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10
“二皇兄你的意思是,讓我現在就去看祺申皇兄?”夜甯頡不免感到苦澀,二皇子每次主動來找自己,都是為了夜祺申呢。即便自己被皇後用了刑,雙倍奉還了夜祺申遭的罪——夜祺珮真正擔憂的卻還只是夜祺申。
可惡的夜祺申……怪不得他這樣天真,因為世界真的是圍着他轉的。
“如果現在能去那是最好,”夜祺珮神色霎時晴轉多雲,面露擔憂,“可你現下也不便多走動……”
“祺申皇兄他……”夜甯頡猶豫片刻,還是問出這毫無意義的問題:“他為何偏要見我?”
“我也不清楚,”夜祺珮小心斟酌着言辭,“你不必擔心,他沒有怪你的意思。”
夜甯頡當然知道。夜祺申就是真的死在自己手上,也不會怪自己。
可是,他寧願夜祺申怪自己。
——也不想背負這莫名其妙的負疚感。
“我沒有騙你,”見夜甯頡歪過頭苦惱的模樣,夜祺珮接着道,“他聽說你被押繫於詔獄,還受了刑,向皇后說了許多好話,不要遷怒於你。”夜甯頡稍稍驚訝地抬眼,夜祺珮又道,“至於他為何非要見你,只能問他自己了。”
“二皇兄,祺申皇兄硬要你來看我,是么?”夜甯頡聽出了夜祺珮溫潤聲音中細微至極的不悅,“祺申皇兄不怪我,你卻怪我的,是么?”
夜祺珮似也對夜甯頡入骨的洞察感到詫異,不自然地微笑道:“我清楚你不是如此大逆不道的人,況且父皇也赦免了你,足證你至少不是有意行刺。可我親眼看着你的劍刺入祺申右腹——讓我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我做不到。”他又放柔語氣:“不過,既然祺申願意信你,我也不會怪你。只是你至少也該給他一個交代。”
“多謝二皇兄坦誠,”夜甯頡也跟着溫柔了眉眼,“我也理解你的顧忌。你如何看待我,我都不會介意。只是今日時辰已晚,加上我身體有恙,確實去不了湘和宮的。”
“你至少……”夜祺珮臉色尷尬地瞥了一眼夜甯熹,猶豫道,“至少,也讓我捎句話給祺申。他昏迷了快三日,再這樣不吃不喝,只怕真會要了他的命。”
原來二皇子是有備而來,若自己一再推脫親自去見夜祺申,也至少要討一句自己的話回去。可是……夜祺申最想聽的話,卻都是夜甯頡最不願說的。
“祺申皇兄怎還像個孩子……”夜甯頡輕聲嘀咕,眉心微微皺着,嘴角卻淺淺笑着,“二皇兄,那就麻煩你轉告祺申皇兄,冠禮之亂,我很抱歉。他要當我有意行刺也好,當我中邪受蠱也好,都隨他去。我雖已受過刑罰,卻還欠他一個說法,明日我親自探望他時定會補上。另外,還請告訴他,務必愛惜自己的身體。他若再不吃不喝,出了什麼事,我這罪魁禍首隻能陪他下黃泉了。”
夜祺珮頷首,似是將這番不甚真誠的話仔仔細細地牢記在心,又寒暄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還未等夜甯頡再次細想發生的一切,夜甯熹又趴倒哥哥身旁,黑眸沉沉望着他緊緻纖細的肩頸。他幽幽地問:“阿哥方才的意思,是要與祺申皇兄共赴黃泉?”
這話與自己所說雖然一個意思,可怎麼聽怎麼覺得怪?夜甯頡腦迴路繞了一圈,才明白過來這話的問題出在哪裏,暗道不妙。
“阿熹,我只是想讓祺申皇兄不要因為自己任性,牽連到別人而已。”夜甯頡自然不可能告訴弟弟,夜祺申因見不到自己就妄圖以絕食為威脅,逼自己去見他——這也太離譜了。夜甯頡想躲夜祺申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死了也要貼上他?“我只是想讓他明白,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折騰自己的身體,最痛心的還是他的母后。若他明白這道理,自然也不會如此不愛惜自己。”
夜甯頡稍稍挪動身子,靠在弟弟肩頭,“阿熹,我不會為了任何人下黃泉的。祺申皇兄若真的出什麼事,我最多也是陪葬。那也不是自願的。”
“阿哥真的不會為任何人下黃泉?”夜甯熹的頭緊緊貼着哥哥,“值得阿哥這樣做的,一個也沒有么?”
