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距湯潛入獄一個月後,坐標愛夏星滬宛市。
早上七點,頭頂的模擬晝光燈開啟,宮之闕翻了個身,按住壁上的伸縮觸鈕,抽屜式盒床從牆中彈躍而出,活像一片土司,從烤麵包機中閃亮登場。
宮之闕身穿藍黑睡衣,從抽屜床上翻越而出,身手矯健地平穩落地,趿着拖鞋往盥洗室走。來到洗漱艙中,他懶得親自刷牙,便張開嘴,讓微型機械蟲飛入口中,細如髮絲的肢體在齒縫中遊刃有餘。
與此同時,兩隻機械手抓着蘆薈瓶和洗臉撲,往目標臉上一噴,一抹,再劈頭蓋臉用水一衝——完事大吉。
宮之闕順手取下毛巾,往頸上一搭,擦拭着耳邊的殘水。客廳中的窗葉已經收攏,放任亮光鋪灑入室。他站在落地窗邊,眺望遠處的濕地公園,恰好目睹了“一行白鷺上青天”的美景。
“闕先生,你的早餐準備好了,牛奶燕麥和番茄三明治。”明明托着餐盤,彬彬有禮地說道。
明明是宮之闕的貼身保姆,明眸皓齒,腰細腿長,尤其是那一身鈦合金皮膚,光潔明亮,閃瞎人眼。作為星科院最新機械人,智能中樞堪比頂級CPU,集“端茶倒水,洗衣做飯,捶背捏腳”等功能於一體,深得宮之闕的歡心。
趁着早餐的閑暇,明明聯接上對外郵箱,快速瀏覽了遍信息,“先生,從昨天零點到現在,你一共收到七封郵件,其中六封是推銷廣告,還有一封與眾不同。”
宮之闕用勺子攪拌燕麥,眼睛都未抬一下,“哦,念念。”
“親愛的宮先生:
您好!
在您讀這封信的時候,我們已經準備搶劫您的銀行——坐落在慕皇大街的靈輝銀行總部。作為一家星際金融機構,靈輝銀行的業務水平一直居於領先地位,為促進資金流通,拉動愛夏經濟增長發揮了重要作用。
而您作為靈輝銀行的董事長,必然在銀行的發展□□不可沒。您為我們建設出了個完美的搶劫目標,在此,我謹代表我們的搶劫團伙,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謝!
飛天俠敬上”
明明抑揚頓挫地朗誦完畢,兩隻熒光眼眨了眨,若有所思:“先生,貌似有人想搶劫您。”
宮之闕用舌尖將唇角的番茄醬舔去,與此同時挑起一抹笑容,作為一個窮得來只剩下錢的男人,他收到的詐騙、恐嚇及威脅信數不勝數,已從最開始的“大吃一驚”磨鍊成如今的“笑看風雲”——任他風起雲湧,我自巋然不動。
“看在飛天俠先生如此彬彬有禮的份上,我們給他回封信吧。明明,我說你寫。”
明明馬上洗耳恭聽,在胸口的顯示屏上打出字體:
親愛的飛天俠先生:
您好!
很高興收到您的來信。靈輝銀行能受到您的青睞,我代表全體銀行職員,深表榮幸。
靈輝銀行全天八小時營業,歡迎您及您的團伙的光臨,希望您體驗愉快!
在明明將回信發出的同時,宮之闕接通了銀行衛隊長的通訊機,“今天可能有些奇形怪狀的人在銀行附近逗留,你留個心眼,不要擾亂正常營業就行。”
吃完早餐,宮之闕前往更衣室,換上西服,打上領帶,堅實的胸膛輪廓被白襯衣勾勒得恰到好處,繫於腰間的皮帶又在視覺上將雙腿拔長,整個人越發高挑筆直。
明明把餐具收拾好后,跟在他身後。
“先生,天繪畫廊拍賣會就在今天,上午九點正式開始,您需要什麼特殊用品嗎?”
