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番外·海怪
揮着小翅膀飛走啦~
因為小少爺的表情實在太過平靜,聲音也聽不出什麼起伏,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但小少爺很快仰頭看他一眼,改口道:“算了,先幫我剪了花再去。”
秦知只好應了一聲是。
竟然是認真地在生氣嗎?
——而且還是因為“碰倒了我的花”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這一刻,秦知忽然感受到了一些其他下人口中用來形容這位小少爺的“喜怒無常”。
在他的印象里,還沒有見過有人能生氣生的如此任性突然,也如此……平靜。
但他不僅不因此感到惶恐,甚至從心底最深處,還浮現出了一絲怪異的喜悅。
大概是因為要被趕出去的那個人,剛剛和他發生了矛盾?
因為意識到小少爺在窗戶趴着的時候,事情已經迅速地結束了,所以秦知其實並沒有證據可以確定,不他和那個僕人在花園裏的時候,蘇斷究竟有沒有看到完整的經過。
雖然他自己也知道,按照二樓窗戶到花園的距離,對方就算看到了,看清楚細節的可能性也並不大,但他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小少爺也許什麼都知道。
然後把那個人趕了出去。
秦知沉浸在不知從何而來的情緒中,身體的動作就不自覺的頓住了,半晌后感覺到自己的小腿被輕輕地踢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秦知怔了怔,對上小少爺漆黑的雙眸,被開口催促道:“剪花。”
他的手還扶在小少爺背上,聞言只好慢慢鬆開,低聲道:“好,我幫您剪花,您喜歡哪一朵就指給我。”
小少爺聞言卻搖了搖頭,耷拉着眼角,說:“你自己看着剪。”
明明鬧着要來剪花,到了花園之後,卻又讓他看着辦,一副根本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前後態度轉變的十分理直氣壯。
也許只是單純的想出來走走?
這麼想着,秦知蹲下身,在眼前的花叢中挑挑揀揀。
他以往都是全憑着感覺選的,但這一次小少爺在身旁,他的要求卻陡然高了起來,不是嫌棄這一朵花開的不夠恰到好處,就是覺得那一朵的花瓣不夠整齊,總之看哪個都覺得不順眼,挑揀了半天,也只選出了兩支還算滿意的,效率低的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小少爺好像並不介意他的低效率,秦知抬起頭,看見蘇斷在盯着某個方向發獃,在察覺到他的注視后再慢慢將視線移回來,疑惑地看着他。
秦知拿着千挑萬選出來的兩支花站起身來,對他說:“這裏沒有合適的了,我們往前面走走?”
小少爺點點頭,毫無意見地跟在他身邊。
秦知照舊虛虛地扶着他單薄的背,太陽此時已經完全升起來了,朝氣勃勃的淺金色陽光灑落到蘇斷頭上,將他的發梢也染上了一抹金色,讓小少爺平靜的五官也陡然變得生動了起來。
一陣風吹過,秦知手上的力氣反射性地加大了一些。
濃烈到有些甜膩的花香被風席捲着來到他鼻端,秦知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其實這種花的味道是比較清淡的,但成百上千朵聚集在一起,卻實在有些黏膩了。
秦知不太受得了這種過於濃郁的味道,忍不住微微將頭往蘇斷的方向撇過去了一點兒。
卻聞到了另一種味道——
那是蘇斷身上的葯香,清淡,帶着一些不明顯的苦澀,其實說不上是很好聞的味道,卻奇異地讓人感覺很舒適。
聞的久了,似乎還會上癮一般。
兩人換了一處花叢,秦知蹲下身剪花,花剪和花枝相碰發出咔嚓的清脆割裂聲。
蘇斷在一旁低頭看着他動作,他之所以不蹲下身,是因為尾脊骨還是有點兒疼,蹲着會難受,像這樣站着影響還小一點。
況且……對於植物而言,花就是生殖器,他雖然明白在人類的觀念中花只有單純的觀賞作用,但畢竟當了幾千年的植物,他還是不想離其他植物的生殖器太近,總覺得怪怪的。
