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回房間前的西辭站在門外,整理衣服。
蔣聿城看着他將自己細心身上的灰塵拍掉,將頭上凌亂的頭髮順好,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仰着臉,局促的捏着衣角,問他,“聿城哥,剛才的事,謝謝你。”
不知道為什麼,那句嘶啞的嗓音喊的聿城哥,耷拉着微紅的眼角,與他在房間裏對宋驍肆無忌憚的模樣截然不同,是很依賴的乖巧。
“不用謝。”
“還沒有人這樣替我說話過,把宋驍堵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宋驍愛面子,就該那麼治他!
蔣聿城疑惑,“你媽她……”
西辭垂着頭,緊張問道:“這事你能保密嗎?我不想讓我媽媽知道,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會傷心的。”
蔣聿城微頓,大概明白了。
他向來特立獨行,在國外也沒多少人知道蔣家,更沒有人說過蔣家的不好,剛剛才和別人打過一架的明明害怕得發抖的人,此刻卻梗着脖子不說,只是不想讓媽媽傷心。
他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好,既然你不想讓她知道,那就別告訴她。”
看着西辭眼前一亮的目光,蔣聿城眼眸深邃,加了一句,“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你可以和我說。”
“謝謝聿城哥!”西辭展顏一笑,露出一排潔白小剛牙,似乎洗去了之前所有陰霾。
推門而進,飯桌上的三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望了過來。
西辭低着頭,走到了自己座位上。
“怎麼去這麼久?”元皎看了眼埋頭吃飯的西辭,又看了眼與西辭一同回來的蔣聿城,“怎麼了?”
西辭低聲說了句,“沒事。”
今天西辭的表現都大大出乎元皎的意料。
西辭即使是打架鬥毆元皎都不覺得有什麼,可偏偏乖巧懂事,不該是西辭該有的。
她擔憂的看着西辭,深覺西辭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但現在顯然不是個詢問的好時機。
一旁的蔣明城冷笑白了一眼,“娘們似得,哭哭唧唧。”
“蔣明城!”蔣沉壑怒斥。
“行行行,我不說話了,”蔣明城一點也不在意蔣沉壑的話,懶懶散散起身,“我吃好了,沒什麼事先回去了。”
蔣沉壑凝眉,雖然不悅,但也無可奈何。
蔣明城從小叛逆,如今長大定型,很難再掰過來。
“我也吃飽了。”西辭放下筷子,聲音透着難過。
元皎也擔憂地放下筷子,看着西辭,愁眉不展。
結賬之後一行人往外走,西辭與元皎走在後,西辭仍然是那一副無精打採的樣,低聲道:“西西,告訴媽媽,到底怎麼了?”
西辭沒抬頭,只是低聲說了句,“媽,你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元皎一聽就聽出了古怪,眉心微擰,“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西辭抬起頭來,雙眼通紅,刻意壓低了聲音,“我想爸爸了。”
叮咚一聲,電梯來了。
蔣沉壑等人率先進入電梯,透過電梯門的反射,看到了西辭通紅的眼睛。
在電梯這麼狹窄的地方,元皎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握緊了西辭的手。
孤兒弱母,無依無靠的樣子……
蔣沉壑心一沉。
剛才西辭在電梯外說的那句話,他也是聽到了。
肯定是受了什麼委屈,才會說想爸爸。
在孩子心理,爸爸始終是自己的保護傘。
適才在房間吃飯時,西辭低沉難過的情緒蔣沉壑不是沒注意到,兩個家庭重組,他雖然名義上是西辭的繼父,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他有着深深的躑躅。
那終究不是自己親生兒子,有區別,自然也會區別對待。
做不到一視同仁。
出了電梯,元皎依然緊握住西辭的手心,經過大堂時,被輕浮的聲音喊住了。
“元阿姨,真巧。”
西辭凝眉,宋驍這個陰魂不散的。
此時的宋驍臉上的手指印看不太出來,只是顴骨與額上的淤青看上去還有些嚴重。
沒了醉意,乾乾淨淨站在人前,倒像個人了。
“你這臉上……”
宋驍無所謂笑道:“多謝元阿姨關心,沒什麼事,一不小心被一小傢伙撞的,不嚴重,元阿姨這是吃完了?需要我送您回家嗎?”
大獻殷勤,不是什麼好東西。
元皎淡然道:“不用了。”
宋驍目光在蔣沉壑等人身上一一劃過,似乎這才發現似得,驚奇道:“原來蔣先生也在這,幸會幸會。”
“有事?”
