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章
木屋四四方方約十幾平米,灰吊遍佈,結着大大的蜘蛛網,懸挂在門口。
一張木板搭的簡易床,下面堆着一些破木,不規則的木桌子靠在牆邊,草席編製的最古老的窗面早已破碎不堪,被風吹起搖搖欲墜地拍打着窗框,灰塵遍佈的屋子裏顯然長年擱置。
濃重的失落和挫敗感席捲而來,余安安直接坐在鋪着厚厚一層灰塵的木板床上,小嘴撅得老高,沒過一會兒,眼底漸漸蘊起水氣。
小風看出她心情沮喪,走上前彎着身子看她。
余安安把頭扭到一邊,不讓他看出自己的脆弱。
堅持這麼久,終於見到一絲光明,滿心歡喜,砸下的卻是一大盆冷水。
小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他已經習慣了這一切,見到她眼瞼滾下的淚水,心裏有些難過,比被狼咬傷,還疼。
“別怕。”他蹲在她面前,仰着頭,漆黑的眼底,有亮光。
余安安抿了抿唇,抬手胡亂蹭了下臉上的淚,“有你在,反正餓不死,不怕。”
見她露出淺淺的笑,他才安心,沖她認真且真誠的點點頭。
是的,他可以找到吃的,餓不死,他可以擊退猛獸,當美食。
余安安起身,在屋子四周觀望,雖然沒找到人,但這也間接表明,此處必定有出路,這樣想想,心就沒那麼堵了。
“我們晚上在這兒休息吧。”她說。
余安安歇息着,小風出去覓食,這次去了很久,久到余安安已經快坐不住,想要去尋找時,小風回來了,還帶着兩個人。
小風身後跟着一男一女,約么五十歲左右,穿着打扮一眼便瞧出是農家人。
男人個頭不高,穿着灰色布衣褲,腳下一雙黑布鞋,手裏還拎着籃筐,女人也是布衣褲,搭一件碎花棉坎肩,頭上繫着藍色頭巾。
余安安狂奔上前,激動得熱淚盈眶,“大叔大嬸,我們迷路了。”
***
他們所在的位置,位於領安南山麓,與瓊安交界,隸屬南渠的馮縣。
這是一處荒僻山林,人煙稀少,交通與通訊皆落後的古樸地界。
按大叔簡單的描述,與她失足跌落的地理位置相距甚遠,而大叔大嬸對她所描述的地方並無概念,想必她掉下去的位置,暫未有人踏足過。
大叔姓馮,夫妻倆出生就生活在附近村子,所以對外界沒有太多印象,對於兩個陌生人,開始有一些抵觸,但余安安簡明扼要地把事情經過講來,馮叔和馮嬸才面面相覷,把他們帶回村子。
余安安興奮的很,相較於她的興奮,小風就平淡很多,依舊面無表情的跟在她身後,背着包,手裏還拿着她製造的簡易弓箭。
“欸,這東西沒用了。”
他們已經遇到人了,很快就能走出去。
但小風不捨得扔,緊緊的握在手裏。
“拿回去幹嘛?當彈弓,打你家玻璃?”
小風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余安安嘿嘿一笑,“逗你玩呢。”
走了許久,終於到達一處村莊。
處於深山之中院落極少的村莊,目測不超過二十戶人家。
馮叔家是一間草木屋的農家院,院子種着草木,落葉飄在院子裏,村子人以打獵為生,拿到集市上變賣,換取生活必備品。
馮嬸做了噴噴香的農家菜,用一個小盆端上來,熱氣騰騰。
余安安吃得無比香,好像從沒吃過如此美味,小風也是狼吞虎咽,連吃了幾碗飯。
她一邊吃,一邊講着近來的經歷,又跟馮叔提起小風受傷的事,馮叔看了傷口后,便出去尋找草藥。
馮叔定是知道有什麼草藥可以敷在小風的傷口處,余安安提着的心終於落了地兒,這裏不通電,點着煤油燈。
她不禁想着,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怏怏華夏,全世界矚目的發達國家,還有這樣不通電的地方。
怪不得手機都沒信號,這裏人,根本沒人用手機。
吃過飯,余安安倒在熱炕上,熱乎乎的,太舒服了。
小風盤腿坐在一邊,還是那樣悶悶不聲不響。
“我們終於不是孤零零的兩個人了,你看,這裏有人,有食物,有房子,我們明天就可以走出這裏了。”
小風沒說話,但看她興奮,也附和着點點頭。
休息片刻,余安安從屋子裏出來,見馮嬸蹲在灶台前生火。
“馮嬸,您在做什麼?”
