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灰姑娘(1)
翌日,城城起得比較晚。
她抱着被子還在清醒時,haku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著,兩個小姑娘早上六點半起床,疊好被子,把床整理的沒有一條褶子,還特地出去買回了早飯,想表達感謝。結果haku睡到十一點,城城直接到下午一點……
人家要趕回學校,最能留了一張字條。
“她為什麼不給你發短訊啊?”haku不解,“不是早就有手機號了嗎?”
那晚上,城城當著眾人面給過手機號。除了城城自己和米易,沒人知道是假的號碼。城城看着那張字條,隨口說:“估計覺得字條更能表達誠意吧。”
Haku也沒多疑,就這麼算應付過去了。
Haku家樓下有一家有名的小龍蝦店面,城城剛有了閑錢,請她在那家店裏吃了好幾斤小龍蝦,從十三香到麻辣,再到招牌口味,兩人一頓飯幹掉了好幾百。
城城回到家時,室友正好剛送男友回家,在收拾床頭櫃裏的各種雜物。地板上,堆積着各種未拆包的香水、化妝品等等東西,亂的不成樣子。
“你帶來這麼多,也不用,要過期了。”室友提醒她。
“當時想着從家走,就把所有沒開封的都拿來了,其實也沒想用。你要喜歡就都拆開用了,免得浪費,”城城說,“我這兩年鼻子過敏,不能用香水。”
“怎麼忽然鼻子過敏了?”
“不知道,大學畢業回北京以後,就開始過敏了。”
“你不是吧?回家鄉反倒水土不服了?”
“嗯。”
城城打開桌上型電腦,登錄網上銀行,查詢自己的入賬記錄。
不出所料,翻譯已經全款結算了,統共兩萬三。
給的還真不少。
室友看到這數目,震驚地多看了兩眼:“別告訴我,這是你翻譯的錢?”
“就是那筆,”城城打開轉賬的頁面,“你賬號給我,我順便也給你結算了。”
前兩天她翻譯完所有的資料,為了防止出錯,讓比自己英文好的室友幫着檢查了一遍。今天結了賬,理所當然要分一筆錢給室友。
城城這個人在金錢上有個原則,越是關係好的朋友,越要算得清楚,一分一毫不能少人家的,能多則多。這樣才不會影響友誼。
她把兩萬三對半,再給室友添了點,轉了一萬二過去,給自己留了一萬一。
順手還把五千外債也轉賬還清了。
一來二去,總資產剩了六千。
等這些操作做完,室友仍在驚嘆於她翻譯的價格離譜:“你翻譯怎麼會賺那麼多?我給公司找的翻譯都不是這個價。你給我介紹客戶算了,我以後不上班,專門翻譯……”
室友是做行政的,因為公司小,還監管財務,自然熟知翻譯的市場行情。城城這次翻譯的資料很簡單,沒有專業性要求;圖配文的資料,文字也不算多。最主要城城作為翻譯者沒有資歷,純粹業餘……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不可能是這個價。
“你給公司找的是正常翻譯,我這個是友情高價。”城城解釋說。
“那就說得通了,”室友釋然,“你差點兒顛覆了我的從業觀。多鐵的朋友,才給你這麼好的差事?要是我,就自己翻了。”
城城笑了:“發我活的這個人,過去和我一個公司的。那時候她剛畢業,給部門定做一批禮品,做錯了,重做要自己掏八萬多。這筆錢就是我給她找的。”
室友想問,人家和你也沒多少交情,為什麼要幫她?
後來想了想,沒問。
認識城城太久了,自然能猜到她的回答:多可憐,剛畢業。
“你哪裏挪的錢?”室友直接跳過“為什麼”,而轉到了更實際的地方,“從大學開始,你的銀行賬戶就是連年赤字,從沒上過萬。”
城城的一貫作風就是能花又能賺,花得比賺得多……認識她的全門清。
所以當初城城給這個室友電話,說要臨時來上海半年,室友就做好了她買了機票后,身無分文到上海的準備。當時的城城能帶着三千來,已經是破天荒創紀錄了。
“說起來有點兒複雜……有幾個供應商和我關係好,我和他們私下談,讓賣個人情,湊筆錢給我,我再給他們介紹幾個朋友,多介紹幾筆生意過去,也就扯平了。公司的財務總監和我關係好,就瞞着老闆,把那筆帳給這個小姑娘平了。”
“前後用的全是你自己的人情,碰上你這種人,是真命好。”
“小姑娘也挺好的,”城城隨口道,“我幫她的事兒記到現在。這社會上好多人,你對他們好,人家也不一定記得你。”
室友反駁:“那不一樣,她對你好,是因為你先幫了她。”
城城笑一笑,沒說話。
“你要是男的多好啊,我拼了老命也要追上你。”
城城又笑。
她聞到自己頭髮上的十三香小龍蝦味兒還沒散,去沖了個澡。
等出來,室友已經約了大學同學吃飯,先走了。城城打開電腦,找美劇看,室友是美劇控,電腦常年屯各種新貨,她看到《Grey-sAnatomy》新一季更新完了,戴上耳機,看了起來。因為沒人管着,這一看就到了八點多。
隔壁的小情侶煲了一下午廣東湯,見到城城在家,熱情地送了一碗到城城房間,正好給她省了吃晚飯的錢。城城喝完湯,趴在床上,睡著了。
此時的米易正坐在階梯教室里,進行英語演講比賽的綵排。她已經入圍了總決賽,因為校長等學校領導會觀看比賽現場,所以學生會安排了今天的綵排。
今天的綵排和正式比賽一樣,都要脫稿演講,連評委也會到場。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不會打分。
米易握着稿子,莫名緊張。
和過去一樣,她想拿最好的名次,可好像又和過去心境不同了……她想拿到最好的名次,竟是為了能在和城城聊天時候說一句“我英文比賽拿冠軍了”。