當然,秦知放在他房中的花束是個例外,畢竟系統說那是治癒目標在向他表示親近之意,也就是證明他的工作成績良好,他覺得……還可以接受。
蘇斷的視線落在秦知身上。
青年清瘦的脊背崩的很緊,弧度流暢,馬甲內的襯衫下擺被扎進西裝褲里,襯的腰身很緊實。
蘇斷的視線往上轉了轉,忽然對着秦知的頭伸出手,在上面拍了兩下。
突然被打的秦知抬起頭,疑惑地看向蘇斷。
蘇斷對他說:“你頭上落了一朵花。”
那是一朵白色的小花,應該是從更遠一點的高大花樹上被風吹過來的,輕輕巧巧地落在了秦知漆黑的發間,十分顯眼。
看着被自己打落在地、落在泥土中的那朵花,蘇斷才覺得順眼了一點。
秦知對上他的黑的看不見一絲雜質的眸子,楞了一下,手中的花剪沒有握穩,把手磕在了膝蓋上。
他將花剪重新握穩,定了定神,說:“謝謝少爺。”
他這一聲說的很輕,不過花園裏只有隱約的風聲和偶爾才會出現一下的清脆鳥鳴,蘇斷點點頭,說:“不用謝。”
*
蘇斷的話在蘇宅是很有分量的,這點從蘇宅平均每半個月辭退一個下人的頻率中就能看出來。
其實這些下人大多數都沒有犯下什麼嚴重的過錯,他們被辭退的理由,僅僅是因為蘇斷看不順眼而已。
可以說是非常任性了。
因為本質上蘇宅的所有下人都是為了伺候蘇斷一個人,所以蘇斷憑心情趕走下人這種事不僅遠在國外的蘇父蘇母不會管,而且就算蘇錚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唯一管事的管家也都是毫無原則地依着他,現在整個蘇宅都可以說是蘇斷的一言堂。
來到蘇宅后,雖然聽到了很多傳言,但一直都過的風平浪靜的秦知對此並沒有什麼深刻的認識,但今天的這件事,卻讓他有了一點隱約的感覺。
在剪完花、又帶着小少爺回房間將花插好后,秦知又被催了一遍去給管家傳話,只好去下樓去找了管家。
管家聽他說到少爺想辭退一個下人時,只是和以往一樣滿臉嚴肅的點點頭,眼中沒有流露出絲毫詫異,似乎對於這種事已經稀鬆平常了一般。
只是在聽完具體事情經過的時候,他卻轉了轉略顯渾濁的眼珠,眼中帶上了一種秦知看不懂的情緒。
秦知想起自己被高中同學介紹來蘇宅工作,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應聘時,管家也是用一種似乎帶着深意的眼神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他就莫名其妙地被錄用了。
明明他打探到的消息是蘇家錄用的大多數下人,都是非常專業的服務人員,他一個完全沒有相關經驗的人卻如此輕易地被錄用了,雖然對他而言確實是一件好事,但從邏輯上來說,整件事情都顯得有些說不通。
秦知以為管家會對他說點什麼,但最終管家只是對他又吩咐了一句:“好好伺候少爺。”
於是當天下午,那個已經在蘇家幹了兩年的僕人就迅速地被辭退了。
這件事在蘇宅的下人圈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畢竟能在蘇家安全乾上兩年沒有被辭退的下人,實在是少數,所以那個下人在下人圈子裏還挺有分量的。
而現在這個人卻僅僅因為撞掉了少爺的幾朵花,就被這麼突然地辭退了。
下人們在再一次見識到蘇斷喜怒無常的同時,也為秦知的受寵而感到驚訝。
雖然辭退的理由是因為那幾朵花,但要說其中沒有蘇斷對秦知的偏袒,還真沒幾個人信。
所以雖然秦知還是被蘇家的下人群體排除在外,但自從這件事之後,蘇宅中就再也沒有下人敢做小動作擠兌他了。
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終於結束了一段繁忙的工作期,準備回到蘇宅住上幾天的蘇錚也知道了這件事。
和之前放任的態度不同,在聽管家敘述完后,他將胳膊撐在實木書桌上,眉眼間帶上了一絲凝重。
他說:“這樣下去不行。”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沒頭沒尾,但站在書桌前的管家完全心知肚明他指的是什麼。
