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嚴氏
劉氏回屋打開床頭的小柜子,又從最裏面掏出個上了鎖的盒子,開了鎖拿了三兩銀想了想又加了一兩。
一旁的蘇順安看的真真的,暗暗在心裏嘀咕,就這還說是他把兒子慣壞了?明明是這婆娘最心疼三郎了,嘴上說的比誰都凶,臨到三郎真去書院了,最不舍的也是她。
這不,拿了三兩還不夠又多拿一兩,四兩銀都夠家裏兩三個月的嚼用了,女人啊……真難懂,一會風一會雨,變得悶快了。
又瞥見柜子裏放着鼓鼓囊囊的東西,不由納悶,“柜子裏放的啥?好像以前沒這東西吧。”
劉氏沒好氣的回道,“還能是啥!我把廚房的白糖米面都給搬回來了,前幾天三郎不還說要用大米釀酒嗎?我怕他糟蹋完白糖又去禍害大米,索性全搬屋裏了,等要用的時候再取就是。”
別人家的婆婆防著兒媳婦從婆家扒拉東西給娘家都把銀錢糧食管的死死的,老蘇家卻不講究這些,劉氏這個婆婆雖說也會管制兒媳,但卻不顯得苛刻小氣。
除了每月要上交固定的銀錢,剩下的都充作各房的私房錢,糧食更是一直放在廚房隨兒媳取用,只不過劉氏三五天便去查看一次,做到心裏有譜,沒想到如今因着小兒子太能折騰反倒把糧食給鎖進了屋裏,這老蘇家的風格也算是與眾不同了。
“三郎明天不是去鎮上讀書了嗎?你還費這事幹啥?”這老婆子真是閑的發慌沒事找事做,搬來搬去不累嗎?
提到這個劉氏就嘆氣,繼續留着小兒子在家還不曉得又會出什麼么蛾子,可眼看明天一早三郎就要走了,她心裏又有些後悔。
“三郎身體不好,孫大夫也說了吃食和衣物方面要精心照料着,他一個人去書院身邊沒個妥帖的人跟着,我怕他照顧不好自己,要不……還是別讓他去書院了,在家裏好歹我還能多照看着點。”
越想越不舍,索性衝著蘇順安發邪火,“都怪你!我說讓三郎去書院你也不攔着我,可見你是個心狠的,一點也不疼三郎。”
蘇順安氣得直翻白眼,說我慣壞了兒子的是你,說我心狠不疼兒子的也是你,得嘞!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這老婆子總是有理的。
得知妻子什麼性子的蘇順安很明智的略過這一話題不提,只問道,“如果再出今天這樣的事,你該咋辦?”
這老婆子因為一點白糖就氣成這樣了,要是得知前段時間三郎吵着要改造農具結果把家裏的鋤頭給弄壞了,那還不得翻天啊。
劉氏萬般擔憂被這話說的立馬動搖了決心,“說來說去還是三郎身邊少個知冷知熱的人。”
“唉……”提起這個蘇順安心裏也發愁,“要是三兒媳還在家就好了,我們也不用擔心三郎吃不好睡不好了。”
“你別跟我提她!自她離開蘇家攀高枝起她就不再是我蘇家兒媳,再說官家那邊都蓋棺定論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劉氏心中萬分後悔,作為三個孩子的母親,她自然希望兒子娶個勤儉持家的妻子,一家子人能夠和和美美的過日子,所以在結親方面她是寧可不娶也不可將就。
結親是結兩家之好,選兒媳不僅要看這姑娘本人的品行,也要看這姑娘背後的家人行事是個什麼作風。
