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顆心
還沒來得及開口,元歡在窗子裏瘋狂招手。
“抓到了抓到了!江瀾哥我拿任務盒了啊!”
聶江瀾轉過身,朝元歡點頭致意:“拿吧。”
話脫口而出的瞬間,一股子悵然若失的感覺湧上來。
好像有什麼沒做,又好像已經做了很多。
因為盒子被人拿起,左邊又輕了些,右邊也隨之下墜了一點。
沈彤眼一閉,眉頭皺起,準備接受新一輪的“審判”。
但下墜只是一瞬間,沒有下落多少,就已經停了。
她試探地睜開眼,就看到似笑非笑的聶江瀾。
他半揶揄地挑眉,終於能把剛剛那句話說完。
“真沒發現,能‘上刀山下火海’的沈彤老師,膽子這麼小。”
沈彤皺了皺眉,咳嗽一聲:“……太危險了。”
“危險什麼?”他眯着眼笑,“我這不是接着你了?”
“萬一沒接住呢?”她毫不服輸地反問回去。
“沒這種萬一,”他聲音很篤定,“我說會接住你,就一定會接住你。”
有陣風巧妙地掠過,拂動他額前碎發。
梯子升降到面前,聶江瀾從沈彤身後走出來,作勢就要往梯子上跳。
沈彤本來還驚魂未定,這下看到他要走,急忙拉住他袖子:“誒!”
他失笑回過頭。
沈彤問了句廢話:“你去哪?”
為什麼要讓我一個人站在這兒?
他噙笑:“我先跳回去,然後再接你——不然,你一個人能過去?”
沈彤頭一回服了軟,低頭道:“不能。”
“放心吧,”似乎洞悉她內心想法,聶江瀾淡淡道,“我把你帶來,就會讓你安全回去。”
她稍稍安了心,等男人躍過去,轉身,腳底踩了踩梯面,似乎為了確定它的堅固程度。
確定完畢后,聶江瀾手伸過來:“沒問題,跳吧。”
跳回梯子上之後,沈彤只感覺這兩次跨越用了她全部氣力,這會兒有種脫水的無力感。
梯子緩緩降至地面,沈彤抓着自己的單反,暗嘆一聲總算是落了地。
還沒走出去兩步,眼前花了一下,腿也跟着軟了一步。
聶江瀾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只是短暫的眩暈,恢復過來之後,沈彤很快站了起來。
他手還沒松,語調隱隱壓着笑:“還能走?”
本來就不是大問題,他不扶她也不至於摔到地上。
這話說的……好像她喪失了行走能力似的。
沈彤站穩,點頭:“能走。”
他鬆開手,沈彤便準備避開機器去到一邊。
她才踏出兩步,忽然聽到身後男人提示的一聲低叱。
那聲音很像一列火車要駛來,有人提醒車軌上的人及時避開。
她身子被這聲音激得條件反射抖了抖,回頭問:“怎麼了?”哪裏有什麼東西嗎?
“哦,前面有個磚,我提醒一下你,”他懶懶散散,眉也不抬,卻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免得你走摔跤了。”
沈彤:“……”
他一直這麼閑的嗎?
///
元歡很快打開任務盒,許是因為最後一關,任務盒裏的任務很簡單。
沒花多久完成任務之後,聶江瀾拿到了玉璽的路線圖。
第二天一早,他順着路線去找玉璽了。
毫無疑問,他是五個人里進度最快的一個。
昨天完成任務后,還有個獎勵是可以取消任一個人的“爭奪玉璽”的資格,但聶江瀾只是搖頭,說不用了。
路上,沈彤問他:“為什麼不取消別的嘉賓的資格呢?”
她以前雖然沒幹過跟拍這個行業,但別的節目多多少少也參加過一些,很明白假如嘉賓話少,為了節目效果,需要有人不斷跟他說話拋梗。
只有這樣,他的單人環節才不會太無聊,以至於後期節目剪輯沒有鏡頭。
問完這句話,就連攝像大哥都明白沈彤的話外音,內心默默想着,這是一個打“兄弟親情牌”的好機會。
這是一個多麼適合塑造光輝偉大捨身取義無私奉獻善良美好人設的梗啊。
“因為……”果不其然,聶江瀾接話了。
他頓了頓。
連攝像大哥全身上下的細胞都激動了起來,不禁豎耳聆聽他會如何回答。
“最後一環節不參加的話,今天就可以晚點起來,”聶少爺漫不經心地揉了揉蓬鬆的頭髮,絲毫不在意會把造型揉散,“我希望大家隨時同步,比如起早床。”
沈彤:???
所以這就是你不取消資格的原因?你要所有嘉賓和你一起起早床?
……嘉賓又有什麼錯呢。
視起早床如宿敵的聶少爺眄一眼沈彤,問:“怎麼?”
沈彤:“沒有,您回答得非常好。”
縱觀娛樂圈,一捧反套路的清流。
早上六點出發,耗時四小時,走走停停,終於到了藏玉璽的地方。
大家已經一起做任務好幾天,一路上倒也話頭沒斷,說說笑笑,遇到椅子就坐下來休息一番,倒也不算無聊。
聶江瀾到路線圖盡頭的時候,發現元歡已經在那兒候着了。
聶江瀾看他:“你怎麼來了?”
