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米盧這個人(2)

米盧的小心眼在我們國家隊裏是有名的，在我和米盧關係最僵的時候，鬧得許多人吃飯的時候都不敢和我同桌，生怕米盧見了不高興。那時候大戰在即，誰也不想節外生枝，影響整個隊的比賽。米盧實際上很自負，急於在隊裏建立他的權威性，對於一個主教練來說，這是很正常，也是非常必要的。不過我對他的一些做法實在不敢苟同。比如說有一次開會，米盧提了一個什麼問題，具體什麼問題我忘了，但我記得答案是"馬勒當拿"。隊員當時回答說："馬勒當拿"，可是米盧很嚴肅地說："不對，是迭戈"。我們以為米盧在搞笑，剛想笑，一看米盧那麼嚴肅的樣子，覺得不對，就異口同聲地改口回答說："迭戈"。事後，大家都有點被"戲弄"的感覺，說："這叫怎麼回事啊"。如果僅僅是性格上的差異，我想，我和米盧的關係不至於到後來鬧得那麼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缺陷，我也是這樣，最多無法成為非常親密的朋友。我想，我、海東、張恩華，還有其它人和米盧的矛盾，實際上還是來自於我們對訓練的不同看法。我前面已經說過，米盧是一個很隨意的人，在訓練上也是如此。很少看見米盧有準時到達訓練場的，而在訓練安排上也是如此。比如，某次訓練說好是對抗訓練，可是真要對抗的時候，米盧會哨聲一響，宣佈結束。這樣的隨意性自然會影響到訓練的質量。米盧不知道是不重視體能訓練，還是對體能訓練本來就不甚了了，反正，在國家隊的那段時間，我們的體能訓練很不正常，以至於，各個俱樂部都很有意見，說國腳歸隊，反而在場上跑不動了，這一點，我也甚有同感。當時，米盧有一個朋友，大概叫胡里奧，一直跟在隊裏，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說他是體能教練吧，隊裏也沒有宣佈，說他不是吧，有時他也帶我們訓練，反正，我一直沒有搞清楚他的正式頭銜究竟是什麼。有一次，我的腳受傷了，他來幫我按摩，那一次，我也是帶了點情緒，表示拒絕，還和我們領隊說："你們先告訴我，他究竟是幹什麼的，再讓他來給我按摩"。那時候，海東一直按照自己的訓練方法進行訓練，米盧後來也默認了。我因為長期以來和我爸摸索出了一套特別適合我的訓練方法，所以就一個人偷偷地加練，體能狀況保持得還不錯。當然，有時候，也會和米盧發生衝突。比如我在賽前一般不習慣太激烈的運動，而米盧恰恰相反。在這一點上，我和米盧開始的時候矛盾不斷。在體能問題上，米盧的確有他的責任，後來在韓、日世界盃上，中國隊的慘敗，不可否認，就有體能的因素。有人說，米盧是一個偉大的國家隊教練，但未必是一個成功的俱樂部教練，我覺得這種說法還是有點道理的。米盧強調球員在場上應該用腦子踢球，這是不錯的，絕對正確。但是中國隊畢竟不是巴西隊、阿根廷隊或者南美的其它球隊，在關鍵的地方，還是希望有人能點撥一下。比如我在國家隊打過右前衛，也許米盧認為我在曼城隊也打過同樣的位置，所以我在場上究竟應該怎樣跑位，他並不細說。他可能忘了，曼城打的是352，而我們國家隊的陣型是442，而442和352的右前衛的位置並不完全一樣。我在曼城的時候，基崗的話也並不多，但關鍵的地方，他總是要說兩句，根據不同的對手，他會告訴你往裏切，或者往外走，一點撥，你就豁然開朗。那時候，我、海東，還有其它球員心裏都很着急，大戰在即，可是我們的訓練還是這樣的隨意散漫，而且體能也在漸漸下降，"快樂足球"快樂得跑都快跑不動了。我和海東都是直性子，心裏憋不住話，張恩華也是這樣，所以在不同的場合，都公開表達過我們的意見。海東還在中央電視台體育頻道的"足球之夜"欄目中，公開表示了他對米盧的意見，這就是後來有名的"郝海東炮打司令部"。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米盧開始漸漸表示出對我們的不滿。現在回想起來，在這個問題上，我當時的方式方法可能會有些問題，但是我的確是為了我們國家隊。如果我僅僅是要保住我的主力位置，我完全可以不說話，而在賽場上，只要我充分發揮出我的個人能力，即使國家隊輸了，也照樣有可能會被國外足球俱樂部的球探看中。但我孫繼海不是這種人，在我的心裏，國家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有意見而不說出來，對我來說，那太難了。當然，也可能，我的意見是錯的。當時，我也確實是對事不對人，並不是和米盧有什麼私人恩怨。我直到現在，也沒有絲毫貶低米盧的意思，相反，我一直認為米盧是一個非常有水平的教練，他的成功並不是偶然的，後來我們的失敗，也不能全算在米盧的帳上，當然，米盧有他的責任。2002年，中國隊從韓國歸來，在足協召開的總結會上，我也是這樣說的。當時，米盧大概沒有料到我會這樣說，有點驚訝。有些地方，我確實很佩服米盧。他的臨場指揮能力真的特彆強，幾次關鍵場次的換人，都換得恰到好處，力挽狂瀾。你想不佩服都不行。這一點，在我經歷過的教練中，很少有人能與他相比。許多東西可以通過，比如學習能夠得到，但是經驗不行，它必須靠自己長期的點點滴滴的積累。米盧的經驗在很大程度上幫助了中國隊的勝利，而且，米盧是一個狂熱的足球愛好者，當時，凡是有重要的足球比賽，米盧都會親臨現場，同時也了解了中國隊各種可能的對手，應該說，這一次大戰，情報工作是歷屆比賽做得最好的一次。這裏面，當然有許多人的心血在內，但也不能排除米盧的因素。我記得，那時候，米盧和胡里奧弄來了一套什麼軟件，對我們後來有針對性的訓練非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