林氏和王氏這兩個兒媳婦是她千挑萬選才定下來的,兩人在做姑娘時就是家裏內務的一把好手,也沒傳出和嫂子之間有什麼齟齬,都說是個勤快懂事的。
進門后,雖然各有各的小心思,但那都是向著自家丈夫和孩子的,這些內部矛盾劉氏壓根就不會上綱上線,畢竟究其根本還是為了老蘇家,只要不是吃裏扒外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眼。
兩個兒媳都是會過日子的,親家也不是打秋風賴皮臉的人家,劉氏對於自己看人的眼光十分自得,可唯獨到了最疼愛的小兒子這裏被生生的打了臉。
三兒媳嚴氏是上溪村嚴家的小女兒,嚴家三代都是男丁獨有這麼一個女娃,從小不說金樽玉貴的養着,至少也是捧在手心裏護着的。
嚴家算是耕讀之家,雖沒有功名但家裏的男丁個個識字,家風也頗為淳厚仁善,這樣的人家有好女當是百家求。
當初劉氏也是千求萬求幾乎踏破了嚴家的門檻這才給三郎求來這麼個媳婦,要不怎麼說劉氏一心偏袒小兒子呢。
先前為大郎和二郎尋媳婦,她只考慮媳婦的品行和親家的家風,到了三郎這裏,她還考慮三郎和未來三兒媳是否能夠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俗話說話不投機半句多,三郎是個讀書人和鄉下這些不識字的姑娘肯定沒什麼共同語言,夫妻兩人在一起過日子,總是雞同鴨講話日子久了再深的感情也會淡的,聽聞嚴家有女會讀書認字,她連忙找上門為小兒子求娶。
蘇家是泥腿子出身,有了嚴家這樣的岳家,三郎好歹也能提高些身份,再加上嚴家一溜排的男丁,這嚴氏女配自家小兒子是再好不過的了,即使嚴家要了三十兩銀的聘禮劉氏最終也捏着鼻子認了。
自嚴氏進門,劉氏也沒想着擺婆婆的譜,別說立規矩早起問安了,連廚房都沒讓她碰過幾回,後來嚴氏頭一胎就是男丁,劉氏對三兒媳就更加滿意了,可誰知就在酯兒剛過完周歲的第二天嚴氏竟然失蹤了。
嚴氏失蹤於情於理都不能對親家隱瞞,嚴家得知自家寶貝閨女在蘇家失蹤,十幾口人帶着傢伙直接找上了蘇家討要說法,若不是後來有村民說看到嚴氏跟着一個陌生男人跑了,嚴家估計都能把老蘇家給砸了。
更氣人的是明知嚴氏不守婦道,嚴家不願意懲治閨女,竟還想着讓三郎主動寫下和離書,老蘇家怎麼可能咽下這口氣?就算要寫也只能寫一封休書,但………
“唉……要不是因為酯兒,三郎當初也不會輕易同意寫下和離書。”
想起這點劉氏至今難以釋懷,那嚴家的男人真不愧是個個識字的,老蘇家十個人都說不過他家一個,說什麼為了酯兒着想最好寫下和離書,免得以後別人對着酯兒指指點點,說他有個紅杏出牆又被休棄的親娘。
真是不要臉至極,明明是他嚴家理虧,反倒用酯兒的前程來威脅蘇家,怪不得能養出嚴氏那樣自甘下賤的女人。
聘者為妻奔為妾,嚴氏好好的正頭娘子不當偏要自扁身份做人家的妾侍,就算她跟的人權勢滔天富貴盈門,也改變不了她是小妾的事實,而她產下的子嗣一輩子都只是庶出。
“別想了,老婆子,就算是為了酯兒也別再提嚴氏了,”蘇順安輕輕拍了拍劉氏的肩膀安慰着,“再說,三郎對嚴氏還是有感情的,你提這些不是在他心口上撒鹽嘛……”
蘇三對嚴氏有感情?我怎麼不知道?
