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夜
氣氛瞬間被炒熱，老同學們久不見面，這種話題一下就拉近了大家的距離，剛才還客客氣氣互換名片的那群人，又重回彼此熟悉的樣子。
陸豫章跟誰都混得開，他左手拍一個，右手勾一個，湊了幾個人去打麻將，餘下的要麼上了桌球桌，要麼開始點歌搶麥，生活委員拉了幾個女生，到露台玻璃房裏燒烤。
夏衍被陸豫章拉走，走之前他看了蘇南一眼，陸豫章勾着他的肩膀拍打他兩下：“給女士們一點空間，讓她們聊聊天兒。”
老夏真是無恥得越來越高級了，除了佩服他沒有別的感慨。
誰不知道同學聚會是發展姦情的溫床，蘇南當初就這麼多人追，現在比以前還更扎人眼，往那兒一站，多少男同學蠢蠢欲動，夏衍高調示愛，一下掃射了全部的潛在敵人。
看蘇南那個眼神，也不是沒感覺的。
陸豫章嘖嘖兩聲，然後毫不手軟的把夏衍拖上了麻將台，情場得意，賭場必須失意，不贏他贏誰。
夏衍坐下來第一把就糊了，吃碰毫不手軟客氣，三圈一過，圍觀的先說：“我□□們也敢跟他打，他拿過數學競賽一等獎啊。”
一張桌上四個人，另兩個指着陸豫章：“你倆這不是合夥坑我們吧？”
陸豫章的錢包癟了一半，惹不起惹不起，他趕緊把夏衍拉起來，勸他別耽誤正事：“您老還是趕緊追蘇南去吧。”
蘇南這還是高中畢業之後第一次參加同學聚會，高考結束，不論好壞大家都聚出來玩，只有她不參加，也就是在那次聚會上，董麗娜高調宣佈，她也要出國了。
於是蘇南的不到場，蒙上了失敗的陰雲，女生們炸開了鍋，誰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董麗娜贏，她除了有個當教導主任的爸爸之外，在七班樣樣都不出挑，怎麼偏偏會是她。
女生們私底下議論，蘇南好歹是校花，美得風聲水起，和夏衍的戀愛不光是班級年級，整個都知道，董麗娜追着校草去了美國，她們接受無能。
剛剛夏衍公開說了要重新追求蘇南，時隔七八年，大家終於知道了真相，搞了半天原來當年是夏衍被甩了。
蘇南被七八個女同學圍住，個個都端着一張八卦臉想要挖出一點細節，那會兒誰都知道是蘇南更吃夏衍，現在夏衍當眾表白，蘇南怎麼能不感動。
“你就不心動？”
蘇南其實有一刻是心動的，除了心動之外，她還覺得出了一口惡氣，董麗娜臉色鐵青，蘇南看她一眼都覺得爽快。
原來是夏衍端架子，終於也輪到她了，蘇南握着杯子搖晃紅酒，專門說給董麗娜聽：“那就讓他追看吧。”
蘇南心裏那口惡氣還沒出，還有人給她遞話：“我們還都以為夏衍出了國，董麗娜費勁巴拉的追出去，得有點什麼事呢。”
蘇南微微笑：“這個我不知道，他說從來也沒見過。”
高中的時候董麗娜的爸爸是教導主任，她身邊的夥伴或多或少都有捧着她的意思，也因此董麗娜的脾氣不算好，畢業出了社會可不一樣，沒人再願意捧她了。
大家的八卦的熱情熊熊燃燒，蘇南突然就被拉進個微信群里，幾個同學紛紛告訴她董麗娜當年的言論，她出國的第一年，可是信誓旦旦說要拿下夏衍的。
蘇南只看不說話，認出其中兩個是當年跟董麗娜交好的，蘇南一句話還沒說，她們不斷拆着董麗娜的台。
【你們還不知道她整容上癮吧，就是今年墊的鼻子削的下巴，過了年還要去豐胸】
【她到底動了多少刀？真豐了胸也不怕低頭的時候下巴把胸戳爆】
【整張臉都是假的，連嘴巴都動過了，太可怕了，你說這得多疼啊】
【我聽說她爸爸吃了處分，這回校慶，董主任不知道還能不能上台講話了】
幾乎把扒了她底朝天，說得最興高采烈的反而是她當年那兩個朋友，蘇南很膈應，她受不了人賣朋友，就算董麗娜再讓她噁心，她也不想看這兩個人當面一套，背後又一套。
蘇南剛要退群，突然看見裏面蹦出一條新信息，當年校報上影射蘇南的小說，其實就是董麗娜花錢讓人寫的。
蘇南心裏呵呵一聲，雖然不覺得奇怪，可這些人，也並不是在替她出氣。
她把群消息提示關掉，孫佳佳端着燒烤盤子進來了，遞給蘇南一盤烤雞翅烤蔬菜：“吃不吃？”
蘇南為了晚上這一頓又是一天沒吃飯，靠蔬菜汁撐着，孫佳佳知道她回去就要拍片：“我少油少鹽了。”
蘇南接過盤子，指一指麻將桌，沖她笑得曖昧：“你不過去看看嗎？”
陸豫章這個大傻子，進門就沒找過孫佳佳，孫佳佳回了蘇南一個笑，她端着手裏另一個盤子，正準備要給他們送過去。
她特意站到陸豫章對面：“大家吃點東西吧。”
陸豫章手裏摸着牌，一抬頭看見孫佳佳，張大了嘴合不上，他見過她穿校服的樣子，穿工作服的樣子，還沒見過她穿得這麼溫婉，在燈光下笑得這麼動人。
