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九州出過不少名女人,尤其是常輝郡這一片兒,好像是受本地高克人種的影響,像是什麼女將軍,女元帥,女俠客那是歷代都有,無論是身材還是做事方式,那真是帥氣逼人,並不比男性差多少。
江鴿子睡着之後,他的靈魂也不能閑着。
就坐在他遊戲住宅的后屋,一梭子,一梭子的在紡織布匹,刷他的生活技能。
不到一小時的功夫,三個簸籮,一百五十斤的牛肉乾那是賣的渣都不剩。
哦,上星期,牛肉漲價了,新鮮牛肉,要怕是也得四十二文一斤了。
江鴿子想着,等今年年底,牛肉乾他要漲五文,才算符合世情。
下午三點半,有打醬油醋的敲着銅鑼在巷子口招呼買賣,江鴿子這才從夢裏驚醒,慢慢的翻身坐起之後,他迷迷瞪瞪的看着屋外,一時間還有些恍惚。
今天他把最後的基礎紡織術算是刷滿,怕是以後睡著了,就只能在他那個小行會後院種菜了。
這沒事兒做也是挺愁人的,這一天天的,跟養老一樣的生活,還……挺好的。
趿拉着自己親手做的布鞋子,穿着自己裁剪的布衣老衫,江鴿子就如一位年近八十,反應遲鈍的老大爺一般的溜達到家門。
他這身打扮吧,一點也不招眼,這邊有的是穿長袍大褂兒上街的。
就像上一世的許多國家一般,人家是傳統衣裳可以上街,現代衣裳也可以上街。
蓋爾九州這邊也是,據說,傳統茶會什麼的,華麗的男裝,那也是要十幾層才算得上是奢華呢。
再遇到年節,嘿!這地界,就跟個古代世界一般,滿眼的穿越風。
怪好看的。
門口屋檐下,對門的段四太太端着小板凳,正坐在他家門口躲雨,捎帶看攤子,打毛衣。
見江鴿子出來,人家立刻笑眯眯的打了個實在招呼:“呦,鴿子,養好膘了?”
四太太人到中年,身材隨了她家的伙食,微胖,圓臉,相貌十分喜慶,個性也招人待見。
江鴿子聞言一樂,他點點頭:“恩,養好了,就等過年分肉呢。”
段四太太啐了一口,笑罵道:“等你這點兒肉,我們全家可得餓死了。”
四太太家做買賣,貨在家裏,這人么,往往就在對門江鴿子家的長屋檐下常年獃著。
沒辦法,她家賣土產日雜,貨物零碎,掃帚,簸箕,大盆子小碗兒的成堆那麼放着,治安辦又不許堆在馬路上,這一年四季,風吹日嗮,四太太大胖臉那是黑紅,黑紅的。
老街區喚人稱謂,都是按照老規矩來。
四太太男人姓段,大家就喊她段四太太。
她人品還可以,家裏素日跟江鴿子來往,做餃子,蒸包子,也打發家裏的孩子端着大海碗,實實在在的往對門送一碗。
江鴿子偶爾也切一塊兩三斤的鮮牛肉,鮮羊肉什麼的回禮。
街坊仁義豁達,兩家相處親厚,如果不是江鴿子給他養父守三年重孝,頭年裏春節,對面的段老太太還想把他喚到家裏一起過節。
地球現代人都活的又獨又宅,江鴿子成天就愛家裏獃著,他哪能別人家裏去?
段四太太平日看攤子,也不是只看自己家裏的,她是連同江鴿子的牛肉乾一起看着,如看到討便宜沒夠的,她的嘴巴麻辣,損來酸去的,倒是着實給江鴿子省了瑣碎麻煩。
四太太一臉笑容滿面蓋不住的,我有新聞,您趕緊問問我樣兒。
江鴿子抿嘴笑了一下,他就是不問。
那邊到底沒忍住:“鴿子,鴿子!才將於氏的代表,李氏的代表都來了,說後天要集體量房子呢!”
江鴿子愣了一下,這一天到底是來了么?
老三街大改造!
拆遷!
