就已經去了美利堅，還在那裏成了親，怕是如今孩子都會走了。”

Christina挑挑眉：“八成你是想她了，畢竟你們自幼一起長大，這樣的友情自然是深藏在心底深處的。”

我聳聳肩：“或許是吧，只是我雖然想她，卻絕對不想在這裏見到她。或許多年以後戰爭結束，那時候我才會主動去見她。”

Christina拍拍我的肩，像是在鼓勵我，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放心吧，戰爭很快便能結束了，結束以後你們便能再次相見了”。

約定見面的地點是國際飯店，這座摩天高樓矗立在繁華的外灘，那樣高聳那樣莊嚴，彷彿與這個充滿着硝煙與困苦的時代格格不入。這裏出入的人非富即貴，我整了整旗袍的下擺，又拍了拍臉頰讓自己看起來更光彩照人。

我和Christina在咖啡廳中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兩條長沙發和一旁的帷幔形成了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落地玻璃窗外行人來來往往，這裏既不容易被人注意，又能觀察周圍的情形，與側門離得也近，要真有什麼事也容易脫身離開。

Christina滿意地靠在沙發背上：“唔，真是個風水寶地。”

我倒是隱隱生出些擔心：“這裏實在太過僻靜了，她會不會找不到我們？”

Christina卻滿不在意地搖搖頭：“那你就太小瞧她了，若是連這點事都能難住她，還怎麼能夠在上海灘上呼風喚雨。”

我們打着啞謎，一旁的侍應卻是見怪不怪：“兩位小姐，這份是甜品單，有時令的栗子蛋糕，也有最出名的蝴蝶酥，都是西點房早晨剛出爐的，需不需要來一份？”

我自然是聽說過這些甜品的大名的，便說道：“就聽你的吧，另外再來兩杯紅茶吧。”

Christina仔仔細細地翻閱着甜品單，似乎被上面琳琅滿目的美食所吸引。想來進入訓練營那麼久，能夠篤篤定定地坐在咖啡廳里享用甜品和咖啡也是頭一遭，她這麼在意倒也不足為奇。

Christina指着甜品單對侍應說道：“喏，這個紅絲絨蛋糕和三明治都各來一份吧，我們還有一個朋友稍後會到，到時候再飲料吧。”

那個看着十分帥氣精神的侍應聲一邊答應着，一邊給我們倒了兩杯檸檬水便離開了。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冷不丁地問道：“今天的事你也和曹遇安說了吧，沒想到他那麼神通廣大，到哪裏都有他的眼線。”

Christina倒也完全不驚訝：“你以後別再謙虛了，明明現在眼神厲害得不得了。其實這事也不需要瞞着你，經濟命脈可是國之根本，曹校長自然會儘力而為，我們也絕不能袖手旁觀。曹先生在上海灘頗有些人脈，和各國公使走得也近。我想他一定能夠想出辦法，不僅可以挫敗日本人的陰謀，說不能還能來一招釜底抽薪，讓日本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我緊張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聲音亦是壓得極低：“上峰的特使長什麼樣，如今在哪裏我們都一概不知。你怎麼就那麼大膽子，也不怕被她看到。”

Christina聳聳肩：“因為我這個位置的視野可是一覽無遺，你是看不見，連每個人的小動作和小心思都逃不過我的眼睛呢。”

我頗有些無奈：“你這麼胸有成竹，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不多時，我們點的甜品和紅茶便上了來。甜品放在雙層的甜品台上，看着奢華又高檔。除了紅茶，放糖和熱牛奶也是一樣不缺。我將牛奶衝進了紅茶中，又掂了一顆方糖放在茶杯中，用銀制的小勺子慢慢攪着，看着顏色一點點水乳交融：“今天真是好福氣，我都盼着特使能夠晚一點到，讓我們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閑。”

我看着Christina的神色慢慢變化着眼神似乎也隨着面前的事物而遊走。於是便好奇地問她：“怎麼了？”

Christina努努嘴：“看到了個傾城傾國的大美人兒，還有她旁邊的那位先生，似乎很面熟。這兩個人可真是一對妙人兒，別說是我，大家的眼神都在他們倆身上打轉呢。”

我聽到腳步聲朝着這邊走來，的眼神從驚艷變成了惶惑，我聽見一個軟糯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們兩個來晚了，你們也不等我們就開吃啦？”

我一回頭，看見她身邊的男子，便是沒由來地一呆。大哥？我與他分別許久，彼此音訊不通，也時刻擔心着他的安危，卻沒想到他以這樣的方式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囁嚅着說不出話，大哥卻已經大大方方地給了我一個擁抱：“怎麼了？是我又帥氣了嗎，怎麼看到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心中百轉千回，腦袋裏卻是一片空白。我有點厘不清現在他究竟是個什麼身份，而我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來面對他？另一邊Christina卻已經和自稱是欣雨的女子愉快地聊了起來。

我自然知道他們為何會突然出現，便假作不經意地向欣雨遞出了曹無險交給我的名片。欣雨看了看上頭的文字，臉上的笑容似乎也更親切了不少：“沒想到幾年不見，你就已經成了成功人士。好吧，那就來聊一聊有什麼我能幫你們的。”

Christina倒也不着急，當真和大家聊起了如今的經濟情勢。大哥一邊認同地點着頭，一邊也認真的表示，如今上海灘的外國銀行走了好幾家，其餘的也都在觀望，生怕租界也擋不住日本人的腳步，要是走得晚了，說不定連地下保險箱的財務也都一併落到了日本人的手裏。

Christina這才端正端正姿態，將我們聚攏在一塊，說起了她所截獲的電報中的消息。這樣的場景在國際飯店裏屢見不鮮，這一段時間以來，聚在這裏的生意人無不在分享着自己聽來的內部消息。

欣雨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旁，大哥的臉色也不出意料地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