宮之闕打上領帶,忍俊不禁:“拍賣會,帶請柬和錢去就行了,難道你還要給我準備桶爆米花,讓我邊看邊吃嗎?”
明明檢測出這是句玩笑話,應景地笑了兩聲,前去把請柬準備好,歡送主人出門。
汽車正停在拍賣行入口,保安負責將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宮之闕在服務生的指引下,進入到拍賣大廳,找到指定座位,順利落座。
整個大廳分為兩層,第一層為展示台,頂上吊有枝形燈,第二層是席位,環繞着展示台,四周牆上壁毯懸挂。入口處擠着一群電視攝影師及記者,將攝像機對準拍賣台,等待寶物的登場。
此次拍賣會主要是拍賣一幅畫作,名為《塞納河畔》,出自於尤諾星著名畫家米勒之手,為布面油畫。它在戰爭中流轉到了愛夏星,被一富商收藏,現今富商又委託畫廊將畫作拍賣,起拍價便是三十萬元。
宮之闕對這幅畫勢在必得,他對藝術並不感冒,對畫作的創造者也所知不多,不過他知道有人喜歡,還喜歡得如痴如狂,就比如他潛在的生意夥伴,楊開翌先生。宮之闕準備將畫作掛在辦公室里,以此作為魚餌,引誘楊先生前去一坐。
此次到場的有三十多個商人及收藏愛好者,他們坐在席位上,翻看着手中的拍賣目錄,心裏估算每件拍賣品能取得的最高價格。目錄上的珍品紛紛搖身一變為金錢,在閃閃發光,惹人垂涎。
九點一到,拍賣商站在主持台上,頭髮抹得油光水亮,邊報價還邊做手勢,以烘托你追我趕的氛圍——“十五萬,十六萬,好了,價格勇敢地到達了二十萬,還有嗎?”
一個小時過去,拍賣商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賣出一個珠寶盒,一支維多利亞胸針,還有隻金剛鑽項圈,據說曾是尤諾公爵夫人的愛物。宮之闕靜觀現場的“廝殺”大戰,把拍賣商的姿態盡收眼底,心裏暗暗感慨,這調動氣氛的功夫,他不去當綜藝節目主持人,可真是浪費人才。
不久,最後一項拍賣品被呈現上來,蓋巾一揭,攝影師和記者都不禁發出驚嘆。四四方方的畫布,把傍晚時分的塞納河展現得淋漓盡致,不論是微波粼粼的河水,還是圓身尖頂的建築,都彷彿照片一般,神還原工業革命前的靜謐。
目睹了眾人的反應,拍賣商摩拳擦掌,燃起了“大撈一把”的雄心壯志。宮之闕微微坐直,待到眾人把價格抬高到八十萬時,他迅速出擊,抬手致意,“一百萬。”
現場安靜下來,剛才熱烈的氣氛戛然而止,眾人都是一萬到三萬地加價,他倒好,一口抬了二十萬,猛地豎起一個陡坡,嚇人一跳。緩了半晌,大廳里才斷斷續續有了聲音——
“一百零一!”
“一百零五…..”
“一百零七……”
宮之闕無心戀戰,想速戰速決,把目錄本一抬,聲音平穩而乾脆:“一百五。”
安靜再一次降臨,這次不是個陡坡,而是座高山,任何試圖加價的想法都是翻山越嶺,非得狠下心不可。
拍賣商見無人敢接,便適時地營造氣氛,“一百五十萬一次,一百五十萬兩次,一百五……這幅絕世佳畫就要名花有主啦,還有人出更高價格嗎?一百五十萬三……”
“兩百萬!”
宮之闕合上目錄簿,已經準備起身離開,聽到這橫空出世的報價,身子一頓,眉頭不由皺起,轉頭看向聲源方向,在看到那競價人時,不禁微微一愣。
在他身後第三排的座位上,坐着個少年,身着休閑裝,拱頂棚上的燈光灑在身上,將他膚色襯得宛如瓷器般白凈,而他五官異常清秀,沒有任何神色,端端坐在那裏,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從素描靜態畫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