“哦,也沒什麼大事,再過幾天不是我爸生日嗎,家裏準備了個宴會,來的都是一些合作的夥伴和親戚朋友,不知道蔣先生能不能賞臉,帶着蔣夫人一起參加?”宋驍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封請帖,“請帖在這,還希望蔣先生一定到場。”
蔣宋兩家在濱海這地界,免不了要打交道,商場上那點糾葛,多了去了。
但元皎與宋家之間的關係,實在尷尬。
前夫和現任……
蔣沉壑不說為難,但猶豫總是有的。
宋驍仍遞着那封請帖,大有你不接,我就不走的意思。
“蔣先生是覺得誠意不夠?如果這樣的話……”
還沒說完,一隻白皙如玉的手伸了過來,接過宋驍手裏的請帖,溫婉笑道:“請轉告宋先生,我們一定準時到。”
話說到這份上,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
“好的,到時候我一定親自迎接,”宋驍頗為親昵的點了點西辭的額頭,“西西記得也要來,你宋堯哥哥可一直想着你。”
西辭怒瞪了他一眼。
宋驍愉悅笑出了聲。
上車前,元皎執意要和西辭一輛車,蔣沉壑大概猜到元皎是要好好和西辭說說話,於是帶着蔣聿城與蔣明城上了另一輛車。
一上車,蔣沉壑便拿走了蔣明城低頭擺弄的手機。
“誒!爸你幹嘛!我遊戲呢!”
蔣沉壑沉聲道:“之前該說的我都和你說過了,但從今天你的表現看來,你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明城,今天爸爸就和你講清楚,不管你之前和西辭有什麼過節,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一家人,你比他大,算得上是他哥哥,凡事讓着點他,以後在學校,我不想再聽到你欺負他的消息,明白嗎?”
蔣明城冷笑兩聲,“哥哥?讓着他?爸,你不會吧,他們母子兩才第一天你就這樣苛待你的親兒子?他們母子兩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這些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從今以後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冷言冷語惡語傷人,如果之後你對西辭還是那個態度,索性你就和你哥一樣,去國外。”
蔣明城將頭望向車窗外,到底也沒膽子和蔣沉壑抬杠,“行,我讓着他行了吧,用不用把我的房間也讓給他?”
蔣沉壑沉眉不語,將頭去看蔣聿城。
蔣聿城似乎在發短訊,注意到蔣沉壑的目光,微微頷首,“您放心,我會照顧他的。”
蔣沉壑這才鬆了口氣。
蔣聿城說完,拿着手機,將之前反覆琢磨后的幾個字刪除,鄭重在手機上敲了幾個字。
——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發送成功。
而另外一輛車上,元皎正望着弔兒郎當沒個正行的西辭無奈。
“西西,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西辭咧嘴一笑,哪還有之前難過的模樣,沒事人似得笑,“真沒事,媽你別擔心了。”
西辭這沒心沒肺的模樣在元皎擔憂的眼神里,是掩飾。
她語重心長對西辭說:“你剛才說你想你爸爸了,你想去看看他嗎?”
西辭臉上的笑意落了下來,悶聲道:“想是想,就是不敢去,這麼多年,我沒去看過他一眼,他會不會怪我?”
“那是你爸爸,怎麼可能會怪你,你去看他,他高興還來不及。”
西辭沉默片刻,“還是過一段時間再去吧,畢竟您這剛進蔣家,就去看爸爸,別人看了也不好。”
元皎嘴角劃過一抹不屑一顧的矜笑,“我還以為什麼呢,西西,媽媽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不用在意別人說的話。”
“可是他們說的話很難聽,媽媽你的名聲都不要緊嗎?”
元皎降下車窗,習習晚風吹來,送來一股清香。
“如果你想讓他們決定你的生活,你就可以繼續在意下去。”元皎說:“可是你需要在意的事情有很多,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不值得。”
“這並非無關緊要!”西辭固執說:“我不想聽到別人非議你,說你的不好。”
元皎轉過頭來對他微笑,“媽媽不在意,而且媽媽也希望你不要在意,媽媽只想你過得好就行了。”
西辭氣餒。
從小到大,元皎的態度一直如此,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倒是他,總鑽牛角尖。
“那之後宋叔叔的生日,您要去嗎?”西辭總覺得那個請帖是個燙手的山芋,更何況還有一個宋堯在,他不想去。
“去,請帖都接了,怎麼能不去?”
“可是……”
“你如果不願意去,就在家待着,不用為媽媽擔心,媽媽是大人了,大人有自己的處理方式,小孩子不用操這麼多心。”
西辭無奈,好吧,他現在就是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