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晚安,親愛的
傭人扶着項傾辰下樓時,貝深深正在廚房裏忙碌。
大約在半年前,項傾辰陪着貝深深全國巡演時突然病發,當時的情況根本無法再隱瞞,貝深深便知道了他的情況。
這半年來,貝深深從未在項傾辰面前表現出內心的悲痛,即使在剛知道的時候,也是紅着眼眶笑着對他說。
“阿辰,別怕,我會陪着你。”
項傾辰曾經不離不棄的守在她身邊五年,她又怎能忍心在這種時候棄他而去,更別說是趕回去和唐盡言結婚了,哪怕是上天要拿她的命去換回項傾辰的健康,她都願意。
貝深深學會了做菜,在巡演結束后,項傾辰的每一餐都是她親自下廚。
小小的身影在廚房裏忙碌的樣子,讓項傾辰不禁看出了神。
貝深深做完最後一道菜后,轉過身才發現在廚房門口坐在輪椅上看着她的項傾辰。
“阿辰,你什麼時候下來的?”
“剛下來,可以吃飯了嗎?”
“恩!可以了。”
項傾辰蒼白的臉上帶着微笑,一臉柔和的模樣和他以往凜冽不羈的性格完全不符。
貝深深笑着走過去,推着他一起去了餐廳,傭人把廚房裏的飯餐都端上桌兩人才開始吃飯。
飯後,貝深深像往常一樣扶着項傾辰去後院的人工花田散步。
項傾辰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為了減緩他身體的退化,每天早晚的散步時間是必不可少的。
貝深深扶着步履艱難的項傾辰正準備回屋時,項傾辰卻站定了腳步。
“深深。”
“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貝深深抬頭,即便是再擔心,臉上依舊掛着淺淺笑。
只見項傾辰將她拉進了懷裏,從她背後圈住了她的脖子,然後將身上一半的重量都壓了上去。
貝深深知道項傾辰站不住,現在是想用這種姿勢支撐住他的身子。
當項傾辰將臉埋在她的肩膀時,她又笑着問道。
“阿辰,你怎麼了?這麼矯情哇?”
“深深,他來了,就在小鎮裏。”
“……”
貝深深的背脊微微一僵,笑容定格。
“深深,你回去吧,我知道,你也很想他,還有,小貝殼……”
“阿辰……”
“別擔心我,我一點都不怕死。”
“你說什麼傻話!不准你說死這個字!你只是生病了而已!”
貝深深突然紅了眼眶,很想轉過身去看看項傾辰,可又怕對方看到她的眼淚,只能目無焦點的看着前方。
項傾辰抬起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又說道。
“深深,你知道嗎?以前我無數次的面對死亡,最後都活了下來,每次那種情況下,我都會覺得很憤怒,甚至恨不得去殺了那個把我置於死地的人為自己報仇。可是現在,深深,我覺得心裏很平靜,這輩子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平靜過,雖然身體裏的異樣很難熬,可我的心裏,卻是真的覺得很輕鬆。”
“阿辰,我不走,我會一直陪着你。”
“傻女人,你陪着我幹嘛?我又不是你談情說愛的對象,每天對着我多無趣。他既然來了,你就跟他回去吧,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難得自己愛的人也愛你,不要錯過,也不要留下遺憾。”
“阿辰……”
貝深深忍不住的流眼淚,項傾辰說的這樣的話,就像是明知自己是個必死之人,在平靜的等待着解脫的那一刻到來一樣。
項傾辰心裏的遺憾,貝深深又何嘗不了解,這個男人最大的遺憾就是杜婉晨啊,可是她又不能為此做點什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項傾辰身邊,至少讓他不孤單。
“明天我讓人送你去見他吧,回去和他結婚,如果來得及的話,記得要把婚紗照發給我看。我的事暫時先瞞着,就說我環遊世界去了,我怕小貝殼會傷心,等他長大了再告訴他吧。”
“……”
“深深?”
項傾辰見貝深深久久不出聲,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張淚流滿面的小臉。
項傾辰一手用力扶在貝深深的肩膀上支撐着自己的身子,一手又覆在她臉上,用指腹擦拭着她的眼淚,忽而笑道。
“親愛的,你怎麼哭了呢?該哭的人應該是我吧?哭的這麼難看你想笑死我呀?”
“如果我哭能讓你開心的話,那我就哭死好了。”
“傻瓜,乖,不哭啊,哥哥給你吃糖!”
項傾辰說著,還真從口袋裏拿出了一顆糖塞進了貝深深的手裏。
貝深深抬起手看了看,忍不住破涕為笑。
“這不是我買給你吃的嗎?這麼沒誠意!”
“好了好了,那下次有機會我買給你吃啊!我累了,我們進屋吧。”
貝深深胡亂抹了兩把眼淚,扶着項傾辰進了屋。
貝深深把項傾辰扶上床后,離開前又對他說道。
“阿辰,我不走,我答應過爺爺會留在你身邊照顧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我可以答應你先瞞着小貝殼,可是我的婚禮,我不會發照片給你看,你必須親自到場!所以,你最好別總是抱着一副等死的態度,給我振作起來!相信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安德醫生一定會找到治好你的辦法的!”
項傾辰看着貝深深一臉毅然堅定的神情,眼神恍惚了起來,然後又輕輕一笑道。
“好,我會參加你的婚禮,我也相信你。”
“恩!晚安,親愛的。”
貝深深笑着紅了眼眶,又忍不住在項傾辰額前落下一吻,就匆匆離開了他的卧房。
項傾辰抬手摸了摸被貝深深親過的額頭,喃喃自語道。
“居然吃我豆腐……呵呵,晚安,深深。”
貝深深回到自己的房裏,把頭埋在枕頭裏忍着哭聲哭了好久好久。
她今天去找安德醫生的時候,醫生說項傾辰還剩下三個月的時間,她實在是無法接受!那個曾經說會為她撐起一片天的人,為她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之後,他自己卻倒下了。
貝深深洗完澡,頹然的坐在床頭撥通了一組倒背如流的號碼。
第一通,第二通,直到第三通,電話那頭終於有人接聽了。
“喂?”
“……”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貝深深又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張着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