元歡不好意思地笑了:“昨天拿到圖之後,我就把路線記下來了。”
於是一大早,聶江瀾往這兒趕的時候,他也往這兒趕。因為聶江瀾不上心走得慢,導致元歡比他早到了一個多小時。
聶江瀾看看面前的空盒子:“所以你先把玉璽拿走了?”
“……”
雖然是遊戲,明裡暗裏爭奪搶東西不算稀奇事兒,聶江瀾語氣也很正常,算不上詰責。
可他畢竟是元歡前輩,人雖懶散慣了,但長得高,站在那兒就渾然一股壓迫力散開,講話時雖散漫,但字句都很有氣場。
於是元歡訥訥地,摸出自己身後的玉璽,抬頭,小心翼翼道:“您是不是生我氣了?”
“沒有,”意外地,聶江瀾搖搖頭,“早說你要來拿,我就不來了,還可以晚點起床。”
沈彤:“……”
他是不是綁定了什麼起床氣系統?
元歡還是悻悻:“那、那我把東西給你吧。”
說罷就把東西往前遞。
“不用,”聶江瀾雙手插兜,沒有要接的意思,“你喜歡的話,先拿着吧。”
並不是在講客套話,他真的沒有一點點想拿着東西的慾望。
元歡:“啊?”
他本想着拿了東西就跑,但良心還是驅使他在這裏等候,以為至少等待自己的會是一場廝殺,甚至做好了“打不過就跑”的準備,誰知道……會這樣?
“真沒事,”聶江瀾抬抬下頜,“你收着吧,我不要。”
見聶江瀾都說不要了,元歡便將手收回,道:“那我先替你保管着,如果你想要,我再給你。”
聶江瀾不置可否,轉身欲走,身子轉了一半,似是想起什麼,別有所指:“以後再有這種事先跟我說,免得我起早床。”
沈彤:“……”
告別了元歡,一行人繼續前行。
沈彤:“去森河公園吧?”
接下來的玉璽爭奪戰,好像就是在森河公園開展。
她猜,聶江瀾之所以會如此大方地把玉璽給元歡,也是因為接下來還有翻盤的機會。
——誰都不知道最後獲勝的人會是誰。
“晚點去。”聶少爺還是睡不醒的腔調。
沈彤:?
他慢悠悠:“要搶東西,去早了,鬧騰。”
“那現在去哪兒?”
“去吃個午飯吧。”
說風就是雨,說要去吃飯,就算周圍荒無人煙,聶江瀾也能通過敏銳的感知找到一家自由BBQ的小店。
店雖然小,但很乾凈,老闆忙着輔導孩子寫作業,交代了哪些東西在哪裏,器具怎麼用之後,便匆匆進了裏屋。
聶江瀾順手夾了一支筆在活頁紙上,修長手指在硬底殼上一敲一擊,能看出是優渥家境裏養尊處優的少爺模樣。
他問身後的工作人員:“吃什麼?”
在座沒人做聲,他眼珠晃了一圈,眼神落去沈彤身上。
沈彤推辭:“我們就不吃了吧。”
他眉微蹙:“嗯?”
“圈裏也沒有藝人同跟拍師一桌吃飯的規矩,”沈彤繼續推卻,“這樣不太好,你先吃,我們等下隨便解決就好。”
“別的藝人不和自己的跟拍一塊兒吃?”
“對。”
“我的跟拍和別人的怎麼能一樣,”他聲音里糅着淡淡的鼻音,把筆取下來,“說吧,吃什麼。”
明明是祈使句,卻被他說出了肯定句的效果。
眼見也不好繼續推辭,兩個跟拍攝像紛紛開口。
“烤魚。”
“土豆。”
聶江瀾看着沈彤:“你呢?”
沈彤:“我隨便。”
於是一刻鐘后,沈彤看着自己面前滿滿一盤子的肉與蔬菜,沉默了。
“……”
“我的隨便就是無論什麼都試一遍。”面前的人悠悠開口。
盤子裏的都是先腌制好的東西,只需要直接放上燒烤板就好。
撒上一點油,食物在紙上滋啦啦地響着,烤肉的香味混合著醬料淡香刺激着嗅覺。
看着聶江瀾以手支頤,漫不經心地翻着翅尖的時候,沈彤忽然有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在圈子裏接觸過一點藝人,她知道表裏不一是常事,檯面和私下都尊重工作人員的藝人更是少,可聶江瀾呢……二者都不是,說他好伺候,他又是個很有主見的主兒,但要說他難伺候,他又確實沒有架子。
無論是以藝人還是盛熠小公子的身份,在這裏烤肉都不是他本職該做的事。
他很率性,很恣意,甚至非常自由,這樣的性格拿捏有度,無論怎麼相處都會讓人覺得舒適和自然。
而且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就連沈彤在他身邊了這麼久,也猜不到後面的比賽里,他會怎麼做。
沈彤正出神,但視線內閃過的某個東西彷彿警示燈,在她顱骨內砰然放起了一簇煙花。
“誒!”她下意識抓住了聶江瀾那隻“興風作浪”的手。
男人垂眸,掃了一眼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抬起眼瞼,眸中漾着一絲淺笑,不咸不淡一挑眉。
“——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