只要想到自己能如此說,就動力無窮。
好像haku也給米易講過類似的心境,說在認識了城城之後,工作拚命不少,準備司考也用心了。因為城城會給haku推薦知名律所面試,給haku準備名校資料,給她免費搞進輔導班裏聽課,等等,給haku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讓haku覺得自己會更好,一定還能更好。
過去一個月,米易從酒吧眾人的口中聽到最多的,都是城城幫誰搞定了什麼。
讓米易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回,haku的同學來酒吧玩,和城城聊天,說自己自從畢業就工作不順,不喜歡從事的職業,想轉行做製片那種工作,可以四處增長見聞,旅遊工作兩不耽誤。隔天,城城就讓haku告訴同學,自己正好認識幾個製片人想找助理,已經給haku同學聯繫好了面談時間。
……
旁人對城城的描述,都和米易第一次看到她,所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
米易還記得遇到城城那天,是自己第一次泡吧。
她們一群學生在酒吧里,找不到能挨着彼此的座位,又因為是初次到拉吧,不敢分開坐,只好聽從酒吧老闆haku的建議,湊錢包一個卡座。
可當晚所有卡座都被預定了,老闆指着最角落的一個告訴他們:“那裏只有一個客人,可以幫你們談一談,拼在一起。她很好說話的,就是要等人家來。”於是大家欣然同意,擠在吧枱和舞池的交界處,好奇地觀摩着酒吧內的所有人,等着那位“好說話”的客人到來。
大概八點半左右,米易注意到,門口最高的一個招待生,帶着一個人穿過散座。
米易有預感,那就是定了那個卡座的客人。
當時酒吧光線不明,看不清她的五官。
但米易深刻記得,她穿着白色板鞋,黑色短褲,純白色的寬鬆半袖,右手拎着白色牛仔衣。左手手臂上纏繞幾串長佛珠,分別是琥珀黃色、黑色、沉香色和原木色的,每串都在胳膊上纏了幾圈,堆疊在一起,算是全身上下顏色最多、最複雜的裝飾品。右手只戴了一塊白瓷手錶。
長發,披散着的,不像是燙出來的捲髮,倒像是洗澡後用繩子綁出來柔軟卷度。
頭髮的顏色像黑色,又似乎是咖啡色的。
米易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她走到卡座那裏,和等候已久的酒吧老闆打招呼,才終於確定就是這個客人。那晚,米易始終無法控制自己,在小心觀察她,每一處細節,有時在她看向自己時,米易會手心發麻,莫名緊張。
等後來兩人離得近了,米易看到她左手有三個戒指,小拇指一個,無名指疊戴了兩個,都是玫瑰金色的。右手食指戴了一個,銀色的。
佛珠是四串,戒指也是四個,她一定很喜歡四這個數字。
沒化妝,十指都是指甲修剪到底,不塗指甲油。
……
話筒里,主持人“喂、喂”了兩聲,打斷米易的思緒。
她看着自己面前平攤的演講稿,強迫自己暫時忘記城城,默念起了稿子。
綵排結束時,已經接近十點。
米易收拾書包,回了宿舍。
她的宿舍是老式的樣板房,八人一間,上下鋪。宿舍里只有一台桌上型電腦,是三個人合夥買的,平時這三個人輪流用,一個喜歡看韓劇,一個喜歡網游,一個喜歡看動畫片,幾乎是二十四小時開機;還有一台筆記本電腦,是家境最好的人自己買的。餘下四個人要想上網,就要去學校的計算機房,包括米易。
在認識城城之前,米易除了選課和計算機課,基本不摸電腦。
認識城城之後,她就成了標準的網蟲。
米易洗漱完,大家正在睡前胡聊,說到剛剛通車的青藏鐵路。
“他們說,坐火車上去,高原反應能好點兒?因為循序漸進。”
“胡扯吧,說這話的都是因為買不起飛機票。”
“你們還真想去西藏?剛出事,不要命了。”
“這不是通火車了,有念想了嗎?不過火車票也不便宜……”
米易爬到上鋪,放下帘子,像回到了自己的小世界。她算着這個月的短訊套餐還沒用完,可又不想到能給誰發短消息,只好抱着手機,翻看通訊錄。
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一個名字:假號碼。
這是那天城城給她的手機號,雖然事後立刻就說明是假的了,米易也沒捨得刪。
看着這串數字,米易鬼使神差地編寫了一條短消息:這周六,你還去酒吧嗎?
她的手指懸在確認鍵上,猶豫了。
萬一這串號碼有人在用,會不會騷擾到別人?
不過,要是陌生人的話,應該會直接刪掉吧?
只發這一次,當是發錯了……
就這樣吧,只發一次。
確認發送后,米易立刻把手機塞到枕頭下,爬下床去找水喝。明知是假號碼,還弄得像給城城發了短消息一樣的忐忑,心怦怦直跳。
宿舍同學已經都上了床,放下各自床邊的帘子。
不同花色的帘子上,照出胖瘦不一的影子,只有那個喜歡韓劇的同學,戴着耳機在吃薯片。米易跟着她看了一會兒,爬上床,掏出手機看了眼,提示有1條新消息。
真有人在用那個號?不會這麼巧吧?
米易點擊閱讀:
不知道,不確定,不用等我。
??這個回復……
是她嗎?真是她?
米易立刻回復:是城城?
“滴”地一聲,1條新消息:
是我。
米易快速回復:你不是說這是假號碼嗎?
幾分鐘后,1條新消息:
怕隨便編一串號碼,真有人在用。這是我在北京用的手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