“燒水給你倆娃子洗一洗。”
“謝謝你啊馮嬸,說真的,您和馮叔真是我們的救星,不然我們不知何時才能走出這深山。”
“咱們這裏沒來過外人,條件不如你們外面好吧,等亮天讓我男人駕牛車,送你們去集市。”
“集市遠嗎?”
馮嬸點頭:“很遠,要趕一天的牛車。”
一天?
上千公里?
不對,牛車的時速是多少?
她真想發條朋友圈,在線等,挺急的。
馮嬸話不多,普通話也不好,偶爾冒出幾句,她也聽不懂,兩人面面相覷,只能尷尬的笑笑。
水燒開,馮嬸用一個大鐵盆裝上,別看馮嬸瘦小,力氣卻很大,一個人把一大盆的水端起毫不費力。
她要幫忙,馮嬸沒讓。
水放到另一間屋子,馮嬸說:“這是我們裝獵物的屋子,你們別嫌。”
“馮嬸您客氣了,我們野外都住了,颳風下雨,還有蛇,狼……”她可不想憶起過往,沒有一丁點美好。
“山裡常有野獸的,我們見慣了,但是熊,我還沒有遇到過。”
沒遇到熊,那是萬幸,不過深山居民,早已有了對付野獸的辦法,不然在此處也沒法生存過活。
馮嬸拿了一條毛巾給她,毛巾不是新的,相比她那屋子裏掛的破舊毛巾,已經好很多。而且馮嬸沒抵觸她這個外人,她已是十分感激。
關上門,把背心脫了下來,撩起溫水,擦拭着臉和脖子,洗了洗胳膊,舒服的很。
又洗了腿,穿上衣服后,自己動手,換了一盆水,叫小風過來端水。
小風胳膊的傷口還沒癒合,不能沾水,她讓他蹲下,自己蹲在他旁邊,“手伸出來。”
小風聽話地把一隻手臂伸向她,余安安撩起溫水淋在他手臂上。
他側着頭看向她,她的手濕熱,暖暖的,水溫,熱熱的,心底漾起一種感覺,麻麻的,痒痒的,熱熱的,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余安安瞟了他一眼:“幹嘛,感動啊,以身相許吧。”
逗弄的話落,就見小風急忙撇開頭,目光落在灰土地面上。
余安安冷哼一聲,扶着他胳膊的手用力一掐:“還嫌棄我?我沒嫌棄你這個野傢伙。”
小風縮了縮脖子,頻頻搖頭。
“這還差不多,雖然一丟丟小帥,但姐姐審美沒問題,不喜歡野的。”
不喜歡,他明白這個意思,小風吞了吞口水,半晌,怯怯地問了句:“那,你喜歡?”
這是小風說過最長的話,四個字。
余安安心情不錯,沖他挑眉:“你猜?”
小風搖頭,他猜不到。
余安安傲嬌挑眉:“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小風期待的目光,漸漸暗了下來,悶悶的低下頭。
余安安特別愛逗他,看他吃癟,得意的晃着小腦袋,一邊替他洗胳膊,然後又換另一隻手,手臂上有傷,她的動作輕了許多,而且十分小心的避開傷處。
“你這破衣服就脫了吧,沒幾根布條,能遮什麼啊。”余安安扯着小風身上,變了顏色又沒幾片能遮體的布料說道。
雖然成了布條,但也能遮身子,要是不穿,就真成光着了。
他每天都披着余安安那件大大的羊毛披肩,還是很保暖的,但貼身這件一直跟着他,還是捨不得脫。
余安安見他不動,站起來,抓着衣服往下扯,她根本沒使多大力氣,就聽刺啦一聲,布條早就被風雨洗禮得脆弱不堪,輕輕一撕,就碎,碎了?
看着手裏的布料,再看着小風委屈巴巴的盯着布料,余安安嘴角抽搐,“那個,反正已就這樣,那就,這樣吧。”
小風盯着破布條,滿眼不舍,努着嘴,還有那麼一小丟丟小可愛。
余安安特別愛逗他,見他吃癟又不敢頂嘴的模樣,特別好玩,她咯咯直笑,“轉過去。”
小風轉過身,她用毛巾沾濕了水替他擦背,一邊說著:“別害羞,你生病的時候我天天給你擦身子,前胸,後背,就差沒把你褲子扒下來。”
小風只覺雙腿一緊,兩手緊抓着褲子不鬆手。
“啪”的一聲響,余安安照着小風寬厚的脊背上狠狠一巴掌,“丫的,還真當我飢不擇食啊?”
小風慢吞吞轉回身,余安安揚着下巴,一臉蠻橫,“怎麼,有意見,要動手?”
小風縮了縮脖子,委屈巴巴說了一個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