老三巷的房屋,大部分都是祖業房,雖過去經歷戰亂,也有房子幾經易主,數次分割,可,只要是老家老戶,那俱都不是缺房的戶口。
過去的商行,規模大的,像是牛角街八號的老秦家,他家祖上開布行,鼎盛的時候,他家中夥計都有百十多夥計,在他家吃住生產。
後來,他家老祖宗生了四五個兒子,分家分產,兒子又生兒子,到了這一代,人家依舊不缺房子,隨便那個男丁都能分到四五間這樣子。
而段四太太家,她婆家原本房子跟江鴿子家是一樣大的,可架不住她婆家有四個兒子,她家臨街大四間兒的門面房子,樓上樓下兩層,一個兒子能分兩間兒。
這個面積,其實在老三街不算闊綽,也就還行。
其實,大概在四十多年之前,段家出了個敗家祖宗,喜歡了一位街口戲班的名角兒,為了給人家做金線銀織的行頭,就賣了家裏的一半院子。
不然四太太家不能住的這般拘謹。
如今老街也就這樣,不足兩百戶的初邁中產階級的小市民,擁擠的住在五百年縫縫補補,搖搖欲墜的老宅內。
沒自來水,沒下水道,身後一條元寶河,平時洗衣服,洗菜,遇到不講究的還會清早悄悄倒馬桶。
春夏秋三季下雨,河水發臭,垃圾亂飛,滿街的沼澤地,這邊環境實在算不上好。
四太太算了無數次了,她家樓上樓下,連門面算在內,於氏給的現代化樓房一換二,在城中心,李氏一換三,可惜給的是大農村的樓房。
思來想去……一咬牙,她家要搬到大郊區去。
這樣,一個兒子最少都能落百十平米的上等住宅。
鄉下怎麼了?空氣好呢!
想到這裏,原本高興的四太太忽然面色一變,看看坐擁二十幾間屋子,還有個大院子的江鴿子,那是發自內心的有些嫉妒。
哎!一人一命,都是老天爺註定好的。
江鴿子命不好,十四歲之前那是什麼樣子!現在啊,人家這算是苦盡甘來,也是老天爺看不過去了,該着人家得的。
這位倒是個心寬的。
四太太自我開解了一番之後,從身後取出家裏的小馬扎撐開,笑眯眯的一拍說:“來!鴿子,咱姐倆嘮一會兒。”
江鴿子揉揉眼睛,順手取下掛在牆上的木箱子,打開箱子蓋兒,他手一翻,各色鈔票堆了一簸籮,屁股一沉,他就坐在馬紮上數起鈔票來。
四太太也放下手裏的針織活計,一邊幫着數,她還一邊笑眯眯的繼續她的好消息:“鴿子,你遛彎那會子,郡上博物館,規劃局,李氏代表,於氏代表,還有什麼端氏,反正好些人呢,你是沒看到……那麼多的人,總之這次是真的。”
江鴿子點點頭,他是不搬遷戶,所以,段四太太的消息,他也就是聽聽罷了。
有着五百年歷史,大部分保存完好的老房子的價值比四合院也不差什麼了。
幾個財團都在蓮池那邊設了接待辦公室,各種補償搬遷方案他也是看過的。
搬遷的一種對待方式,不願意放棄祖宅,那也可以,按照搬遷辦公室給出的修復辦法,自己掏腰包對祖宅進行保護性的還原修繕就可以。
段四太太一邊拿皮筋兒扎五文,十文的零紙票,一邊嘀咕到:“哎,說來說去,咱這邊到底是離常青山有點距離……”
可不是,不然,按照那邊上下一換五的排場,這邊家家轉身能變成富足的拆遷戶。
大前年的時候,常青山後山的建材廠取石料,炸山的時候,竟然炸出一個巨大的石洞,從入口進去才發現,常青山腹內竟然是個天然鐘乳石洞。
常青山鐘乳石洞極其漂亮,有地下河,更有大自然賜予的一百多萬根各色姿態優美,造型奇異的石根石筍。
順着天然的隧道由下而上,竟然還發現了大量的與儒釋道有關的石窟造像群。
沒人知道古代人是怎麼想的,郡志,府志里,資料里也從來沒有對常青山石窟有過記載的。
反正就是,常青山頂曾有過的道觀寺廟裏的和尚道士,商量好了一般的,都暗搓搓的在這座山的內部,留下了很多寶貴的歷史財產。
由於地域所限,常青山石窟造像都不大,最高的亦不過三米左右,雕像雖不大,可架不住這邊數量多啊。
大大小小計有九萬多尊不說,值得稱道的是,常青山石窟橫貫兩千年歷史,儒釋道和諧共存,這就充分體現了一種大九州人的和諧包容精神。
常青山石窟一出,舉世震驚,沒多久,那裏就成了世界級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跟籍道□□陵社會地位也差不離了。
既然老祖宗賞飯吃,那麼就集體動起來吧。
一時間,政府衙門動起來了,財閥也動起來了,世界級的,國家級的文物單位也來了,郡里規劃局也做了旅遊城市的初步規劃。
五百年搖搖欲墜的老屋,換漂漂亮亮的現代化房屋,能住到更好的地方去,誰願意守着滿身是補丁的老屋子獃著呢?
