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真心假意8
此為防盜章
柳雁歡看了眼那素色的封面,緩緩翻開。
竟然是一本破案小說。
那個槐墨,是個偵探小說作者?感情他替人斷案,都是為了給小說找素材?
“他寫的書好看么?”
“好看,他常出書,市面上非常暢銷,可爹平日裏不讓我看這些的。”
柳雁歡看着柳景芝微垂的腦袋,食指壓在唇上,輕聲道:“放心,哥替你保密。”
送走了妹妹,他看了眼手中的清單,將需要的原料都記在紙上,打算尋一藥鋪將冬日裏缺的材料補齊。
走到鬧市口,才發現往日門庭若市的賈家藥鋪,此刻卻大門緊閉,門上還貼着封條。
門口偶有三兩路人,對着藥鋪指指點點。
柳雁歡截住路人問道:“這藥鋪是怎麼了?”
路人哂笑道:“你還不知道呢,這藥鋪老闆被抓到牢裏去了。”
“牢裏?”柳雁歡難以置信,“可知是什麼緣故?”
“聽說,是因為借了秦三爺的錢還不上,給巡捕帶走了。”
“秦三爺?”柳雁歡接着問,“那是誰?”
“不是吧,你連秦三爺都不知道?”路人看着柳雁歡,像是在看個怪物。
“泰和銀行聽說過么?華國三大銀行之一,就是秦家的產業。”
那人指了指鬧市口中心的位置:“看,那就是泰和銀行。在街上做買賣的,都想在泰和銀行旁邊占上一席之地,好跟秦家套套近乎,將來要是有個萬一,也有個借錢應急的去處。”
柳雁歡看着泰和銀行前密集的人流,才猛然間意識到,在金融業發達的21世紀,人們將錢存銀行做投資,已經是很普遍的事兒了,可在這個時代,像柳家那樣的傳統家族,顯然還不能接受銀行的存在。自家設着賬房,錢存在自家的賬房裏,每月買進賣出和所取所需的數額,都在自家賬房裏清算。
“秦家兄弟三人,前兩個是一個媽肚子裏出來的,名正言順的秦家嫡公子,大公子管着儲蓄的業務,二公子留洋未歸,而那庶出的秦三公子,管的是借貸業務。”
柳雁歡聞言默默點頭。
“秦家從前帶着些背景,乾的是高利貸,家中武堂養了一批催債的。要是欠債不還,先把手腳斷了,再將雙眼挖去,碰上骨頭硬的,就將家人綁了,總歸使盡一切手段逼着人還錢。”
柳雁歡聽着都覺得背後發涼:“現在還是如此么?”
“哪能啊,現在可是新朝,秦家人說了,要做守法公民,轉做正規銀行了。不過秦三公子接手的攤子,才是原來秦家的老本,這三公子雷厲風行、手段了得,得罪他的人都討不了好,是以他雖然年紀不大,買賣行里卻尊稱他一聲三爺。”
柳雁歡想着當日賈老爺的做派,只覺得這獄下得相當好,連帶着秦三爺的形象也變得可愛起來。
他心情頗好地去別家藥鋪買了二錢丁香、一錢白芷,而後直奔那香具店。
一進門,就見店夥計在擦拭着案板。
“客官,您是第一次來吧,咱們這兒有上好的香品,您瞧瞧。”
柳雁歡環視一周,古樸的香具店中,除了他,還有另一位穿着黑色皮衣的客人。
聽見夥計的聲音,那人轉頭瞧了柳雁歡一眼。
老闆獻寶似的將一罐香丸打開,遞給柳雁歡:“您看看,這是小店新近配的‘蘇內翰貧衙香’。”
柳雁歡嗅了嗅,輕輕地搖了搖頭。
“可是味道不合心意,您再看看這......”
柳雁歡指着那蘇內翰貧衙香說:“裏頭的白檀有些焦了,乳香與酒同煮的火候還不夠。”
夥計一聽,臉色立馬僵了三分,賠笑道:“客官原來是行家,倒是小店班門弄斧了,不知客官此來,是想要什麼?”
“爐子。”
“是木質的還是瓷質的?”
“成色好的銅爐。”
夥計輕呼了一口氣:“客官如此篤定,想必已有了主意,不知看上了小店的哪一款爐子。”
“那個。”柳雁歡抬手指向櫃枱案板上的一隻雙耳三足瑞獸銅爐。
“這個?”夥計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
“怎麼,有問題么?”