幾個男同學比陸豫章反應快，伸手接過盤子，目光在孫佳佳和陸豫章的臉上掃來掃去：“我聽說你沒畢業就跟章魚創業去了，你們倆……怎麼著啊？”
孫佳佳是上過生意場的，更過份的話都聽過，這點調侃算什麼，她笑眯眯的把手搭在那個男同學的肩上，拍他一下：“我們是純潔高尚的革命感情。”
蘇南除了連衣裙，還替她配了一條玫瑰金細鏈，說她頸項纖細，皮膚又白，這一點點細鏈流動的金光，會給她添十二分的溫柔。
陸豫章看習慣了不覺得她變化大，還當她是學校里那樣，這些同學卻大吃一驚，有個上學時候就跟陸豫章臭味相投的問他：“她還是單身吧？”
陸豫章瞪着人：“怎麼著？”
“又不挖你的革命隊友轉換陣營，你那感情升華不了，我這兒純潔的同學情還能升華升華嘛。”
陸豫章立刻認真，開啟了相親模式，伸出手指頭比劃：“我們老孫一月工資這個數，不算資金補貼，年終我再給她發這個數，你一個月賺多少？”
男同學立刻啞了火：“打牌打牌打牌，我就問一問，至於嘛。”
蘇南沖孫佳佳點點頭，陸豫章死鴨子嘴硬，就看受不受得了這些刺激，接下來孫佳佳就要減少加班，出去相親。
這邊大家八卦的熱情還沒過，從蘇南夏衍說到了當年班裏另外幾對，突然一個女生說：“宋曉菁來了，咱們別說了。”
蘇南抬頭，看見從門邊走進來宋曉菁，宋曉菁和吳越兩個人算是細水長流，是水到渠成的愛情，跟她和夏衍完全不同，當年四對小鴛鴦里，大家從頭到尾看好的就是這一對。
後來他們還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在大學裏繼續愛情故事，可沒想到眼看就要開花結果了，反而分了手。
宋曉菁一進門就開始給大家發喜帖，她轉了一圈，人人都收到她的喜帖了，燙金的大字，新娘是她，新郎是大家不認識的人。
宋曉菁看見蘇南，對她笑一笑，從包里拿出她的那一份：“我還以為這次也見不着你呢。”說著把喜帖塞到她手裏。
大家剛剛熱熱鬧鬧說了幾句話，下一個開門進來的是吳越，宋曉菁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女生圈裏凝滯一下，給宋曉菁倒飲料，拿吃的，把她兩隻手塞得滿滿的。
這下微信群里的八卦對象變了，成了宋曉菁，和董麗娜不同，人人都很同情她，罵吳越是渣男，是他劈的腿。
蘇南到露台去拿了一杯紅酒，夏衍跟在她後面出來，兩人同在一場，目光不牽絆，情緒也在牽絆。
夏衍看她的盤子已經空了，問她：“還要吃點什麼？烤雞皮雞心韭菜？”
這都是蘇南喜歡吃的，晚自習的時候他們會偷偷翻牆出去吃燒烤，夏衍先翻過去，然後他會張開手，讓蘇南跳進他懷裏，每一次他總能穩穩接住她。
夏衍挽起袖子挑出雞心雞皮，涮上油翻烤起來，空氣里滿是胡椒孜然的味道，油脂滴進碳里，發出“噼啪”輕響，蘇南看他修長的手指翻弄烤串，突然想笑。
這麼接二連三的接觸，她已經沒辦法冷臉對他了。
露台靠牆有一排坐椅，蘇南托着盤子，拿了一杯酒坐下來吃，夏衍坐到她身邊，兩人都沒說話，露台上人來人往，突然安靜，蘇南聽見個男聲：“你真的決定結婚了？”
兩人靠牆坐着，這一邊沒有燈，夜色一深，不仔細看，看不見還坐着人，蘇南一下子抬起頭來，她手上還舉着串兒，夏衍伸手把盤子接過來，免得木簽戳到她。
等女聲開口，蘇南就知道是誰了，是宋曉菁，她應一聲：“是，有空過來喝喜酒。”
男聲久久都沒有說話，他彷彿哽咽了一聲：“你就非得這麼懲罰我？”
宋曉菁的聲音一直都清晰，聽見他哭，她的聲音也沒有波動：“我沒有懲罰任何人，結婚是慎重考慮過的。”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露台，吳越在欄杆邊喝了兩罐酒，直到有人再進來，他也匆匆離開了。
蘇南不知不覺喝了很多水，聽完這場狗血，她興緻低落，夏衍坐在她身邊，知道她難免多想，立刻對她說：“我們不一樣。”
是不一樣，也沒好到哪去，蘇南站起來，進屋去洗手間，在裏面碰到了宋曉菁。
她剛剛還那麼冷淡，轉臉卻哭得滿面是淚，她看見蘇南本來要躲，蘇南嘆口氣：“你要不要補補妝？”
宋曉菁笑了一下，用冷水拍拍眼睛，她當然聽說了八卦，一面補妝一面問蘇南：“我剛剛聽說了，你不接受夏衍嗎？”
蘇南靠着牆，看她仔細補粉補眼影，最後臉上看不出一點痕迹，蘇南反問：“你不是也沒接受吳越嗎？”
宋曉菁說了一句夏衍說的話：“我們不一樣。”她伸手抹掉眼睛裏再次湧出的淚水：“蘇南，你根本就沒見過愛情真正醜陋的樣子。”