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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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安猛然一驚,急忙退開一些,低頭看向小風。
小風睜開眼睛,就見余安安的臉上,佈滿淚水,鼻涕都流了出來,臉上蹭得灰頭土臉,平日很愛乾淨的,這時怎麼跟他一樣,又臟又亂。
他勉強張了張嘴,嘶啞着嗓子吐出一句話:“不會死。”
余安安見他醒了,破涕為笑,然後又“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
余安安哭了好一會兒,小風靠在她懷裏,虛弱無力,見她哭得厲害,又沒停止的意思,他不得不開口叫住她,“余安安。”
低沉微啞的嗓音,在哭聲中顯得格外微弱。
聽到聲音,猛的抽泣幾聲,佈滿淚水的眸子看着他:“小風你要堅持住,不要死,我們很快就能走出去,我帶你去看醫生,幫你找家人,幫你恢復記憶,你一定要堅持住。”
她說著,急忙拿過飯盒,遞到他已經發乾爆皮的唇邊,“先潤潤嗓子,把葯吃了。”
僅有的兩粒消炎藥,並不是治療感染病症,但他能醒來,證明廣譜的藥效還是起到一定作用。
吃下藥,余安安扶着他躺好,又把睡袋掖好:“我去生火燒水,給你烤肉吃。”
她爬出帳篷,麻利的攢成火堆,火很快生起,刀狠狠的劈開羊肉,劃下大塊生肉,小手抓着樹枝,狠勁的戳了進去,放到烤火的架子上。
生存,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皮膚黑了,短髮燥了,能穿的衣服也只有一個坎肩和衝鋒衣外套,就連大姨媽來時,她都省着用姨媽巾,一次沒洗過澡,早已忽略一天不洗澡就難受的生活習慣。
肉血弄得手上全是,臉上的淚水未乾,抬起手臂蹭着,目光瞟向身後,小風正坐在帳篷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
只要他醒了,她提着的心也得到一絲安穩。
她是真的嚇壞了,怕他再也醒不過來,怕他扔下她一個人,這種相依為命的情感,讓兩個人緊緊的連接在一起。
你生,我才有一線希望。你死,我也無半分生還可能。
余安安哭過的眼底還通紅一片,見他看向自己,淚眼彎了彎沖他笑笑:“餓了吧,肉很快就能熟。”
小風看着她通紅的眼底,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我去打水。”拿着飯盒爬起來,快速跑到小河邊,舀了大半盒的水,回來放到另一邊的支架上。
肉香很快飄了出來,她轉頭看向小風。
“躺回去,你身體虛弱別出來。”
小風沒動,依舊坐在帳篷邊上,看着她。
余安安熟練的烤着肉,一邊翻着木棍,一邊划著羊肉。
她吸了吸鼻子,閑聊問他:“睡了這麼久,有沒有夢到以前的事?”
小風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搖了搖頭。
她上揚語調,盡量讓兩個人都放鬆下來:“沒關係,我們很快就能走出去,然後幫你找到家人,你就能知道自己叫什麼。我會帶你去看醫生,醫院是個非常神奇的地方,可以讓人起死回生。”
小風安靜的坐在那裏,耳邊是悅耳的女聲,哀傷亦有着希翼的美好,讓低落消沉的情緒里,又充滿無限可能。
小風吃了肉,又喝了熱水,余安安把他按進睡袋裏,又蓋上衣服,很快,額頭上冒出汗,她替他擦着汗,小風熱得難受,掙扎着想要出來,被她幾次冰冷的眼神給震懾住。
他不怕兇猛野獸,卻怕她一個立目,他就沒了氣焰。
余安安見小風聽話的不再起來,平日裏高大威猛,對陣熊狼都不畏懼,被她吼了一句,竟然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出汗能排除體內毒素,一邊發汗,一邊補充水份,在這無盡的黑暗迷茫里漸漸讓她看到一絲光明。
跌落谷底的心情微微好轉,觸及小風的眼神,沒忍住,噗哧一聲樂了出來。
“乖乖聽話就對了,不要委屈巴巴的樣子,我不凶的。”
小風沒動,也沒說話,只是那懷疑的眼神,是什麼鬼。
余安安白了他一眼,握緊拳頭威脅道:“快點好起來,不然,揍你。”
小風微微怔住,末了,高大結實的身子,往睡袋裏縮了縮。
余安安揚了揚下巴,哼哧一聲:“怕了吧。”
小風沒說話,她卻明顯感覺到他的嘴角抽搐了下,余安安撇撇嘴,拍向他腦門,轉身爬出帳篷。
她把餘下的兩顆雞蛋煮熟,剝好蛋皮遞給他。
小風吃了一個,另一個推到她嘴邊。
她掰下一點蛋青,把最有營養價值的蛋黃遞過去,“蛋黃營養豐富,你現在需要補充體力,乖,吃了它。”
小風漆黑的眸子看着她,雖然想讓她吃,但最後還是聽話的把另一半雞蛋吃掉,又喝了水,才睡下。
重新揀了樹枝生火,深山涼意越來越重,此時她已經跌入這無名深山近二十天,十一月中旬,天氣徹底冷起來。
這一天,小風的燒退了許多,傷口處重新做消毒,紗布用沸水消毒烤乾,重新給他包紮,消炎藥已經沒有了,只能讓他吃止痛藥維持。
夜晚,她讓小風睡覺,恢復體力。
而她已經守他第三個夜晚。
