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這個霸總我罩了
怕是被嚇着了。
顧淵目色微沉,右手虛攏在少年繃緊的脊背上,視線掃過那幾個攔路的不速之客:“再有下次,那隻手不妨留下。”
預判的襲擊沒有出現,陸燈眨了眨眼睛,想要回頭看看情形,卻被顧淵愈往懷裏護了進去。
多方勢力都在暗中探查他,他心裏清楚,除掉一波永遠還有下一波。拿包養來避人耳目是為了免得多事,卻忽略了那些人拿他沒辦法,就會把矛頭調轉到他身邊人的身上。
瞟了一眼被他牢牢圈在臂間的少年,那幾人訥訥後退,卻都暗自心驚。
顧淵是在商場上沉浮過來的人,向來處事周全,罕有這樣毫不留情的時候,看來確實不是一般看重懷裏護着的那個小情人。
雖然監控對方,卻遠還不到針鋒相對的時機。為首的人不迭賠着罪,見顧淵尚且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匆忙打着眼色,將幾人扯下樓梯,頭也不回地出了酒店。
見那幾人倉促散去,顧淵才收起了手中的槍。
陸燈動了動,終於從他懷裏抬起頭,迎上男人深不見底的黑沉雙瞳。
望向懷中依然清湛澄透的眸光,顧淵的神色重新和緩下來,鬆開手臂微微俯身,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髮:“抱歉。”
少年動作並不比他熟練多少,手臂貼合下去,更能察覺到肩臂腰脊瞬間的僵硬,顯然也根本不熟這其中的門路。
只不過是被包養回來,就遇到了這種事情,即使膽子再大,也難免要被嚇得不輕。
眼下各方勢力相互博弈,牽一髮動全身。他還有事必須要去做,不能就這樣輕易同那些人結下樑子,把人護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限了。
陸燈眨眨眼睛,輕輕搖了搖頭,安撫地拉住他的手:“我沒事。”
在顧淵開口時,陸燈就已意識到了雙方的誤會。
目標人物現在正處在各方勢力博弈平衡的中心,那些人雖然將顧淵盯得死緊,卻絕不會貿然出手。那個人摸向腰間的動作,大概只不過是條件反射下的動作,是他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的任務狀態下,有些關心則亂了。
剛握過槍的手忽然被輕輕握住,顧淵怔忡一瞬,翻腕圈住他的手,溫聲開口:“是我考慮不周,你多陪我一陣,我送你回家去。”
陸燈動作微滯,沒有立即邁步跟上。
察覺到腕間傳來的墜力,顧淵挑了眉,迎上少年眼裏難得真心實意的苦惱,瞳底掠起淡淡笑意:“不寫作業。”
那些人雖然散去了,說不定還有人在暗中監視,包養的事還沒有徹底坐實,不能這就掉以輕心。
聽到他的保證,陸燈終於放心,展開眉眼跟上去,輕快地回到了他的身邊。
長久以來都習慣了獨來獨往,有人陪伴的感覺不止新奇,居然也意外的不錯。
少年的手溫暖穩定,透着鮮明的生命氣息。顧淵的手稍稍握實,久違的安寧和暖沿着真實的觸感覆過血脈,在胸口不知不覺悄然落定。
把人領回包間,燭火被開門的氣流引得輕晃,暗淡冷清的燈光彷彿也重新變得溫暖起來。
“我還有些事沒處理完,你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管我。”
揉了揉陸燈的短髮,顧淵溫聲開口,接過他的書包放在桌邊:“時間不早了,先去洗個澡,我叫秘書送一套衣服上來。”
終於開始讓宿主洗澡了!
聽到顧淵的話,系統忽然警覺,拚命搖着小鈴鐺:“宿主小心,這是圈套!”