旁人願意,可江鴿子卻心情矛盾,兩輩子了,這樣的好鄰居,還是第一次遇到,他有些捨不得看她們吃虧。
四太太一張一張的抿着毛票的邊角,抿好,又用皮筋仔細的按照面額紮起來。
這是一個活的十分仔細的良善女人,她值得幫助的。
想到這裏,江鴿子抬起頭對段四太太說了句:“嫂子,我要是您,我就不換!”
春雨緩慢的停了下來,太陽老爺慢吞吞的從雲后伸展出光暈,光暈照在古老的青瓦之上停頓,彙集成流水,順着瓦當瀉下,一滴滴的,晶瑩剔透的滴落在古老的巷落內。
四太太聞言,數鈔票的手停頓了下來,她抬起臉,看着面前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小青年兒,好半天兒,她才嘆息了一下說:
“鴿子,嫂子知道你想說什麼,我跟你四哥又不傻……可,嫂子家三個兒子呢,你哥他們哥幾個在碼頭吧,一直就效益就那樣!於氏也好,端氏也好,你看看這幾年,為人做事,比他們祖宗差的遠了去了……這眼瞅着品立他們就大了,成家過生活,哪兒不是坎兒?哪兒不用錢?誰又不知道錢兒親?
可,錢這玩意兒,您再跟它親香,它也不是你的不是?
房子我到想修,你四哥去打聽,人家最便宜的套餐,一套下來,那得百十多貫錢兒,你哥他一年賺多少?
再者,我這也不是一家,你哥兄弟四個呢,再加上老頭,老太太,三個大姑子,孩子一大堆,你大哥家,一溜煙兒六個大小子,不換?住哪兒?”
是呀,誰也不傻呢,三套房子,一步到位。
以後下半生最大的任務完成了,賺多賺少的,也就是撲撓一口飯錢兒。
江鴿子聞言,心情一松他就笑了:“也是,還是你們考慮的周到,我是沒想那麼多。”
四太太這一看他笑了,心裏頓時愛的不行,她一伸手,毫不客氣的對着江鴿子的腦袋就抹了兩把。
江鴿子無奈極了,只能抓着馬扎向後挪動到安全點兒的地方。
四年了,他還是不習慣這張新面孔。
尤其是兩年前開始,職業滿了十級,屬性多了一個選項,江鴿子手欠,點了一點靈骨,從此他的皮膚,五官就開始慢慢發生變化。
長相好看點兒那是好事,誰不想長的好看點?
可問題是,這是老三街,這邊的女子血脈里,流的是高克人種的血,就是身材不高大,那也是自古就頂門撐家,脾性都彪悍的坐堂媳婦兒,那是可以當家主的。
尤其是已婚婦女,見到江鴿子這樣的,有輩分大的,慣熟的,藉著熟稔上手掐一把,捏一下,摸一摸,那也是……根本防不住!
四太太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眉目精緻,面若春水一般的江鴿子,那真是越看越愛。
“鴿子?”
“恩?”
“他們說老北杆子要把小外孫女介紹給你做媳婦兒?”
“哧……你聽他們瞎說。”
“瞎說?甭管瞎說不瞎說,我跟你說,配不上!我就這一句!!配不上!!你可不要上當,他家可是橫杆子,就他們家裏的相貌,給你提鞋都不配!!”
四太太深深愛戀江鴿子,因此就十分氣憤,她從來都覺着自己是個有見識的,人見得多了去了,也有長相漂亮的孩子,可是能跟鴿子相提並論的那真是沒有。
這孩子今年才剛滿十八,看這身姿,看這□□水皮兒一般的面兒,高低是好看的不得了的。
那小樣兒,那長眉子,頂頂好看的正門鼻子,粉乃乃的嘴唇片兒,那脖兒,那個兒……長相是一說,最重要的是,人江鴿子味兒好……
哎,怎麼說呢?可為難死初級教育體系畢業的四太太了!
以四太太的知識面兒,她不會用奢華的語言去形容一個人的氣質,她就按照本地的土話形容,人江鴿子味兒好!
怎麼說這股子味兒呢?
這麼形容吧,老三街從古至今,都不缺風流精緻,做事仁義,有各色風貌的有名人物。
不說傳說里的,就說這老三街街前的至園,戲班兒好幾個呢,那邊國家級的名角也出過不少,聽家裏老爺爺也形容過,早年祖宗喜歡的那位,舞台上那麼一瞥,眼鉤子能把人心生愣愣勾出來那樣漂亮。
可家裏老太太卻說,那人她也見過,跟鴿子不能比,壓根不是一樣的品貌。
按道理,這樣好看的人,他又命運顛簸,現在又有這麼一大筆房產,那還真不好安生過日子了。
可鴿子不一樣,江鴿子是老三街立了杆子的鴿爺,有他在的牛尾巷子,蓮池市場的慣偷都不敢進這條街伸手。
為啥?