小風身體恢復些,她才感覺到疲憊襲來,不知不覺躺在一邊睡著了。
小風半夜醒來,由於習慣了夜晚的光線,感覺到身旁有人,微微轉頭,便看到余安安疲憊的臉。
他就這樣看着她,看了很久,腦海時浮現她哭的樣子,她笑的樣子,還有她凶起來的樣子。
雖然兇巴巴的,但是,很好看。
見她穿得單薄,自己的身上還蓋着她的衣服,輕輕的把衣服從睡袋裏抽出來,搭在她身上。
余安安感覺到身邊輕微的動作,但睡意正濃,感覺到被溫暖包圍,再次跌進夢裏。
夢裏有媽媽,有二砂,有牛牛,還有徐岩,夢到徐岩的時候,她正餓得不行,照着徐岩的胳膊就狠狠的咬上去,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然後是小風出現,他力氣極大,單手把徐岩拎起扔了出去,就像那天扔蛇的動作一模一樣,徐岩跌坐在地上,灰頭土臉,惹得她一陣狂笑。
媽的,你也有今天。
小風棒棒噠,賞你塊肉吃。
小風這幾日睡的多,此時毫無睡意,耳邊突然聽到輕微的笑聲,轉頭看過去,余安安還在睡,但卻在笑。
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唇角不知不覺微微上揚。
余安安醒來時,正蓋着自己衝鋒衣,她一個挺身坐了起來,看着四周,她居然睡著了。
轉頭看向小風,他早已經醒來,漆黑的眸子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
雖說環境所迫,但畢竟跟個男人睡在一起,真真頭一遭。
她輕咳一聲,目光轉向別處,外面已經大亮,鳥兒嘰嘰喳喳的喝着歌,山裡清冷的氣息傳來,激得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抱臂摩挲幾下,把衝鋒衣穿好,“你醒多久了,感覺怎麼樣?”
小風也坐了起來,余安安穿好衣服,伸手拭了拭他的額頭,雖然溫度不低,但絕對不是高燒。
“沒那麼熱了,證明你的免疫系統又在增強,你啊,照這樣下去,真能百毒不侵。”
他身上搭着的披肩被汗水浸濕,此時潮濕一片,“你躺着,我把披肩烘乾你再出來。”
她往出走,突然身後的小風開口,說了倆字:“謝謝。”
突然的聲音,突然的感謝,余安安身型微頓,末了轉回身,沖他一笑:“我們是命友,相依為命的命友。”
命友,小風琢磨着這倆字。
余安安生火,把披肩搭在一邊烤着,又去打水煮上,肉已經不新鮮了,但此時有吃的已是萬幸,只要不中毒,啥都得吃。
小風的身體機能恢復很快,又停留一天,兩人便開始繼續前行。
她不知道多久能走出這深山,眼前是荒草遍佈,秋的蒼涼與心境莫名的契合,一眼望不到出路。但小風的病看起來沒有大礙,這比什麼都重要。
兩人繼續前行,小風依舊負責覓食打獵,余安安負責生火烤肉。
通力合作,深山裏攜手同行,小風的身體還沒痊癒,但還是堅持和她一起趕路。
在跌入深山的第二十二天,目光穿過交叉掩映的枝葉,眺望遠處的半山上,依稀看見似木搭的房屋。
余安安興奮的在原地跳腳,“小風你看,那個應該是木搭的簡易房,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小風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半山之處,黃綠相間的叢林環抱着一個顏色突兀的黑灰色木屋。
“證明這裏有人生存過的痕迹,我們離出路應該不遠了,小風我們想辦法找到上去的路。”余安安拽着小風往前方跑去,雖然雙腿早已疲憊不堪,但此時卻能拔腿飛奔。
小風跑了幾步,微微有些喘息,余安安感覺到他的遲緩,急忙停下,“抱歉,我太興奮忘了你還生着病。”
小風搖了搖頭,喘了口氣,邁開長腿奔着目標前行。
看似就在眼前,卻走了近一個小時,才到半山崖壁下面,陡峭的半山崖壁,與地面約六七十米高的距離。
幾番探尋,終於尋找可以攀爬的路線。
兩人藉著樹枝和和凸起的石塊攀爬,小風在上面,踩着石塊,遇到難攀的地方,就轉回身,沖她伸出去。
余安安把手搭在他手上,他的指節修長有力,掌心很厚,有着厚厚的老繭,卻溫暖無比。
他步子穩健,每踩一下,都在掂量位置和承重,余安安看得出,他應該有很強的野外生存技能,而且就他攀岩的手法,應該是行家。
開始還有一些擔憂,此時卻由着他來主導,余安安慶幸在險境中遇到他,否則自己,應該是堅持不到此地就喂狼了。
終於到達半山處,用了一個多小時,休息片刻,余安安照着記憶里的路線,在林間,終於找到那處木屋。
走到哪裏,都引來路人頻頻側目。
要是以往,她定冷眼瞥過去,你瞅啥?
但現在,卻上揚着嘴角,完全不介意。
兩人先到附近的服裝專賣店,以小風的身材,還是選兩套運動裝比較合適。
進了專賣店,店員都愣住了,這是哪個溝里出來的,跟個野人似的。
余安安權當沒瞧見,自行挑選,給小風比試。
“試試這個吧。”她衝著稍遠距離的店員問道。
店員看着男款淺灰色帽衫,再看了看,並不清爽的小風。
看出店員眼裏的拒絕,余安安臉一綳:“怎麼,嫌我們沒錢,還是怕弄髒你的衣服,你們這店裏,什麼時候出的制度,不讓顧客試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