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你辯護》2(2)

小粉蔻一直很相信媽媽講的爸爸的故事，每逢爸爸的忌日，她都要求媽媽在桌上多放一副碗筷以志紀念。

照片里的爸爸雖然影像模糊，可是粉蔻心裏爸爸的形象卻愈來愈清晰了。

直至粉蔻升大四那年，一次偶然的發現，才使她開始懷疑這段爸爸故事的真實性。

那時粉蔻是政法學院的學生會主席，正準備考研，學習忙，工作忙，忙得星期六星期天都很少回家。

那個星期六下午，粉蔻去市學聯開會，會議結束，她的男朋友馬少Ｒ言詿竺磐獾牡浦碌茸帕恕

原打算放鬆片刻，兩人去新開張的

“必勝客”品嘗至尊比薩，然後再回學校挑燈夜戰。那馬少５筆筆鍬杪璧難芯可販壢⒆返煤芙簟

走上大街，已是華燈初放，爽利的秋風卷落行道樹闊大的葉子像一群歡樂的大蝴蝶。

粉蔻卻忽地心驚，定神算來，今天應是爸爸的忌日，無論如何得趕回家陪媽媽吃頓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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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蔻以為媽媽一定準備了幾樣精緻的小菜，一定會有一碗她最愛吃的薺菜魚羹，而且還會在飯桌上多擺一副碗筷，年年如此的嘛!

媽媽一定等粉蔻等得有點發急了，粉蔻下了出租車，撒開腿跑步奔進大門，在電梯裏就將房門鑰匙提在手中了，一邊開鎖一邊喊：“媽我回來了——”踏進門，卻愣住了。

飯桌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媽媽卻在客廳里和兩位陌生人談天!媽媽聽見喊聲抬起臉，愕然地瞪着她，脫口道：“粉蔻你今天怎麼回來了?”媽媽好像並不歡迎自己回家!

粉蔻滿腹的驚疑和委屈，眼淚呼地湧上來，因有外人在，隱忍着，吞吐道：“爸爸的……我以為……”媽媽驚惶地扭頭看了下牆上掛着的月曆，慌忙起身跑到她跟前，壓低聲音懇求道：“粉蔻，媽媽忙東忙西把日期記錯了，你先回你屋裏歇會兒，媽媽送走他們，我們上飯館去。”粉蔻賭氣想對媽媽說

“不”，可是媽媽臉上掛着可憐巴巴的歉疚的討好的笑容，讓粉蔻硬不下心來。

而且媽媽口氣是軟軟的，手上的勁卻大得嚇人，一邊說一邊就將粉蔻推到卧室里去了，還隨手掩上了門。

媽媽今天的神情特別奇怪，是粉蔻從來沒見過的。媽媽好像很不願意她見到那兩位客人。

他們是誰?是媽媽的當事人嗎?自從粉蔻考進政法學院，媽媽接了案子經常會跟粉蔻探討案情法理，今天為什麼要迴避粉蔻呢?

剛才只顧跟媽媽生氣，都沒看清那兩位客人長什麼模樣。粉蔻想推門出去，就聽得媽媽在送客了，紛沓的腳步經過她的房門，她聽見他們嘰里咕嚕在議論什麼。

他們操着何處方言?粉蔻聽不清他們說的內容，可是她捕捉到了

“粉蔻”兩個字，而且這兩個字重複出現了好幾次。原來他們在議論我!

粉蔻的心怦怦怦地劇跳起來。這兩個人不是媽媽的當事人，他們的出現一定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粉蔻小鹿似地撞出房門，媽媽送客去電梯間了，她一眼瞥見門廳牆角旮旯倚着一隻細麻編織袋，裝着鮮筍、野山菇、茶葉諸多山貨。

粉蔻腦袋先是轟的一下，之後便是一片混沌；隨即刷地像點亮了一百盞一百支光的電燈，雪亮雪亮：客人是從山裏來的，是從南蔻崗林場來的!

粉蔻抑制不住激動折轉身，卻與送客迴轉來的媽媽劈面相對!她緊張而專註地盯住媽媽，氣喘得拉風箱一般。

媽媽卻稍稍耷拉下眼皮遮去一半眼神，咧開嘴皮笑道：“粉蔻一回家，媽就把客人趕走了。我們去吃自助西餐吧?還是去嘗嘗日本料理?”粉蔻目光炯炯罩住媽媽，就像白蛇傳奇中的法海和尚嚯地用金缽罩住白蛇精逼她現原形一樣，聲音如錐子般深入地問：“媽!他們是誰?”媽媽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慌忙道：“哦——他們是媽媽以前的當事人，沒什麼要緊事。要不媽去超市買些半成品，我們就在家裏隨便吃點什麼?”粉蔻知道媽媽在騙她，媽媽臉上的笑容就像戲文里勾畫的臉譜一樣，嘴巴在笑，眼睛卻躲躲閃閃跟她捉迷藏。

粉蔻氣惱地說：“我不餓。我什麼也不想吃。我要回學校複習功課。”說完她腳尖一擰，陀螺般旋轉身拉開門沖了出去，又狠狠地將門砰地拽上。

那一次，王北斗沒有去追粉蔻，她還沒有做好向粉蔻袒露事實真相的思想準備。

她輾轉一夜未眠，思緒像一蓬亂草。作為一名律師，她知道應該把痛苦的真相告訴粉蔻；作為一個母親，她卻寧願粉蔻永遠生活在快樂的假象中。

想起粉蔻那雙彷彿能洞穿一切的黑眼睛，王北斗泄氣了，她無奈地想：如何瞞得住這小精靈呢?

倘若粉蔻不屈不撓繼續盤問那兩個不速之客的來歷，她也只能告訴她真相了!

王北斗戰戰兢兢等待着粉蔻回來追逼真相，而粉蔻卻像忘了那樁事情似的，一如既往與媽媽親親熱熱說說笑笑。

王北斗暗暗鬆了口氣，自嘲道：人說心中無鬼不怕鬼，我卻是心中有鬼，疑神疑鬼了。

其實王北斗並不相信聰穎的粉蔻真會忘了那樁事，她覺察到粉蔻言談舉止間的些許變化。

粉蔻雖然仍跟媽媽很親熱，但是粉蔻卻不再跟媽媽撒嬌發嗲了；粉蔻雖然仍跟媽媽談天說地，但是粉蔻的眼睛卻常常迴避媽媽的注視。

王北斗知道，她用半生心血小心翼翼呵護得天衣無縫的母女關係已經出現了一絲縫隙。

粉蔻攻讀研究生期間，她們的舊居因市政工程需要被拆除，她們搬到近郊新興住宅小區居住。

搬家的那幾天粉蔻卻隨導師參加一個全國性的法學研討會去了。王北斗幫她整理東西，翻出了一厚沓日記本!

王北斗激動得氣都喘不勻，她當然知道不能侵犯他人私隱，可是……她實在太想知道粉蔻對

“爸爸的故事”究竟有沒有起疑心。這一點對王北斗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這關係到她們母女關係的生死存亡。

她終於忍不住翻開粉蔻的日記本，她闖進了少女心靈的處女地，赤裸裸觸摸着女兒思想與情感的高山深谷、迨干常倍炭〔喚倍誥沓ぬ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