他不好惹,比他養父,屠夫江壩頭還不好惹。
江屠夫名叫江壩頭,他家是上數□□代的屠夫,往上數不用多,一百年前這條街人想吃個牛羊肉,都得求江家人下刀子屠宰。
在老街長大的老老小小都有個這樣的童年記憶。千數斤重的壯牛,姓江屠夫來了,除了一臉的猙獰,還亮着一身的帶毛橫肉,並且嘴巴里咬着尺長雪亮的刀子,那一刀進去,紅綢一般的血噴了出來……
真是,太可怕了!
這附近三巷六街,誰家孩子沒有被大人這樣嚇唬過,你不好好吃飯,我就把江壩頭叫來了!
江壩頭來了,是具有阻止小兒夜啼的功效的。
不過,這活人度日呢,老天爺也不能叫你圓滿了。
許是江家世代殺生,損了福氣,他家本就人丁不旺,等到了江壩頭這一代,就他一根獨苗,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他就是不找女人,也不去結契,總之人家就是不結婚!一直到了他五十了,他這才收養了個江鴿子。
江鴿子原本姓蔣,叫蔣楠,他是離老三巷六站地的前進大街,端氏建築公司的子弟。
大概八年前吧,那年建築公司出了一件挺鬧心的事兒。
兩個小青年在工地塔吊上玩鬧,其中一個被另外一個推下去當場摔死了。
死的那個,是江鴿子親親的小叔叔,推人那個,卻是他親親的小舅舅。
他小舅舅判了八年,奶奶家跟爺爺家還打起來了,一場械鬥下來,他大舅舅成了長短腿,爹媽接着分契,江鴿子判給了她媽。
這兩家的糟心事兒到底連累到了江鴿子。
這孩子誰也不想要,法官那會把他判給她媽,他姥姥死活不許他家裏住。沒辦法,這孩子就住到他小舅舅當初拿半頭磚,在屋頂蓋的鴿子窩裏。
從那時候起,大家就管這孩子叫蔣鴿子了。
蔣鴿子十四歲那年冬天,常輝市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大臘月的一天,江鴿子半夜爬牆進了江壩頭家,偷了一把宰牛的屠宰刀……
幾天後,他就成了江壩頭的養子。
之後有好幾個傳說,最被大家相信的就是,那孩子當年被欺負的忍無可忍,就想同歸於盡來着。
當夜,他爬進江壩頭家偷了一把刀懷揣着,奔着建築公司就去了,本來他想滅了自己姥姥家,然後接着滅了自己奶奶家……
結果,人沒走到地方,就被順着雪裏足跡的江壩頭追到了。
江壩頭對他說,孩子你還小呢,怎麼這麼想不開呢?你要是家裏呆的不痛快,就給我做兒子吧,你看我也是一個人,無兒無女的……
就這樣,江屠戶找到老蔣家門上,也不知道當年怎麼說的,兩邊就斷了關係,而蔣鴿子,就成了江壩頭的養子,江壩頭上戶籍的時候,還真以為這孩子叫鴿子,就認認真真的給他添了戶口。
江鴿子跟他養父呆到第二年,也就是大前年冬天,江壩頭去鄉下給人宰牛,多喝了幾杯,回來的時候,騎着摩托從元寶河的橋上翻了下去,摩托車也廢了,頸椎以下從此沒了知覺。
江壩頭癱了,江鴿子就辦了退學手續,從此守着他養父過活,那時候誰不說江壩頭有福分。
當然,這世上良善人多,卻也有不要臉的。
還是那年,老南街的杆子爺,泉大混混不知道被誰上了托兒,就開始來家裏搗亂,才五十貫錢人就想買老江家一院子老祖業房子。
而江鴿子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發狠的。
他一個人,揍了連同泉大混混二十幾個上門混混。
那會子大家才知道,這孩子是會拳腳的,不但會,人家還是個高手。
以前都聽人說,江壩頭家人會拳腳,可誰也沒想到能生猛成這樣。
段四太太是見過江鴿子打架的,人家就那麼一腳上去,一身橫肉的大混混,能直接屋裏給踢的飛到大街上。
那會兒,江鴿子每年除了伺候他養父,只要下午沒事,就滿世界找泉大混混揍人。
沒錯兒,就像上班上學一樣準點準時。到了下午三點就出門,甭管泉大混混躲到哪兒,他都能找到他。
後來泉大混混跑到了外郡,江鴿子就接着按照他家排序,揍他兄弟,挑他家的執事堂,折了他家的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