用精神力偷聽到蘇順安老兩口談話的蘇錦樓一頭霧水。
在記憶里蘇三心甘情願寫下和離書並不是為了自個兒子的前程,而是因為嚴家私下裏給的三十兩銀。
蘇錦樓身體和靈魂逐漸契合,只等身體徹底恢復就能使用原世界的九級精神體,正好明天要去書院讀書,趁此時機他嘗試使用了精神力,距離只能將將覆蓋蘇家整個院落,正好又聽到蘇順安老兩口談論的話。
他以前觀看的記憶碎片里確實有個叫嚴明珠的女人,在蘇錦樓看來長得也就一般般,比後世那些翹臀美腿小蠻腰的性感美女差的遠了,就是皮膚白一點看着柔柔弱弱的,讓人有一種保護欲。
但小白花可不是蘇錦樓的菜,他的愛好向來是熱情似火嫵媚妖嬈的大胸軟妹子,這一點原主蘇三和他的愛好都是一樣,所以他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麼蘇順安會覺得蘇三對嚴氏情根深種的。
“爹爹,書本紙筆還有衣物都已經整理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蘇錦樓低頭,正對上蘇環天真無邪的雙眼,水靈靈的大眼睛裏一片純澈,讓人心底泛起一片憐意。
憐意個屁!這小崽子最會裝可憐扮可愛,在劉氏面前尤甚,因着這個自己吃了多少桂落?他今天被嫌棄八成有這小崽子一半的功勞。
不過,那又如何?只要這臭小子一天是自個兒的兒砸自己就能一直使喚他,老子使喚兒子天經地義,免費勞動力不用白不用,哼!讓你給我下套!
蘇錦樓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欺負兒子的行為有多麼丟人,平日裏總在蘇環這裏吃癟,他也就只能趁着劉氏不在逞逞威風了。
“爹爹,為什麼書里的人在打架?還不穿衣服?”
嗯?什麼打架?蘇錦樓看着蘇環手裏翻開的書籍,頓時一臉黑線。
這不是古代版的春宮圖嗎?還是加厚金裝版的,那畫面上的人物栩栩如生,關鍵部位還給放大了些,這本書的著書人肯定是個妙人。
“小孩子家家瞎翻什麼東西?人家打架打熱了把衣服脫光光有什麼可奇怪的?你夏天的時候不也光着膀子遛鳥嗎?”
蘇環更加疑惑了,溜鳥?他沒溜鳥啊……聽隔壁的二蛋說只有鎮上的有錢老爺才會有閒情逸緻溜鳥,那一隻鳥就要好幾兩銀子,他怎麼可能這麼敗家。
“快去洗洗上床睡覺,被窩裏冷死了!”蘇錦樓連聲催促蘇環上床給他暖被窩。
嘿,你別說,這小孩子身上就是熱乎,原本劉氏把蘇環送回三房靠他睡覺他還不樂意,但睡了一晚后他就不肯丟開手了,寒風冷夜裏抱着一個人形小火爐,比塞了熱水捂子還暖和。
唉,明天就去書院了,可憐他一個人在冰渣子似的屋子裏瑟/瑟發抖,晚上還要一個人蜷縮在冷冰冰的被窩裏,太慘了。
“兒砸!”蘇錦樓緊緊的摟着蘇環,低頭就見黑漆漆的發頂,咦?以往還未曾注意,原來小崽子有兩個漩,怪不得鬼精鬼精的。
“要不你就和我一起去書院得了,你忍心讓你的老父親孤苦伶仃一個人在寒夜裏受凍嗎?”
顯然,蘇錦樓忽略了他這具身體只有二十來歲,雖身體弱了些但完全說不上一個“老”字。
“爹!”蘇環抬頭認真的像個小大人,“家裏沒錢,奶奶是不會同意的。”
蘇環一針見血,蘇錦樓蔫巴了……隨即又滿血復活,“你等着,等你老爹我掙了錢,保管帶你吃香喝辣的,鎮裏的書院算什麼,有空我帶你去汴京見見世面。”
蘇環無奈翻了個白眼,瞅了瞅自家又抽風的親爹,爹爹啊……你真是無藥可救了,難不成你做夢又夢到了白鬍子老爺爺嗎?指望你我還不如踏踏實實的挖蚯蚓餵雞等着賣雞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