洗澡就要脫衣服,脫完衣服就不一定能穿上了,書上都是這樣說的。
系統讀書多,見過無數溫水煮青蛙的案例。終於守到目標人物露出馬腳,立即振作精神,憂心忡忡地地通報着宿主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它是好心,陸燈摸了摸頸間的護身符,把音量徹底關上,往浴室走了過去:“不着急,先幫我找一下,看看還有沒有附加文檔。”
短暫的相處下來,他已經對目標人物大致有所了解,對方叫他脫衣服,很可能是真的只想送他一套新的衣服。
在系統的輔助下,陸燈把主系統傳來的資料檢查過一遍,翻出險些被忽略的附加文檔,果然在裏面找到了自己的貧窮人設。
他在這個世界化名陸執光,差兩個月滿二十歲,父母家人都在五年前的入侵戰爭中身亡,靠着微薄的救助金生活。住在城郊貧民區的閣樓里,是個馬上要參加標準化考試的學生。
加黎洛星位於普利策星系,星系公民滿十八歲之後,可以統一參加三年一度全星系標準化考試,考試合格就可以進入心儀的學校就讀,還能在入學期間得到學校所在星球的暫居證。
對於許多居住在邊緣小星球的學生來說,這是改變命運最好的機會。
顧淵對身邊的人向來警惕,連秘書都只能偶爾同他見上一面,一定早就看過了自己的全部資料。
怪不得會這麼上心地催着自己做作業。
脫下身上樸素整潔的衣物疊好,熱水灑下來,陸燈屏息仰頭,讓溫熱的水流打在身上。
標準化考試三年舉行一次,錯過一次就要再等三年。可對於半喪失主權、隨時可能被徹底侵略佔據的加黎洛星來說,卻已經未必能等得起下一個三年了。
顧淵想把自己救出來,也想把整個加黎洛星都救出來。最後他成功了,所以只有他一個人倒在了荒涼死寂的星沙帶里。
這樣不行。
*
從浴室出來,簇新的衣物已被放在了門口。
依然是款式簡潔的襯衫和長褲,布料卻比他原本穿得好得多,版型裁剪得剛好合身,細節的式樣也遠要精緻。
陸燈重新穿好衣物,踩着柔軟的地毯繞過沙發,顧淵正闔目靠在沙發里,眉宇蹙起川字紋路,腕間智腦依然運轉不停。
屋子裏很安靜,智腦屏蔽已經被重新打開。陸燈放輕動作坐回桌前,望着男人半攏在陰影中的沉毅眉宇,猶豫片刻,還是把書包輕輕拉開,拿出作業鋪在桌上。
標準化考試的時間在顧淵被暗殺之前,他必須保護好目標人物,無論如何,那場考試都是註定要錯過的。
這些題目對他來說都太過簡單,做起來也無聊,但如果他好好寫作業,多少能叫對方覺得稍有安慰的話,即使再多寫幾本也沒關係。
指間的筆慢慢轉了兩圈,陸燈坐正身體,有意放慢速度,繼續做起了作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夜色已經深沉,身後的沙發卻始終沒有傳來新的動靜。
燭光柔暖,安神的香薰泛開淡淡香氣,新換的衣物舒適柔軟,還帶着織物特有的清新氣息。
剛被熱水泡得舒服,放鬆下來的身體悄然泛起困意,筆尖畫了兩個圈,眼前的文字就在黯淡燈光下暈開些重影。
陸燈揉了揉眼睛,握着筆頑抗半晌,還是枕着手臂伏了下去。
……
不知過了多久,顧淵才終於從極耗心神的公務中脫身,揉着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長舒口氣睜開了眼睛。
上一刻還惦記着的少年正伏在桌前,穿着他特意叫秘書送來的衣物,似乎已經睡得熟了,燈光在單薄的身影上勾勒出安靜的光暈。
局勢越來越緊張,周旋起來花的力氣也遠甚於前,說是只讓人陪自己一陣,結果居然不知不覺用了這麼久。
顧淵啞然輕笑,搖搖頭撐起身,放輕腳步走到桌邊,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
年輕的面龐清秀溫潤,還沒有經歷過太多風雨的摧折。大概是睡得正香,眉眼舒開柔和的弧度,燭光跳躍在濃長的眼睫上,連耳朵上的細軟絨毛都看得清楚,輕而易舉就能讓人生出兄長般的責任感。
見他睡得熟,顧淵沒有叫醒他,只是俯身下去,替他把書包收拾好。將人整個攬在臂間,拿外衣蓋好,抱着人起身出了包間。