管家張了張口,猶豫道:“大少爺——”
蘇錚淡淡道:“有話直說。”
管家說:“我知道您有您的顧慮,但是,少爺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這幾天蘇斷非常不走運地受了傷,按照他的脾氣,要被迫在床上修養好幾天,心情一定會非常差,鬧出什麼動靜來管家都不會覺得稀奇。
但事實是蘇斷不僅沒有發脾氣,反倒十分乖巧平靜,連一個抱枕都沒砸過,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在秦知面前表現出的性格,甚至和在蘇家人面前也相差無幾了。
這其中的原因,大概也不難推測。
蘇錚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只是道:“我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管家離開后,蘇錚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最終將桌子上的文件一推,起身出了書房。
*
另一邊,蘇斷還還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剛剛和管家憂心忡忡地談了一場話,並且已經達陳共識,將他的性格轉變歸結為了感情上的因素。
看着在斷斷一天內連續上漲了兩次、已經變成了70的治癒值,蘇斷覺得很滿意,不知不覺中看着秦知又順眼了一些。
系統適時地提醒他:“雖然目前為止任務的進行速度很讓人滿意,但宿主還是要保持冷靜的心態,畢竟還有30點的治癒值沒有到手呢。而且這次因為是新手世界,所以才會降低難度贈送50的初始治癒值,以後的任務世界就沒有這種福利了哦。”
蘇斷:“嗯,我知道的。”
他一定會再接再厲,正好他看治癒對象也很順眼,並不介意對他更好一些。
睡完午覺后,秦知就來給他抹活血化瘀的葯。
因為受傷的位置比較尷尬,所以本來就笨手笨腳的蘇斷很難自己上藥,除了第一次是當天來蘇宅的家庭醫生順手幫他上的之外,剩下都是讓目前最熟悉的秦知幫他上的。
秦知垂着眼,將藥膏擠在手上,輕柔地在蘇斷受傷的部位打着圈抹開。
蘇斷將頭埋在枕頭裏,身體一動不動,時不時因為藥膏太過清涼而從嗓子眼中發出幾聲小小的哼哼。
垂眼看着蘇斷白皙的部位,秦知的喉結忽然控制不住地滾動了兩下,一股熱度也從脖頸往上蔓延。
明明這一個多星期以來他都已經干習慣了,也不會再因為這種親密接觸而感覺尷尬,今天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彷彿忽然又感受到了第一次給小少爺上藥的尷尬和忐忑,連心跳都是亂的。
不……似乎也不是尷尬。
那是什麼呢——
動作不自覺地緩了下來,秦知還沒能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卧室的房門就被人輕輕推開了。
他順着動靜看去,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房門處。
是蘇宅的另一位少爺,蘇斷的親大哥,蘇錚。
他是一個接受平等式家庭教育長大的人,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變成一個獨裁者。
要是他真的那麼做了,按照蘇斷的脾氣,說不定會更加生氣。
在不涉及做人基本底線的事情上,在外面強權慣了的蘇總在自己弟弟面前,一貫都是強勢不起來的。
其實弟弟平時在他面前還是表現得很乖很聽話的,蘇總想,只是一牽扯到感情方面的事,就會變得讓人招架不住。
一年前蘇斷為了一個秦風將家裏鬧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事情過去了,現在卻又出來了一個秦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