“這個爐子,是我家先生先瞧上的。”
柳雁歡聞言轉身,就見身後的黑衣人正盯着他。
此時,二層樓梯上,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秦非然穿着襯衫西褲,腳上一雙利落皮靴,緩緩走到柳雁歡跟前:“柳少爺,這麼巧,又見面了。”
柳雁歡眉頭微蹙,不着痕迹地退後了一步:“是你想要那個爐子?”
“是啊。”
每次見到這個人臉上的笑容,柳雁歡總覺得從裏到外都透着虛偽,讓人恨不得將他的面具撕下來。
“不知先生要多少錢才肯割愛?”
秦非然的眼神明目張胆地打量着柳雁歡細白的頸脖和挺直的腰背。
“我說過,我不缺錢。”秦非然的嗓音裏帶着一絲笑意。
“那你要什麼?”
話音剛落,一張俊臉忽然在柳雁歡眼前放大:“一枚香吻換一個爐子。”
“登徒浪子!”柳雁歡一抬腳,踩在了秦非然那上好的皮靴上。
柳雁歡一怔:“釋空法師他......”
昨日還中氣十足地要請柳府眾人走,今日就.......
柳雁歡到達天王殿時,只覺得氣氛格外凝重。
秦非然站在凈室內,查看着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
釋空身上被捅了十幾個血窟窿,眼睛圓瞪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柳雁歡被這慘狀刺激得有些反胃,剛捂上肚子,就聽見殿門處傳來陳桂芳風風火火的聲音。
“人死了?真的死了?哎喲這真的是......”
大殿內靜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桂芳身上。直到這時,陳桂芳才發現一絲不對勁。
那些和尚的眼中,有探究、有思量,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懷疑。
陳桂芳哪裏受得了這個,立馬嚷嚷開了:“你們這是什麼眼神啊,我可是病號,昨天我先是上吐下瀉,後來頭風發作半條命都沒了,我還沒投訴你們寺廟風水邪門呢!”
陳桂芳急急環視四周,看到柳雁歡的剎那,眼神一亮:“你們要是不信,雁歡可以給我做證,皇天在上,我陳桂芳說的但凡有一句假話,便叫我天打雷劈!”
柳雁歡皺眉道:“您歇着吧,裏頭正驗屍呢。”
陳桂芳這才安靜下來。
柳雁歡低嘆一聲,眼神環視了一圈。天王殿是坐北朝南的建築,四個方位都有天王像,底下是貢品台,檯子上除了瓜果佳釀,還有插香的香爐。
凈室位於天王殿的左側,與一旁的客堂是相通的。如今因着柳家人來做法事,客堂就臨時用作柳景芝的靈堂。
柳雁歡在凈室門口打量着,裏頭的物件都沒有被翻動的痕迹,而釋空的屍體就躺在床上,脖子上有一道較淺的淤痕,身上的血窟窿看起來駭人至極。
柳雁歡見秦非然從床邊拿起染血的匕首,輕聲道:“這就是兇器?”
“和死者身上的刀口吻合,初步判斷是的。”
柳雁歡盯着屍體看了一陣,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
他蹙眉道:“那麼多道口子,哪道才是致命傷?”
“沒有致命傷。”
“什麼?”柳雁歡愕然地回頭。
“釋空身上傷口雖多,可都不致死,而且傷口多集中在腹部、肩部......”
柳雁歡瞬間明白了:“所以說,他是失血過多而死的?”
“是。”
秦非然篤定的一個字,讓柳雁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多大的血海深仇,才這樣折磨一個人。”柳雁歡說著,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如果是失血過多的話,那這血也......太少了點。”
“所以說,這裏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秦非然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平靜地看着床榻上乾涸的血液。
柳雁歡心領神會,他讓人拿了一盆陳醋,潑灑在殿內的地面上。在一陣瀰漫的醋酸味中,眾人驚奇地發現,從凈室通往客堂的地面隱隱變色。
柳雁歡和秦非然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詫異。
客堂如今改做靈堂,大家嘴上不說,多少還是有些忌諱的。可大家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就成了兇手行兇的最佳地點。
客堂里靜靜地擺着棺木牌位和白綾絹花,一切看起來並無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