在樓梯上見到那一幕,少年就已被劃在了他身邊的範疇內。既然沒有辦法把人摘出去,就只有徹底拉回身邊,打上他的烙印,免得有些人動不該動的心思。
離標準化考試還有兩個月,他只要在這段時間把人保護好,只要陸執光考得順利,就能離開加黎洛星,去一個喜歡的學校,找個和平的星球,過上平靜安寧的生活。
在一個學校進修學習,最少也要四五年的時間。給他四五年,大概已經足以讓這個星球回到原本安穩富足的太平光景了。
如果那個時候,他依然活着……
素來不喜歡去設想太虛無縹緲的未來,念頭也只是一瞬即逝,只是抱着懷裏溫暖的身體走過廊間光影時,心底依然會偶爾微動。
母星風雨飄搖,顧淵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只是偶爾會有短暫的閃念,會想起記憶中那個曾經富饒安樂,鮮活而熱情的星球。
如果他們還在那個時候,他說不定就真會認認真真的把人包養起來,考慮要不要發展出一段超過彼此合作的親密關係了。
被自己的念頭引得啞然失笑,顧淵收回心思,一路將人抱進貴賓專用的電梯,抬手理了理少年身上蓋着的衣物,動作忽然微頓。
懷裏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安靜迎上他的目光,身體輕輕動了動,在衣物的遮蔽下抱住他,溫暖的胸膛覆上他的胸肩。
陌生的心跳聲輕緩敲擊在胸口,顧淵不由屏息,低頭往下去,迎上黑潤瞳眸里清湛堅定的光芒。
他尚且想不出這樣的目光代表着什麼,只是在那一瞬,他忽然生出某種錯覺——
“叮”的一聲,電梯已經到了空中停車場,發出了清脆的提示音。
迅速收回散逸的思緒,顧淵抬手扶住電梯的開門按鈕,低聲開口:“先不要動。”
外面說不定還有監視的眼睛,他這樣把人抱出來,才能給那些人一個足夠鮮明的信號。至少到眼下為止,無論哪一方勢力,都還沒真有來徹底惹怒自己的膽量。
陸燈沒有開口,只是重新閉上眼睛,輕靠上他的肩頭。
檢測到智腦信號,停在車庫的懸浮車閃了兩閃,自動打開車門。
顧淵俯身將人放進副駕,自己也坐進去,替他扣好安全帶,又把書包交到他懷裏,笑着揉了揉少年的頭髮:“合作愉快。”
……
居然還是把書包帶出來了。
目標人物實在太過細心,白白裝睡了一路的陸燈眨眨眼睛,把書包往懷裏認命地抱了抱,無聲嘆了口氣。
見他有些沒精神,顧淵只當他依然犯困,抬手將副駕的座椅調得平緩,溫聲開口:“再睡一會兒,我認得路。”
座椅上的身影動了動,找到了舒服些的姿勢,就聽話地安靜下來。
顧淵稍稍舒展身體,眼尾也不覺浸過些放鬆笑意,發動了懸浮車,往城郊的貧民區駛去。
懸浮車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一片被戰爭摧殘得破敗蕭條的區域就出現在了眼前。
陸燈沒有睡着,聽到系統提示已經到了目的地,就解開安全帶坐了起來。顧淵已經將車停好,側身替他打開了車門:“走,我送你回家。”
雖然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男人的神色卻依然尋常,只有愈發深邃的瞳色尚能隱約泄露出他的內心並不平靜。陸燈點了點頭,背着書包下了車,等顧淵繞過來,就主動拉住了他的手。
隱約察覺到了少年動作里的無聲安慰,顧淵微訝挑眉,卻沒有多問,只是牽住了那隻手,同他一起往閣樓區走了過去。
為了配合身份,主系統在這個世界裏給他找得住處也很寒酸,大概只是間足以容身睡覺的小屋。
陸燈倒是不怕這個,工作人員本來就緊缺,他執行的任務數不過來,暴龍獸的窩裏、懸崖的石縫間也睡過,還沒有什麼惡劣的居住環境能讓他難以承受的。
摸出書包里準備好的鑰匙打開掛鎖,才打開門,陸燈的神色卻忽然變了變,斷然抬手,把那扇門毫不猶豫緊緊合上。
原本想要跟進屋看看的顧總裁猝不及防被關在了門外,望着忽然靠在門上寧死不讓的少年,遲疑着張了張口:“怎麼……我不能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