“傻瓜,”夜甯頡在弟弟下巴輕啄一口,“當然有一個人。阿熹還不知道么?”
早在親手為夜蕪珊送上鴆酒的那一刻,他便心甘情願為弟弟戴上了弒親的枷鎖,躍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深夜,入眠,似夢非夢。夜甯頡恍惚地起身,要去開門。
“阿哥?”夜甯熹聽見動靜,輕輕喏了句。
夜甯頡卻恍若未聞,開了門便要出去。守夜的宮人連聲請禮。他身上只裹了厚厚一層繃帶,裸露着手臂與肩膀——在人面前總要端着儀態的三皇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輕挑了?
最了解哥哥的夜甯熹一個激靈,敏捷地抓了件衣袍便跟着哥哥躥出了門。
“阿哥,你要去哪裏?”夜甯熹將衣袍披在哥哥肩上,“怎也不穿件衣服?”
夜甯頡卻只機械地繼續前進着。夜甯熹察覺異樣,扣住哥哥的手腕:“阿哥,你怎麼了?”夜甯頡依舊不理會弟弟,肩上的衣袍也落到了地上。
夜甯熹焦急起來,“阿哥,你聽不見我說話,是么?”他圈抱住哥哥,不讓他繼續走,“阿哥,你又被催眠了?”
夜甯頡眸底湧起青紫浪潮,咬緊牙關沖開了弟弟的束縛,繼續朝着原來的方向走去。
“阿哥,你要去湘和宮?”夜甯頡依舊不答。“阿哥要去做什麼?這次又是祺申皇兄?”
得不到半點回應的夜甯熹黑眸亦是藍星閃爍。他一路跟哥哥說著話,試圖喚醒他;可惜只是徒勞。到了湘和宮,夜甯頡卻又似清醒地繞過了守衛宮人,輕巧地匿入大皇子的寢宮。
“祺申皇兄,”夜甯熹死死抱住哥哥,焦急地喚道,“祺申皇兄,快躲開!”
“甯熹?”夜祺申拉開帳幔,睡眼朦朧,“你——咿,甯頡,你怎麼來了?”他似一下驚醒,雙目如水晶瑩,“你是來看我……”
話未說完,夜甯頡便反勾手將弟弟摔倒在地,一個箭步上前便扣住了夜祺申的脖子。
“咳咳……咳……”夜祺申喘不過氣,“甯頡你……”大皇子的寢宮只點了一盞夜燈,他白玉般的臉龐在晦冥昏黃的燭光里因情緒起伏而變得紅潤,“你真的這麼討厭我?想讓我死?”
“祺申皇兄你在說什麼?”夜甯熹伸腿一招“霜濤卷雪”勾住哥哥要命的手,又一招“迴風拂柳”將他雙手反鎖在背後,整個人壓制在哥哥身上,“阿哥他被催眠了,你說什麼他都不知道。”
“甯頡被催眠了?”嬌生慣養的夜祺申經這麼一折騰,虛弱地坐到地上,一手撫着脖子,另一手摸向自己右腹。湛影劍鋒利無比,刺入腹內,自然也是夠嗆。果然,腹上又滲出絲絲鮮血。
“啊……阿熹?”看見夜祺申的血,夜甯頡被囚禁的自我意識終於回歸,“我怎麼會在這裏?”他眨了眨眼,只覺左肩痛得讓人難以呼吸。
“阿哥,你醒了?”夜甯熹趕緊起身鬆開手腳。他扶起哥哥,倒吸一口氣,“阿哥你的肩……”
夜甯頡痛得雙唇打顫——不僅僅是左肩充滿惡意的叫囂撕咬,還有遍佈全身的砭骨鞭傷。他頭暈目眩,勉強地望向自己左肩。
青紫的血恣睢地浸染裹在他身上潔白的紗布,畫出最張狂的圖騰。
--------【小劇場】--------
莫晚靈:熹哥哥好帥哦。
莫晚殊:帥?(比我帥?)
莫晚靈:熹哥哥好溫柔哦。
莫晚殊:溫柔?(比我溫柔?)
莫晚靈:熹哥哥對靈兒好好哦。
莫晚殊:他好還是我好?(答案很明顯吧?)
莫晚靈:都好,嘻嘻。
莫晚殊:只能選一個呢?(再給你一次機會,哼哼。)
莫晚靈:又不是嫁人,憑什麼只能選一個?
莫晚殊:……(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莫晚靈:就算是嫁人,也不是只能嫁一個,不是嗎?
莫晚殊:……(不歸你確定姦情史罄竹難書的那個人是我?)
不歸:確定一定以及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